多爾袞正愁眉不展時,忽有家奴進來稟道:“主子,范先生和寧先生殿外求見。”
“哦?”多爾袞正想派人找這兩位鐵杆漢奸呢,當下欣然道,“快請他們進來。”
家奴領命而去,很快就領著范文程和寧完我走了進來,兩大鐵杆漢奸單膝跪地向多爾袞打了個千,諂媚地說道:“奴才叩見主子。”
多爾袞肅手道:“兩位先生快請起來。”
等范文程和寧完我起身,多爾袞又道:“兩位先生深夜進宮,是不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范文程道:“奴才的確有事要與主子商量。”
“哦?”多爾袞道,“先生請說。”
范文程道:“剃易服之事,是否可以暫緩進行?”
多爾袞的眉頭霎時便蹙緊了,別的事他對范文程、寧完我能夠言聽計從,唯獨剃易服這件事,他卻不想聽范文程和寧完我的,隨著多爾袞對漢族文化理解的加深,他逐漸得出了一個結論:大金、蒙古等異族入主中原最終的失敗,就是因為他們被漢人完全同化了!
多爾袞不希望滿清重蹈大金、北元的覆轍,所以滿人不能讓漢人同化,還要反過來同化漢人,而強逼漢人剃易服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項措施!
在多爾袞看來,漢人對身體膚是看得很重的,一旦強迫漢人剃了滿清式,再強迫他們換上了滿清的馬褂長袍,那麽這些漢人就將從心理上屈從於滿清,三代以下,他們將忘記自己是漢人。
見多爾袞沉默不語。范文程小心翼翼地解釋道:“主子。我大清兵進關不久。陝西地流賊還沒有完全巢滅。山西、大同、宣府、山東等各地地殘明勢力也沒有完全歸心。最重要地是前明太子朱慈已經在南京登基稱帝。北五省地殘明勢力隨時會倒向南明。在這樣地時刻。奴才以為強行剃易服是不明智地……”
多爾袞霍然舉手。范文程地話便嘎然而止。
“范先生。寧先生。”多爾袞陰沉著臉說道。“剃易服這件事就不要再討論了。三天之內北京地官員百姓必須強行剃。強行易服。”
寧完我急道:“主子。強行剔易服可能會激起民變……”
“那就派軍隊鎮壓!”多爾袞獰聲道。“一句話。留頭不留。留不留頭!”
范文程、寧完我相對默然。雖然他們覺得現在不是剃易服地時候。不過既然多爾袞心意已決。他們也就沒什麽好說地了。
“報……”一名戈什哈滿頭大汗地進了大殿,跪地稟道,“主子。山東急報!”
“山東?”多爾袞臉色一沉,大聲道,“講!”戈什哈喘息道:“佟圖賴急報,南明至少五萬大軍從河南歸德府北上,前鋒五千精兵已經逼近濮州,距離聊城不足兩百裡!”
“什麽!南明大軍?”多爾袞聞言霎時臉色大變,大聲道,“傳令,讓濟南守軍立即增援聊城。再讓大名府的博洛率軍救援聊城!”
“喳!”
戈什哈領命而去。
寧完我神色凝重地說道:“主子,濟南只有兩千漢軍八旗和五千前明降軍,大名府的貝勒爺(博洛)手下也只有五千朝鮮八旗、五千蒙古八旗,再加上兩千正紅旗鐵騎,又要防備河南的流賊,又要救援聊城,這點兵力實在是太單薄了,必須盡快派譴援軍。”
范文程道:“奴才以為當務之急是弄清楚南明大軍地領軍主將是誰?如果來的只是劉良佐、劉澤清、高傑等輩,則不足為慮。如果來的是王樸,那問題就嚴重了!”
多爾袞霍然站起身來,背負雙手在大殿裡來回踱步。
假如南明大軍的領軍主將真是王樸,問題就真的嚴重了!
此次進關,多爾袞幾乎是傾巢而動了,六萬建奴八旗全部出動,兩萬漢軍八旗和兩萬朝鮮八旗也是全軍出動,另外還征召了六萬蒙古八旗,乍一看兵力似乎不少。全加一塊足有十六萬大軍。可要用這點兵力征服中原實在是太單薄了。
好在還有吳三桂的關寧軍和各路前明降軍充當滿清的馬前卒,與流賊激戰幾月。傷亡的大多是關寧軍和前明降軍,滿清的八旗兵並沒有太大地傷亡。
現在,吳三桂的八萬關寧軍(收編了不少殘明降軍)正協同多鐸的十萬建奴大軍在孟門關和流賊激戰。
目前陝西地局勢還不明朗,流賊雖然已成驚弓之鳥,但在關中仍舊擁有數量龐大的軍隊,而且隨著戰線的收縮,其兵力優勢正變得越來越明顯。
現在流賊和建奴就在拚誰的氣更長,假如流賊先撐不住,就會兵敗如山倒,喪失關中最後的根基,假如建奴先撐不住,持續了兩個月的迅猛攻勢就會冰消瓦解,一旦讓流賊緩過氣來,再想謀取關中就難如登天了!
因此,不到萬不得已,多爾袞是絕不會把多鐸和吳三桂的大軍調回北京的。
吳三桂和多鐸的大軍不能動,多爾袞手裡就只剩下了六萬八旗兵和兩萬前明降軍,兩萬前明降軍都是些烏合之眾,戰鬥力可以忽略不計,剩下地六萬八旗兵中有兩萬建奴八旗,一萬朝鮮八旗和三萬蒙古八旗。
留守北京至少需要兩萬人,也就是說多爾袞最多能調集四萬軍隊去支援山東。
假如進攻山東的南明軍隊只是劉良佐、劉澤清、高傑等人的部曲,有這四萬八旗兵足夠收拾他們了,可如果來的是王樸的軍隊,那局面就完全不同了!建奴在大同是吃過王樸大虧的,多爾袞至今都還清晰地記得大同東門外那殘酷的一幕:一天之內就傷亡了四萬余人
去年八月,建奴返回關外之後,多爾袞曾和范文程、寧完我剖析過大同之戰,三人得出的結論是:如果是攻堅戰,要想攻克王樸五千火槍隊駐守的大同,需要付出地代價將高昂得讓人無法承受!
如果是野戰。則至少需要調集五千蒙古騎兵從四面八方進行持續不斷的騷擾,再調佟養性地炮隊對其進行猛轟,最後動用五千八旗鐵騎進行決戰,這樣才有十足的把握殲滅王樸的五千火槍隊。
正是因為現了火槍隊的可怕,多爾袞才不惜代價組建了三十個牛錄的火槍隊。
不過遺憾的是,這三十個牛錄地火槍隊和佟養性地炮隊都讓多爾袞派去多鐸軍中與流賊作戰了。
好半晌之後。多爾袞才頓住腳步,問范文程道:“文程先生,你覺得南明大軍地主將有可能是王樸嗎?”
“奴才以為凡事要往好處想,卻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范文程說道,“假如南明大軍地主將就是王樸,而我們卻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一旦讓王樸的大軍打到了北京城下,後果就將不堪設想。”
“是啊。”寧完我也神色凝重地附和道,“如果讓王樸的軍隊打到了北京城下。唐通、王承胤、薑鑲這些殘明舊臣就會再次倒戈,到時候我大清朝的八旗大軍就會陷入南明軍隊地重重包圍之中!”
多爾袞道:“那依兩位先生之見,該如何應對?”
范文程道:“濮州距離北京尚有千裡之遙。主子如果這時候召回豫親王的大軍還來得及!”
多爾袞皺眉道:“如果召回豫親王的大軍,陝西流賊趁勢反攻山西怎麽辦?”
范文程道:“可以讓平西王吳三桂鎮守山西。”
“唉……”多爾袞長歎一聲,無可奈何地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召回豫親王地大軍,不過,在這之前得先把大軍所需糧草籌集起來。”
范文程與寧完我對視一眼,低聲問道:“主子的意思是……”
多爾袞臉上掠過一絲猙獰,沉聲說道:“向北直隸的百姓……征糧!”
曹州。王樸行轅。
一幅大明北五省的巨幅地圖懸掛在行轅正北的牆上,圖上插滿了代表各方勢力的彩色小旗,柳輕煙的情報組織終於開始揮應有的效用,匯總各地堂口呈送上來的大量信息,已經基本摸清了北五省地勢力劃分。柳輕煙手持木竿指著地圖對王樸和柳如是講解道:“侯爺,如是妹子,現如今北五省的勢力主要有以下幾股,薑鑲盤踞大同,王承胤盤踞宣府。唐通盤踞延慶州、保安州,這三鎮總兵雖然已經投降建奴,但態度曖昧,建奴對他們也是嚴加提防。”
“哦?”王樸聞言目露欣然之色,“這倒是個好消息。”
柳輕煙接著說道:“除此之外,流賊已經退守陝西,河南的紅娘子已經完全脫離流賊自立,建奴已經佔據了山西、山東、北直隸三省的絕大部份地區,此外。吳三桂的關寧軍正在山西、陝西交界處與李自成的流賊激戰。”
王樸道:“留守北京的建奴有多少人?”
柳輕煙肯定地說道:“所有的軍隊全加一塊。最多不會過八萬人。”
王樸又道:“這八萬人是怎麽分布的?”
柳輕煙道:“這八萬人主要駐扎在北京外圍地昌平、順義、通州等地,顯然是在防備薑鑲、王承胤和唐通三人。此外在大名府還駐扎著大約兩萬建奴,顯然是為了防備河南的紅娘子,濟南、聊城兩地的建奴守備薄弱,相加也不過萬人左右。”
“只有不到一萬人?”王樸沉吟片刻,凝聲道,“飛鴿傳書給山西堂口,讓他們嚴密監視山西建奴的動向,一旦建奴有回師後撤的跡象,立刻飛鴿回報。”
“是。”
柳輕煙嬌媚地白了王樸一眼。
王樸又問柳如是道:“施琅的水師現在到哪裡了?”
柳如是道:“從行程上計算應該快到濟寧了。 ”
施琅率水師船隊把江北四萬精壯運送到南京燕子磯大營之後,立刻沿著運河晝夜兼程往北急進,現在差不多已經追上王樸的大軍了。
“嗯,好。”王樸欣然頷道,“施琅不錯,水師的行進度很快,馬上傳令刀疤臉,讓他的前鋒營在天黑之前搶佔濮州,其余各營加快行軍度,明天早上,本侯要和全軍將士在濮州吃早飯。”
“侯爺。”柳如是忽然提議道,“小女子以為應該讓刀疤臉將軍地前鋒營繞過濮州,連夜奔襲聊城!”
王樸心頭一跳,凝聲問道:“為什麽?”
柳如是遙指牆上地地圖說道:“侯爺,京杭大運河是否暢通將關乎北伐的成敗!而聊城則是卡在大運河上地一顆釘子,能否拔掉這顆釘子將關乎大運河是否能夠貫通。假如大運河不能貫通,糧草輜重和武器彈藥就無法再往北運輸,中央軍的北伐就只能到聊城為止,假如拔掉了聊城這顆釘子,沿運河往北直達北京建奴將無險可守,大運河就將暢通無阻,糧草輜重和武器彈藥就能源源不斷地輸送上去,中央軍就能勢如破竹一路打到北京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