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隊進入虛空後不久，我們就抵達了幽靈艦隊的巢穴，對帝國統治區而言，這些虛空浮屍確實已經飄的太近了——雖然在虛空中沒有遠近和坐標的概念，但信息接近性仍然在這個地方判定“距離”的不二標準，皇家艦隊幾乎隻進行了一次信息校準就抵達了幽靈艦隊的位置，這說明了兩者之前的“距離”到底已經接近到何等異常的底部。i

　以帝國的虛空偵測技術，加上宏世界網絡對虛空波動的敏感性，以及離世庭院系統在特殊能力，我們都在如此接近的情況下才偵測到幽靈艦隊的坐標，而且這還是在出動了追蹤探針的前提下，不得不說這是個讓情報部門非常顏面無光的事情，假如不是這群幽靈戰艦實在特殊，我覺得情報總長這時候應該已經從地上找個縫鑽進去閉關修行去了。

　在接近之後我們才發現，幽靈艦隊附近有一層異常強大的信息干擾層，這個信息干擾層或許就是保護如此之多的戰艦在虛空中飄蕩到現在都未曾被吞噬的重要因素，它通過不斷在邊界構築模擬世界屏障的信號來“欺騙”虛空，讓自己內部的艦隊能夠如同位於一個物質宇宙一樣安然無恙，盡管我們不知道這個干擾層是無數戰艦共同形成，還是因為幽靈艦隊核心的巨大堡壘有屏障發生器的作用，這層屏障都足夠讓人驚歎:除了希靈帝國之外，我還真沒從其他文明到過如此大手筆的玩意兒。

　皇家艦隊在穿過這層信息干擾層的時候倒是沒有什麽感覺，只是突然震動了一下，用珊多拉的說法，這點震動就是我們穿透幽靈艦隊防護屏障的動靜，我十分清醒那群飛船現在已經折戟沉沙了，否則現在自己恐怕又得開始考慮拆遷補償款的事兒……

　我跟珊多拉表情很儼然地坐在軍官平台上，珊多拉在認真分析下層信息鏈路傳上來的情報，我在裝作很認真地分析同樣的東西，潘多拉姐妹則在小聲交流著什麽東西，當幽靈艦隊龐大的集群出現在雷達上的時候，西維斯報告偵測到了部分幽靈船確實有比其他戰艦更加活躍的能量反應，但它們都位於集群的最核心地帶，那裡距集群邊界有整整百萬公裡的距離，而且沿途能量干擾嚴重，艦載的探測設備掃描不到更加精確的信號。

　珊多拉早就等著這一刻，立刻下令:“派出偵察艦隊和探針蜂群，沿途搜索幽靈船，主力繼續向黑色核心前進。注意沿途設置引力阱，在這地方，不可掉以輕心。”

　潘多拉也開始對自己的重裝近衛軍團下令，盡管在軍官平台上她站著跟珊多拉坐著一般高，可氣勢卻一點不比後者少:“護航艦隊展開，投放極速火炮陣地，隨時準備戰鬥，反擊任何有敵意行為的幽靈船！”

　隨著兩人令下，皇家艦隊首先改變了陣型，一群運載艦脫離了大部隊，釋放出大量敏捷而先進的偵查飛船，這些小巧迅捷的偵查飛船搭載著最新設計的綜合式艦載掃描儀和經驗豐富的帝國特工，它們結成三架一組，飛快地分散隊形衝向最近的幽靈船，開始掃描這些沉默的墳墓，特種戰艦則開始布設引力阱及各種空間封鎖裝置:在這個危險的時代，謹慎的態度永遠不嫌多，尤其是墮落使徒還說不準就會從某個犄角旮旯跳出來給我們一板磚的……

　位於皇家艦隊外球層的潘多拉重裝近衛軍團隨後采取行動，佔整個軍團百分之八十的中型戰艦和航母擴大了艦隊的陣型，直到聯合護盾范圍達到極限，在擴展了艦隊內層空間之後，這些特別喜歡爆炸藝術的戰艦開始不斷布設超重型加農炮塔，後者是潘多拉重裝軍團的招牌曲目之一，所謂超重型加農炮塔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一門比埃菲爾鐵塔還大一輪的要塞加農炮，另一部分……是另外一門要塞加農炮……典型的潘多拉風格。

　兩門要塞加農炮佔據了整個炮塔百分之九十的能量供應和插槽位置，導致這種超重型太空崗哨基本上沒啥防禦力，因此它們只能被布設在固若金湯的聯合護盾內層，這就是為什麽剛才近衛軍團要擴大聯合護盾的范圍，潘多拉在制定這項戰術的時候思路是這樣的:首先我們開出來一個足夠大的陣地，然後玩命給裡面塞滿火炮和爆炸物，這就部署完了……

　你說這是多麽窮兵黷武的行為啊，潘多拉太狠了，想當年初中我跟人打架那時候每次就帶一塊板磚都被老師評價為凶悍頑劣之徒，要是跟她一樣不但手裡拎著個板磚還在身邊飄倆磁懸浮的磚頭……我應該已經讓中科院給切片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我都承認這種東西確實是蠻有威懾力的，至少這種利用集群優勢將火力擴大到極點的戰術可以讓一艘飛船發揮出三艘飛船的dps，雖然續航性和防護力因此大打折扣，但潘多拉的戰略思想一貫是“先把敵人炸掉然後自己自然就安全了”，所以就這麽用到了今天。

　而在潘多拉布置要塞炮陣地的時候，維斯卡也在乾同樣的事兒，只不過她的軍團到現在還沒有組建完成，所以這丫頭的戰艦都乾脆混編在潘多拉近衛軍裡面，這導致陣地上每十幾艘銀灰色的戰艦之中就會出現一個黑紅色塗裝的鶴立雞群，一眼望過去跟混進去一群隊長機似的……

　“所有要塞炮都已經鎖定射程內的大型幽靈船，”維斯卡的眼睛中已經開始流動星星點點的能量光流，她姐也跟她一個德行，“預計瞬間火力覆蓋可以達到百分之四十，考慮到幽靈船有大部分是非軍艦的民用船隻，可以認為目標的威脅力量都處於軍團瞬間剿滅的范疇內。”

　“幽靈艦隊外層已經掃描完成，未發現生命痕跡和活化痕跡。”

　這時候前去探查情況的偵察隊也傳回了消息，是預料之中的情況，他們在匯報完這些之後就立刻加速衝向了這個陀螺狀星艦集群更深處，在那裡，艦載掃描儀發現了一些處於活動狀態的幽靈船信號。

　“注意安全，它們可能反擊。”我提醒了一句，隨後將注意力放在四周那些龐大的幽靈船上。

　坦白說這是自己第一次正面接觸幽靈船的實體，在這之前自己都一直是通過目擊者報告和視頻資料來了解這些東西的，還從未見過實物現在它們就實打實放在自己眼前，感覺自然不一樣。

　從平均尺寸上看，幽靈船和帝國戰艦有相當大的差距，其主力飛船和帝常見的飛船尺寸相差將近一倍，而那些能和永恆級相提並論的巨艦則數量稀少到只能用來被圍觀。i 幽靈船的塗裝有百分之九十都是黑色或者非常陰暗的紅色，看上去壓抑而厚重，聯系到它們的幽靈之名，更給人一種死亡墳墓般的感覺，這些飛船的設計風格中充滿粗壯“敦實”的線條，船體表面隨處可見球形和半弧形的突起物，在這些彎曲的拋物線外殼下面則是緩緩閃爍著的灰藍色能量流，一條一條平行分布，好像某種節肢昆蟲的甲殼裂縫，這種設計風格和帝常見的筆直剛硬線條以及粗獷大氣外形比起來差距巨大，看慣了銳利明朗的帝國戰艦造型(某圓滾滾的遠征級算是唯一的特例吧，那種堡壘艦實在只能算個意外)，再看到這些幽靈船我多少感覺它們有點不倫不類，而且其貌不揚。

　“看上去這些東西都跟爛土豆一個造型，”淺淺扁著嘴評價道，“審美觀太差勁了。”

　莉莉娜搖了搖頭:“我看著像動物內髒，好多爛肉塊。”

　我趕緊把這丫頭扔一邊去了，這家夥說話太惡心……

　正在這時，從通信器傳來了第一波偵察部隊的回音:“報告長官！我們已經登陸幽靈船！這艘船在一分鍾前呈現出活化反應，對偵察部隊的接近產生了某種回應，但在我們采取應急措施之後它突然沉寂，本艦將派人員登陸以探查情況。”

　偵察部隊登陸的幽靈船是靠近星艦集群內環的一艘大型飛船，長達二十三公裡，在幽靈艦隊中也算是個大塊頭，我們很快就把軍官平台上的畫面接了過去，首先看到這艘其貌不揚的黑色戰艦已經被輕型飛彈在正面炸開了兩個大洞……

　我想我知道剛才偵察部隊指揮官提到的“應急措施”是什麽東西了。

　數名訓練有素的帝國特工在開啟隱形系統之後進入幽靈船，畫面上實時傳來了他們四周的景象，幽靈船的內部就和其外表一樣，有種仿佛動物組織般“疙疙瘩瘩”的感覺，黑色的走廊和管道上到處可見嶙峋的纜線，它們沒有被埋設在走廊牆壁下面，反而暴露在外，看上去就好像撕掉肌肉之後露出來的筋肉血管，也有點像盤根錯節的藤蔓，這些粗壯的纜線間偶爾能看到光芒一閃而過，說明幽靈船的能量系統還在正常運作，深入飛船內部的帝國特工們小心地前進了一會，發現各種探測器上根本沒有生命反應，隨後一名心靈突擊部隊出身的特工開始掃描四周。

　“沒有思維反應或者高級邏輯過程，這裡是‘死’的。”

　特工們解除隱形，但仍保持警惕，緊握著武器繼續前進，幽靈船內部仍然有大氣環境，使裡面可以傳播聲音，軍靴踏在合金走廊上發出的空洞回聲是幽靈船中唯一的聲響，讓這群行走在黑暗詭異飛船中的士兵好像行走於噩夢中一樣，從通訊器中傳來的景象宛若某個在奧斯卡上捧七八個小金人的導演拍出來的古怪恐怖片，這時候要是從畫面斜對角跳出來仨倆異形那我就把這段錄像加工加工郵寄到好萊塢去……

　特工在現場的第一手資料不斷傳來:

　“人工氣壓正常，壓力波動已經結束，看來這艘船已經自己把破洞堵上了。”

　“我們好像走在一條供人員通行的通道裡，異常寬闊，可能幽靈船的製造者是一群巨大的生物，沿途發現含義不明的標志，通用信息解析規則表明它們可能在指示方向和位置交換點，牆壁上有應急燈光，但主燈光無法激活，能源被切斷。”

　“……人工大氣環境含有大量臭氧和氯氣，另外發現三種序列外元素，初步判定這些船的乘員是碳基生物，但未發現生命殘留。”

　“好，走廊已經到盡頭了……嗯，長官，很奇怪，幽靈船的能量流動好像停止了，儀器顯示附近的幽能內壓正在下降……號，你們那裡的情況怎麽樣?”

　號指的是停泊在幽靈船外面負責接應的偵查艦，在特工進入幽靈船內檢查情況的時候這艘小型戰艦則繞著幽靈船龐大的船體運行，掃描它的外殼結構，它傳回一個讓人驚訝的情報:“目標飛船的能量正在收縮回中央區，它的外圍船殼已經斷電……”

　偵查艦啟動了更加強大的掃描設備，開始深層檢測這艘飛船的內部情況，然後突然發出了急促的警報:“撤出來！撤出來！！飛船核心的能量讀數正在飆升！它要自爆！”

　特工們立刻啟動空間傳送回到了偵查艦內，隨後偵查艦和附近支援的兩艘單兵戰機如同脫韁的……那啥一樣閃電般向遠方撤離，三艘飛行器在空中劃過明亮的光線，而在這三條光線的，龐然如山嶽的幽靈船表面突然密布起血紅色的大片花紋，就好像瞬間充血的心臟一般，隨後……

　爆炸成一團刺眼的巨大火球。

　潘多拉立刻站起身，大聲下令:“準備戰鬥！所有火炮充能！”

　指令大廳中響起了急促的報告聲:“大量幽靈船引擎被激活，它們正在啟動！”

　整個艦隊幾乎是在一瞬間進入了戰鬥狀態，每一艘飛船都開始給主炮充能，早已經布設好的崗哨炮則鎖定著各自的目標，只等總攻的命令下達，帝國兵們的神經本來就隨時處於接近腦溢血的狀態，這時候看到一個明顯的“謀殺”信號，他們終於成功腦溢血了……

　然而就在總攻開始前的一瞬間，林雪突然在指揮鏈路中向所有單位發出了緊急停止行動的命令，一邊大聲說道:“停下！”

　作為一個先知，林雪在帝有一項非常特殊的權限，那就是可以在極端緊急的情況下對任何一個單位下達停止命令，甚至包括帝國將軍和皇帝——當然對後兩種目標，她的暫停方法通常是手刀和擰耳朵。這項權限可以說很是了不起，遠遠超出“主母”這兩個字，但對林雪而言這種權力是必須的，我們需要先知的力量，而這種力量在很多時候都是用於緊急情況扭轉乾坤，過往的幾次事實證明，林雪有時候要在某個行動即將執行的那幾秒鍾才會產生非常強烈的被動預感，而就這幾秒鍾時間，顯然是不夠她寫個申請再讓我跟珊多拉合計半天的……官僚主義會害死人。

　於是我和珊多拉就乾脆給了林雪這樣一個急停的功能，反正所有人都相信她不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嗯，對帝而言，假如先知都開始掉鏈子的話，那恐怕也沒幾個不掉鏈子的人了。

　“怎麽了丫頭?”

　我喘了口氣看向林雪，“你嚇我一跳——要有人開始衝鋒的話這時候應該都閃了腰了。”

　“不用攻擊它們，看看幽靈船的行動吧。”

　林雪撇了撇嘴，用下巴示意前面不遠的全息投影，“我建議你現在就讓離世庭園系統預熱，這些幽靈船就要逃跑了。”

　林雪這麽一說的功夫已經過去好幾秒了，在正常情況下兩支艦隊在這麽近的距離真要發生衝突，幾秒鍾時間已經足夠雙方把腦漿子都抽出來，熱兵器時代的戰爭從衣甲光鮮到頭破血流只需要按個按鈕的時間，然而事實上，帝沒有行動，幽靈艦隊也沒有任何發動攻擊的跡象。

　剛才那次自爆好像並不是進攻信號，只是為了擾亂我們的注意力，或許它們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帝開始攻擊四周圍的破爛飛船——如林雪的預知一樣，幽靈艦隊準備逃跑！

　“偵測到大型虛空跳躍力場生成，”艦橋上響起了艦載主機急促的報警，“目標艦隊將於一分鍾後逃離現場！”

　軍官平台上的全息投影畫面快速切換，龐然數百公裡的幽靈艦隊集群被畫面切割成了數個獨立的部分，一些幽靈船被專門標注出來，在旁邊用閃爍的警告框標明著“即將逃離”的字樣，框子最大的是艦隊集群核心的那座星球要塞——那個龐然大物也想逃跑！

　幸好有林雪的提示，我已經連線了離世庭園，那個強大的多功能法則干涉裝備可以在虛空中正常發揮作用，只是一瞬間，艦隊集群所處的虛空便發生了畸變，那些被識別出來、已經顯得有些模糊不清的幽靈船以及核心堡壘就好像遭遇當頭一擊一般猛然震動了一下， 同時也恢復到實體形態。

　在千鈞一發之際，我們還是阻止了這些飛船逃離。

　假如剛才帝真的開始掃滅其他幽靈船的話，這些戰艦至少有相當一部分是有機會逃跑的。

　“這怎麽回事?”

　珊多拉看了林雪一眼，“它們逃跑?”

　“忘了之前咱們就掌握的情報了嗎?”我說道，“幽靈船會回避帝國戰艦。”

　逃跑被阻止之後，幽靈艦隊集群再次安靜下來，但那一百余艘已經被識別出來、極有可能還有活人控制的有逃跑意識的飛船卻沒有關閉引擎，包括集群核心的巨大星球要塞在內，它們表面的燈光明滅不定，船體輕微漂移，就好像處於極度糾結的狀態。

　“我感覺……它們在發抖。”

　莉莉娜抓著眼前的護欄，眼睛閃閃發亮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