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你如太陽般耀目

　當那成千上萬的空間炸彈同時引爆的一瞬間，強大的能量洪流撕碎了半徑數萬公裡的球形區域，一切都被摧毀了，空間坍塌，世界扭曲，就連遠處的星光也霎時間消失不見，這是空間被扭曲到極限之後形成了封閉態，內外隔絕，連光也不例外。

　珊多拉身上那金色的能量絲線原本佔據著相當大的一片太空，現在已經悄然熄滅。

　因為自身仍然維持在虛空狀態，空間的崩塌對自己沒有造成傷害，然而精神連接的突然中斷已經比任何傷害都讓人無措，最初的一秒鍾內，我覺得自己好像腦袋一片空白，甚至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麽，然後才開始在那破碎的空間裂痕和虛空侵蝕孔中尋找珊多拉的身影，然而什麽也沒有，什麽也沒有剩下，近萬枚空間炸彈同時引爆，疊加起來的威力甚至遠超數百次星河主炮的攢射，珊多拉不是虛空生物，她的強大是有限的，即便她是皇帝，也不可能抵擋這種程度的爆炸。

　她……被殺死了?

　終於意識到這件事之後，我的第一反應是差點暴走，但僅存的理智拚盡全力還是穩定了自己的心神，首先就是讓自己從地球人的思維定勢中脫離出來，確定一件事情:希靈使徒不是那麽容易被消滅的，尤其是一個皇帝。

　盡管這裡沒有渡鴉存在，但珊多拉的靈魂和精神力量不可能就這麽被一群炸彈給摧毀，現在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感知到她的精神力量在哪，然後回收進自己的精神海中，這應該並不困難，畢竟自己用同樣的方法已經帶回了雪華綺晶，可以說是有經驗的，而且珊多拉的靈魂肯定比小綺晶更加穩固，自己需要的只是一個安靜的環境，一個安靜的環境，好讓……

　空間扭曲漸漸平複，持續不斷的爆炸和炮火重新充盈自己身邊，我惱怒不已地看向遠方，那些正對防衛軍陣地狂轟濫炸的黑色戰艦

　“我說，讓你們安靜！！”

　一條藍色的火線從視線盡頭突然升騰起來，那是匯集了戰場上幾乎所有的離散能量，壓縮在墮落使徒陣地後方一次性釋放出來的幽能風暴，空前絕後的能量洪流席卷而起，敵人從沒有面對這種攻擊的經驗，立刻亂作一團，在幽能風暴的轟擊下，後方的戰艦一個個爆炸成明亮的藍白色火球。

　好了，現在戰場上安靜多了，我可以做自己的事情——尋找珊多拉的靈魂。

　她的生命反應和精神連接已經徹底消失，我已經不奢望能看到她的身影了。

　“陳，那邊怎麽回事，為什麽珊多拉的精神連接突然中斷了！”冰蒂斯的聲音突然在腦海深處響了起來，讓自己激靈一下子，靜了靜心神之後我才回答:“珊多拉……被埋伏了，這裡有埋伏，一個帝國將軍隱藏在深層空間褶皺裡，他在我們身邊藏了成百上千的隱形轟炸艦，我們沒發現這些伏兵。我正在尋找珊多拉的靈魂，你們立即過來，把那個扎多姆逼出來，我要把他生吞活剝！”

　冰蒂斯沉默了不到兩秒鍾，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呼，說的話大出我的預料:“啥?你是說珊多拉的被摧毀了?她是在正常情況下被摧毀的還是在戰鬥姿態下?”

　“戰鬥姿態，這有什麽區別麽?”

　“……靠，大樂子，那個扎多姆完蛋了！”冰蒂斯的語氣越來越急促，而且聽上去興奮到無法自控，“你等著，妾身現在玩命衝過去！世紀性壯景要出現了，珊多拉的……滋滋……精神爆發……枷鎖……暴走……滋滋……皇權……”

　和冰蒂斯的聯絡突然中斷，從精神連接對面只剩下雜亂的噪音，我楞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一個高階真神發過來的精神連接，竟然被干擾信號直接掐斷了！是什麽在干擾！?

　幾乎是這個疑問剛剛冒出來，我就“聽到”了一個熟悉，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凌然的聲音，從精神深處傳來，又好像從四面八方傳來，盡管這是沒有聲音的太空，珊多拉凌然的話語卻好像充斥了整個宇宙:“很好，乾得不錯，但摧毀我的軀體對你可沒有好處——或許你在之前應該好好了解一下尤拉西斯的力量，但願你的哈蘭陛下能容忍自己的手下如此愚蠢……”

　這聲音在四面八方回蕩著，甚至在精神世界的每一寸空隙中回蕩，我困惑不已地四顧，卻只能看到茫茫太空中無盡的殘骸和爆炸，珊多拉已經不在了，但……我感覺她的存在正從每一絲空間中滲透出來，無處不在，君臨天下。

　一線金色的光芒最先劃破太空，筆直地橫貫了墮落使徒和帝防線，將交火的雙方一下子分割成兩個部分，雙方的行動都同時減慢下來，帝是收到了命令，而墮落使徒則正在逐漸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更多的金色光芒正在空間中彌漫，遊走，起初如同零星的螢火，緊接著便化為了狂亂的金色海嘯，短短十秒鍾後，四面八方到處都是從真空中浮現出來的大片大大小小的光暈，最小的只有星星點點，龐大的卻宛若呼嘯而過的山巒大陸，視野之中只有金色的風暴在席卷一切，我被這壯麗而詭異的一幕所吸引，竟然忘記了動作，好像迷失一般。它們逐漸匯聚成一道道有規律的洪流，戰場最中央，就好像在為一個宏偉的殿堂準備開闊場地一樣。很快，金色的洪流凝聚成實質，遠方，一個耀眼奪目的新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出來。

　那是一顆星球，卻燦若太陽，是一團燃燒著的光芒，卻毫無灼熱。無盡光輝照耀在兩百三十七萬公裡半徑的戰場上，也照耀在被防衛軍死守多時，仍毫發無傷的綠色星球上。變幻不定的金色烈焰在那說不清是行星還是恆星的巨大星球上噴湧著，好吧，假如從這層烈焰和它那非實體的形體上來看，或許這應該是一顆氣態星球，熊熊燃燒的模樣宛若太陽——行星大小的太陽。

　肉眼是不可能確定那金色的太陽究竟有多大的，我只能憑借自己精神力的感知來和附近那顆綠色的星球進行比較，看來自己這確實是沒溜到無可救藥了:這種驚世駭俗的時刻我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看看珊多拉變的這個球究竟有多大——不得不說這是巨大的驚喜之後導致的思維脫軌現象。

　“呼……終於恢復了，真夠勁，真夠勁，”冰蒂斯的聲音再次回響在腦海裡，還帶著干擾聲，但已經能聽清楚，她一連用了兩個真夠勁來表示自己現在的激動，“妾身已經脫離大部隊了，一頭衝過來，干擾真強，穿透珊多拉在這種形態下的精神力量和你對話可是個費勁的事，看見了吧，多威猛。”

　“看見了……”我眯著眼睛，以防被那佔據了五分之三視野的金色火海晃得頭暈眼花，它距離自己大概有幾萬公裡之遙，在這個距離上，熊熊燃燒的氣態星球所產生的壯美是無法言喻的，“珊多拉變成了一個半徑六千多公裡的球……”

　“五千公裡，比地球小點兒，直覺不怎麽準，而且別把上面的火苗算上——妾身覺得呆毛不算身高，上次見到那姿態還是幾千萬年前的事，珊多拉就是靠這個加冕為王的:證明她生來就是一個統治者。現在我建議你讓防衛軍收縮到……你們不是正在保衛一個星球麽，就收縮到那個星球的近地軌道上好了，防止誤傷，尤拉西斯皇權現在的心情絕對不爽——嗯，我到了。”

　隨著最後三個字，身旁的空間突然一陣抖動，然後長發飄揚的冰蒂斯已經扛著她那根破城錘一樣的權杖出現在自己身邊，渾身聖光湧動的樣子確實有幾分神聖感:假如她別扛那根棒子的話。

　凝視著幾萬公裡之外的氣態“星球”，冰蒂斯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然後對遠處比了比大拇指，說了特別彪悍而貼切的一句話:“珊多拉，你太陽的……”

　我面色不善地看了女流氓一眼:“小心我翻臉啊，那是我老婆。”

　“你老婆都挺猛的，這個能一下子變成個半徑五千多公裡的球，比太陽小點，但一樣亮堂。”

　我舉手投降，跟冰蒂斯這個口無遮攔的家夥鬥嘴真是自尋死路:“行了，這到底怎麽回事?”

　我注意到，隨著這個金色新星迅速成形，戰場已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靜默狀態，墮落使徒所有的飛船都正在迅速停機，盡管它們的引擎仍然在努力噴湧光焰，主炮仍然閃爍著斷斷續續的充能光芒，然而就是無法繼續前進一步，在新星的光芒照射下，所有飛船的護盾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暗淡下來，僅僅幾分鍾過後，除了巨型母艦之外，墮落使徒所有戰艦的護盾同步熄滅，緊接著，它們都無奈地靜止了下來，如同成片的廢墟。我的精神感應告訴自己，這些飛船內仍然蘊含著充沛的能量，但這些能量好像有了自己的思想，它們拒絕為所有設備供能:幽能被凍住了，這是我最直觀的感覺。

　這是詭異的一幕，好像眼前一切都已經被某種極其粘稠的東西給凝固——琥珀，我只能這麽想，這片半徑兩百萬公裡的戰場正在逐漸變成一塊被精神力固定下來的琥珀，而造成這一切的，無疑就是那光芒萬丈的烈日。

　“那是尤拉西斯皇權，”冰蒂斯手搭涼棚看向遠方，“名字就叫這個，珊多拉的榮耀形態。”

　我倒吸一口涼氣:“我去……好威猛！”

　“珊多拉是皇帝，和一般的首領級使徒當然得有點區別。每個皇帝都有自己不可複製的絕技，正是這種獨一無二的力量才能讓他們比其他人更強，奪靈者能控制人的思想，但你那些普通的心靈突擊隊士兵們也有一樣的力量，假如珊多拉只是比他們能量強度更高的話那還有什麽特點。她與普通的使徒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很久以前成功躍升了自己的生命形式，給自己的靈魂動過一次大手術，好像是利用了奪靈者的特殊天賦，她讓自己的精神和靈魂永遠保持極限開放狀態，這是希靈使徒投影那個榮耀形態必備的條件，你們普通的希靈使徒好像需要一個月才能完成這個過程，而珊多拉卻把這個狀態永遠保持著。她的軀體，則是在靈魂處於激活狀態的時候留在物質層面的最後一道枷鎖——假如有倒霉蛋在她處於戰鬥狀態的時候摧毀了她的軀體，那樂子就大了……”

　冰蒂斯聳了聳肩，賊兮兮地笑著:“尤拉西斯陛下將在一分鍾內以榮耀星艦的方式立刻重生，雖然對她而言代價不小，但對敵人而言代價更大。否則，你以為珊多拉會沒有壓箱底的牌麽?”

　二段變身，狀態全滿，進入狂暴狀態，而且體形增大——不知道這時候把珊多拉打倒會不會連升三級再掉一地的裝備……這丫頭剛才嚇我一跳啊！

　“好了，扔掉鎖鏈之後感覺舒服多了。”珊多拉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著，她能用強大的精神力直接穿透所有人的精神屏障，將自己的思想投影到其他人的腦海中，那個自以為成功完成一次刺殺的扎多姆到現在都沒有露面，不過聽珊多拉的語氣，對方顯然還在戰場上，“怎麽，現在不敢出來了?沒有意義，你隱藏了自己的身形，卻隱藏不了自己的思想……”

　烈陽的輝光猛烈輻射了整個戰場，又是一群隱形轟炸艦從太空中浮現出來，這次，它們卻是因為駕駛者被控制了心神而主動露的面，在隱轟編隊中央，一艘大型航母格外引人注意，黑紅相間的塗裝，加強的通訊陣列，還有被嚴密保護起來的狀態，顯然，它就是這處戰場的總旗艦。

　從頭至尾都隱藏在大部隊後面，甚至把大部隊都隱藏在另一支大部隊後面，層層隱藏自身，在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都保持謹慎，或許可以說這個扎多姆是謹慎過頭而且看上去貪生怕死，但同時我也不得不承認，這種家夥才是極端難纏的:兵不厭詐，假如同樣要跟希靈將軍作戰，我相信一般人寧可面對潘多拉的三千門軍團炮也不願意面對這個扎多姆那無處不在的隱形轟炸艦吧。

　“看來我走了一步臭棋，”扎多姆在公共頻道中光棍地說道，“但不要以為這就完了……”

　明明正處於壓製狀態下，墮落使徒的戰艦竟然再次啟動，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扎多姆不但短暫地擺脫了珊多拉的心靈奴役，甚至重新啟動了飛船上已經熄滅的能量護盾，護盾的力量似乎能短暫抵擋金色新星的意志，這些戰艦再次充能，武器系統澎湃著黑紅色的能量，整齊地調轉方向，瞄準正君臨戰場的榮耀星艦——尤拉西斯皇權。

　它們可能在以自毀的方式對抗新星傳來的精神奴役力量，所有敵艦身上都正在迸裂出明亮的火花，裝甲板就好像燒軟的塑料一樣扭曲起來，裸露出下面冒著濃煙的機械設備，就好像兩個截然相反的指令正在這些飛船中生效，導致它們的核心系統不斷崩潰一樣，脆弱一些的戰艦一炮未發便突兀地自爆成大團大團的火球，而大型戰艦則在連續不斷的爆炸中左搖右晃，完全無法發出任何攻擊！

　我已經注意到，榮耀狀態的珊多拉，其精神力量已經不僅僅作用於敵人的神智，甚至那些沒有思想的死物也在受到她的影響，包括墮落使徒的飛船本身。那些戰艦已經背叛了自己的飛行員，很快，從監聽頻道中就開始傳來敵人的咒罵和臨死的呼喊:敵艦的通訊系統已經被新星接管，而他們飛船內部本用於抵禦外敵的武器系統似乎正在有計劃地消滅自己的乘員。

　“摧毀主機！立即摧毀主機！神智還清醒的家夥去接管手動系統……”扎多姆還不知道自己的通訊系統是第一個被控制的，他的命令聲一字不落地傳遍了帝的指揮鏈路，而在這一片混亂中，已經化身榮耀星艦的珊多拉始終保持冷眼旁觀，她只是安靜地懸停在戰場一隅，金色力場籠罩了整個戰場，在扎多姆終於搞定了背叛的自動化裝置之後，墮落使徒的戰艦已經破破爛爛，好像一出荒唐的鬧劇過後一樣。

　“好像用不著咱們兩個出手，”冰蒂斯抓著我的胳膊躲開一個燃燒著大火橫衝直撞的敵軍突擊艦殘骸， “很少有人知道珊多拉的榮耀形態真正強大之處在哪:扎多姆絕對想不到，他對尤拉西斯皇權產生的敵意和憤怒恰好就是後者的力量來源，那玩意兒是以敵人的反抗意志為動力的，而且現在珊多拉還把深淵力量融合在一起，這比當年還強，除非敵人也有皇帝級使徒或者瞬間也變個榮耀星艦出來，否則他們死定了。”

　似乎是為了印證冰蒂斯的判斷，珊多拉的聲音再次傳來:“不錯的鬧劇表演，現在差不多是時候退場了——如果你還能被成功上傳，回去告訴你的哈蘭陛下和那群叛軍，滾過來接受新帝國元首的淨化，或者在家籌備自己的葬禮，沒有第三條路。現在……給王——跪下！”

　金色新星驟然明亮了將近一倍，無數金色的光球從它表面澎湃的火海中升騰出來，衝向墮落使徒的艦隊，深淵化的戰艦似乎還打算反抗，一邊持續自毀一邊調轉炮口要迎擊這些金色光球，然而就如冰蒂斯所講，他們越是產生反抗的思想，尤拉西斯皇權的威力就越是強大，在敵人強行要發動進攻的同時，那些金色的小光球反而更加快速地衝向他們艦隊裡的每個角落。

　最終，它們充填了所有墮落使徒所佔據的陣地。

　“自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