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這算是沒事兒了麽?”

　從幻影塔的鏡像通道中衝出來之後，紗姬娜和索娜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驚魂未定地說道，一邊還帶著後怕的神情看著自己身上，直到發現自己的鱗片重新覆蓋了一層淡青色的光澤之後才松口氣。

　我環視四周，這裡已經是有著正常色彩的世界，碧藍瓦亮的清澈天空就在百米開外的巨石柱間灑下天光，那種詭異的氣氛也消失不見，於是點了點頭:“看樣子是沒事了。”

　“真是詭異的情況哈，妾身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種類型的防禦手段，這算概念打擊還是什麽?”冰蒂斯這時候還能沒心沒肺地開玩笑，盡管一開始她還是第一個跳起來提醒大家情況不對的，“你說咱們要是沒及時跑出來會怎麽樣?那邊那個傻丫頭，你知道剛才那是什麽玩意兒麽?”

　被冰蒂斯稱作傻丫頭的當然是正在整理衣服的阿賴耶，剛才衝出來的時候這個天然呆沒刹住車，一頭飛出去撞在天台邊緣的石柱上，現在腦袋上還頂著灰土呢，渾身狼狽不堪。聽到冰蒂斯的問話，呆貓天使立刻小聲抗議了一句:“我不是傻丫頭，我就是笨了點……”

　一時之間我們都不知道該從何開始吐槽比較好了，這姑娘真老實——我要是說打算把她賣了，這丫頭估計能自己把自己掛淘寶上！嗯，假如她會用淘寶的話……

　“如果被完成轉化的話。大概會變成幻影塔的一部分吧，”阿賴耶弄掉身上的灰土，然後習慣性地湊了過來，把一面巨大的羽翼橫在我面前，讓人給她整理羽毛，“非常複雜高明的防禦系統，在我們進入幻影塔的一瞬間應該就已經啟動了，只是在我們和守衛戰鬥的時候才被催化……否則它應該會慢慢生效。那樣更防不勝防。”

　“連皇帝和高階神明都會受到影響麽，”冰蒂斯還拿著她的小鏡子在那照來照去，以確認自己的眼睛真的變回了紅色，“雖然不知道它的功率是不是強大到真能容納這股力量，但僅僅轉化生效的過程就讓人夠後怕的。真不愧是疑似首府星防禦系統的東西啊，大意了，尼瑪大意了……”

　是的。大意了，我一直以為防禦系統應該就是守衛。炮台。陷阱陣之類粗暴強猛的東西，這種玩意兒才符合一般人印象中的“防禦裝置”特征，結果小瞧了舊帝國神秘力量的詭譎。

　這裡是什麽地方?這裡可不僅僅是“失落世界”的一個古代遺跡那麽簡單！

　現在這些失落世界中有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被我們判斷為當年舊帝國第十五天區母星的碎片，盡管沒法解釋這些碎片是怎麽回事，以及影子空間的蓋亞母星是怎麽回事，但母星就是母星，摻不得假。換句話說，這裡是希靈帝國最強盛年代的首府！雖然要加“之一”……

　希靈帝國的首府。毫無疑問存在著整個帝國最強大的防禦能力，聯想一下影子空間中常年駐扎的星球要塞艦隊就能想象一二。而即使現在這裡只有昔日母星的碎片，上面也殘留著相當高級的防禦力量才對，即便只是一個軍事設施裡的崗哨，應該也是按照“刺客突破整個艦隊防線，一路殺到皇帝面前”的標準設定的，這種說法可能有些誇張，但絕對不會誇張太多。

　為這種危機而設立的防禦系統，可能在強度上無法和艦隊相比，但絕對有更致命的“奇招”。

　顯然，那座古怪的幻影塔就藏著一個能讓擁有皇帝級戰鬥力的入侵者都不知不覺陷入其中的陷阱，現在想想還真是毫不意外，畢竟這座塔看上去好像舊帝國十五天區母星的神秘系建築核心一樣，地位上應該相當於現在的影子城，以及母星蓋亞上的存儲陣列，防禦不可能松懈啊。

　“現在怎麽辦?”珊多拉抬頭看著上空的鏡像入口，從那面鏡子中看過去，對面的空間好像沒有絲毫變化，但珊多拉製造了一個精神之球，扔進去之後幾乎是一瞬間就失去了聯系，幻影塔殘存的防禦系統毫無疑問已經全功率運轉了，“對面已經完全封鎖了，在搞不明白幻影塔的防禦機制之前，貿然進去恐怕會有意外。”

　我很為難地抓抓頭髮，一個巨大的秘密就在眼前，阻隔自己的只有一套古老的防禦系統而已，但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得寸進，這種抓心撓肝的感覺可真不好受。環視四周，我的視線偶然落在了林雪身上，大小姐正緊鎖眉頭，心事重重的樣子。我想起了她不久前說過的話:天空之塔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甚至堪稱驚天動地，那現在這個秘密解開到多少了呢?

　肯定已經解開了一部分，我們知道了舊帝國十五天區的母星竟然可能被一分為二，現在在影子空間的母星蓋亞上隻殘余著科技側的東西，而所有跟神秘系有關的母星殘片都在這個世界，變成了支離破碎的“失落世界”，但也僅此而已，沒人知道這是誰做的，也沒人知道這是為什麽，這一切的答案很可能就在幻影塔最核心的地方……這個……疑似舊帝國十五天區神秘側總指揮部的虛幻之塔中。

　“說起來，剛才我好像沒受影響?”思考了一會，我突然想起件事，於是扭頭看向正在嘀嘀咕咕研究問題的珊多拉等人方向問道，冰蒂斯立刻抬起頭來，對這邊翻著白眼:“廢話，你是一虛空生物，除非直接破壞性攻擊，否則任何信息擾亂層面的傷害對你是無效的——剛才那個同化過程一看就是信息擾亂之類的現象。”

　“那要不我再進去看看?”我撓了撓頭髮。“現場最打不死的人應該就是我了。”

　“不準！”“想都別想！”“你有病吧?”“太危險了！”瞬間亂七八糟的聲音一下子都響了起來，既有珊多拉和淺淺的急切關心，也有冰蒂斯和林雪這倆毒舌的下意識嘴炮，總之不管是誰，好像都不怎麽讚同這個計劃的樣子。“那個同化現象對我無效啊。”我聳聳肩，覺得似乎也沒什麽危險的。

　“只是信息擾動對你無效而已，”冰蒂斯一副專家學者的樣子給我講課，“這是你的種族天賦決定的。但你對其他傷害也免疫?別忘了自己還不是個成熟的虛空生物，你的靈魂還能被攻擊，你的精神體受現實世界影響，你甚至需要長時間維持一個有形的實體，在實體形態下你可不是無敵的，那座塔裡面萬一再刷出來兩萬多天使，你就等著死吧——別太對自己的虛空生物天賦放心。你又不是父神。”

　冰蒂斯這麽一說，倒也很有道理。我知道自己的虛空形態確實免疫任何傷害。但很難說自己在實體形態被乾掉的話會發生什麽，各種神話故事裡不是都有類似的悲催事兒麽，人類無法戰勝的魔神被坑蒙拐騙封印進一個羸弱的物體裡，然後被仨倆凡人砍瓜切菜一樣就弄死了，連靈魂都永世不得超生，上一個被這麽弄死的就是薩格拉斯……

　“那怎麽弄?”我歎了口氣，一邊下意識地捏著阿賴耶的翅膀上緣。家裡每一個長翅膀的都很喜歡這樣，據說是有翼一族感覺最舒服的按摩方式:叮當除外。她的翅膀成分特殊，“咱們一時半刻也研究不透這麽複雜的玩意兒啊。你不是都敗退了麽。”

　一說這話，冰蒂斯頓時尷尬地撓撓臉，嘿嘿傻笑起來。她自詡為技術宅，但這次是真正踢上了鐵板，舊帝國最高精尖的神秘遺跡，對她還是相當有挑戰性的，而且冰蒂斯擅長的也不是這方面:據說她最擅長的還是在各種世界管理系統上打自製D以及研究各種免注冊補丁，想當年在神族操作系統行業裡面是個跟如今的西卡羅一樣令廣大正版廠商咬牙切齒人人得而誅之的人物——扯遠了。

　“嘛，回去吧，”正在我考慮如何繞過那個誰也不知道原理的防禦系統的時候，林雪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大小姐不知什麽時候舒展開了眉頭，臉上帶著笑，“先回去，從長計議，現在還不是時候，過一陣子很多謎題自然會解開的。”

　“額……”大家面面相覷，珊多拉聳了聳肩，冰蒂斯則無聊地嘁了一聲。林雪這句話等於是終止了任何形式的討論，不過就這樣回去……是不是有點太憋屈了?

　我看向大小姐的方向，她對這邊眨眨眼:“只不過需要一點時間而已。而且咱們不需要先把手頭的信息整理一下麽?除了天空之塔，這個世界隱藏秘密的地方可不止一個呢。”

　林雪的話也很有道理，目前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於是大家雖然不爽，也只能暫時把這座塔放在一邊。不過即使要離開，也要留下點東西才行:珊多拉製造了自己的數個精神之核，這些金色的小光球差不多是她的精神力分身一樣的東西，而且也有一定的對物質世界的影響能力，珊多拉讓這些小光球留在天空之塔裡，繼續一路向上探索——這座塔一共有上千層高，我們沒發現的地方還多著呢。現在只有幻影塔被封閉，天空之塔主塔卻不知怎的沒有跟著提高警戒級別，這些小光球能在這裡自由探索。

　“雖然不抱什麽希望，但多了解一點這座塔也是好的，”珊多拉看著自己的精神力分身通過水晶簇消失在眼前，輕輕呼了口氣，然後轉過頭來，“那麽這個家夥……要一直帶著麽?完全不會交流，好像沒有什麽價值啊，而且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突然暴走了。”

　珊多拉的視線落在隊伍中最特殊的一員身上，正是那個渾身泛著白色光霧，面目不清，不聲不響，仿佛孤魂野鬼一樣在半空漂浮不定的“天使”。在眾人撤離幻影塔的時候，這個俘虜被小泡泡順手就拽著出來了，現在正一言不發地接受眾人圍觀。

　“理論上已經變成防禦設施零件的思念體是不可能脫離那座塔的。”阿賴耶湊近了觀察著那個幻影一樣的天使，一邊說著一邊捏了捏對方的身體，後者完全沒有知覺一樣繼續飄蕩在半空，雖然看不到她(按照珊多拉的判斷，這位應該是女性?)的容貌，但對方的頭始終朝著小泡泡的方向，對其他任何刺激都沒反應，包括阿賴耶這個“同胞”的觸碰。“可能是受到小泡泡的衝擊，被還原成獨立個體了吧，畢竟修改資訊是那孩子的天賦能力呢。帶回去吧，看上去不會有危害的樣子。”

　眾人興致缺缺地投了讚同票，然後一致表示這個連話都不會說的發光體就交給我看管了。

　好吧好吧，反正在家裡只要出現了誰都沒興趣扔掉又可惜的奇怪玩意兒，按照習慣都是扔給我解決的。或者讓珊多拉吃掉——現在當然不能選第二個，自然只能甩給我了。暫時看管一個不明發光體也沒什麽麻煩。但問題是……

　“你們說的倒是容易！這個要怎麽帶回去！?”

　冰蒂斯和珊多拉已經領著大部隊準備朝出口方向前進了。我卻還在跟那個發光體大眼對小眼地對峙著，這個人形對身邊的一切刺激都毫無反應，現在壓根一點都看不出來不久前那副凶猛進攻的模樣了，我跟她比劃了半天手勢，然後指向大部隊的方向:“走！”人家不搭理我。

　我向前走了兩步，招手讓她跟上:“跟我過來！”人家還是沒反應……

　“起步——走！”

　沒反應。

　“快跟上隊伍！”

　沒反應。

　“狼來了！”

　沒反應。

　“本店所有商品一律五折，一律五折！”

　還是沒反應。

　“正宗好肥料正宗好聲音歡迎收看由肥料領導品牌灰化肥牌揮發肥冠名播出的輝華杯……”

　“唰——哇！”

　最後這聲是林雪從十五米外起跑加速。衝過來瞄著我肚子一個側踹的動靜，幸好千鈞一發之際我抓住了這丫頭的腳踝。她就只能一聲驚呼然後單腿蹦來蹦去了:“放開我！你這個笨蛋！死木頭你有這閑工夫跟這個大燈泡磨嘰什麽呢！”

　“廢話，沒看出來她不跟著別人走麽！”我抓著林雪的腳踝。用空閑的一隻手指了指半空中那個跟背景霓虹燈一樣的發光生物，後者對近在咫尺的打鬧視若不見，惟獨遠遠地看著已經被姬閃閃抱遠的小泡泡，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我原以為她至少會跟著小泡泡移動:畢竟後者是這個發光生物唯一感興趣的目標了，但現在看來，除了遠遠地看著或者偶爾伸出手之外，這個天使根本不會有更大的動作，這讓我的另外一個誘導方案還沒執行就胎死腹中:原本我計劃弄個棍子上的胡蘿……咳咳，棍子上的小泡泡來吊著這個天使走的。

　“你笨啊，”大小姐終於成功把腳從我手裡抽了出來，然後在隨身空間裡倒騰了一會，竟然找出一根繩子來，她把繩子一頭在半空的天使脖子上一套，然後可能是覺得不妥，又改為綁在對方腰上，接著把繩子另一頭交到我手上，“給，解決了。”

　我:“……”

　拽了繩子一下，飄在半空的發光體立刻跟著飄了過來，感覺有點像拖著氣球一樣輕若無物，話說……這個辦法真的可以嗎?

　“不這麽乾行麽?”我小心翼翼地看了大小姐一眼，感覺這麽做貌似挺不妥的樣子。

　“那你自己想辦法，這個家夥也放不進隨身空間，而且就算能放進去，你敢放心大膽地裝進去麽?要不咱們就弄個籠子裝起來，不過那更麻煩了，哪有本小姐的妙計容易。”

　“嘛，那算了，”我聳聳肩，看看手裡的繩子頭，奇怪是奇怪了點，但貌似也不費什麽事兒。

　拖著這個飄在半空的發光生物回到眾人面前的時候，冰蒂斯對眼前的景象表示了委婉的評價:“臥槽！這氣球挺別致啊！”

　珊多拉則歎了口氣:“至少沒有拴在脖子上。”

　很顯然，對某個大小姐的惡劣愛好，女王陛下早就了解頗深了。

　我拽著繩子走了一會，突然油然而生一陣感慨:這怎麽這麽像放風箏！

　從天空之塔回母大陸仍然要走中轉路線，不過這次已經沒必要再等航班了，從天空之塔後門廣場來到懸空河之後，急著趕緊回去休息的一行人選擇了直接空間傳送到中下遊的傳送入口，不一會，隊伍就回到了母大陸的南方地區，眼前再次出現了那熟悉的荒蕪大地， 一輪新日正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

　“額，已經一天了麽，”淺淺驚訝地看看時間，“感覺沒過多久的樣子。天空之塔那邊好像沒有黑夜吧?我連太陽都沒看見，天一直是亮的。”

　“有夜晚，不過那裡的一晝夜要比母大陸長兩三倍，沒人知道是怎麽回事。”紗姬娜有些疲憊地回應道，她畢竟還是普通人，充其量也是身為半龍人的體質比人類強一些，但經過了這樣一整天各種各樣驚心動魄的活動，其實早已經疲憊了，之前在天空之塔的時候可能是精神頭支撐著還沒表現出來(我們這驚心動魄的一路確實相當刺激精神)，現在卻明顯露出了疲態。

　“餓死了餓死了！”珊多拉大聲嚷嚷著，發泄著心中的不爽，盡管在天空之塔的時候她已經吃過兩頓飯以及不計其數的零食，而叮當則從我胸前的口袋裡探出頭來打了個哈欠:“唔，叮當困了，阿俊晚安。”

　總感覺這個小不點的時差已經完全倒崩了！

　就這樣，眾人再次回到了聖都，而我也……嗯，也暫時多了個氣球或者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