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中昏暗的燭火明滅不定！

偌大的偏殿僅剩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兩人！

房玄齡、杜如晦、魏征、李靖、秦瓊都被李世民下令退出了大堂！有些事情並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想來，他們肯定知道這個道理的！畢竟有些事情，如今也僅僅只有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兩人知道而已！

寂靜的大殿裡幽靜無比！

李世民坐在大堂之上幽幽的看著長孫無忌！

然後，把一疊厚厚的紙張丟到長孫無忌的面前。長孫無忌撿來一看，頓時面如土色，長孫無忌面如土色，此刻對上李世民那憤怒的眼睛，身軀也不驚顫抖起來。

上面，羅列著長孫無忌家族的一些商業記錄，而其中，還有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比如:強佔優質店鋪、經營不法之物、逼良為娼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長孫無忌見狀，頓時心若死灰:大唐律法一字一句，明文規定，官者不可從商。這不僅指在朝為官的人，連親戚家人都不許，目的正是為了防止在朝的官員以權謀私。

長孫無忌野心極大，一心想成為一代權臣，所以需要各類的人才，但招募人才是需要錢的，僅僅隻憑他的俸祿，領地的稅收，根本不足以維持他的消費。故而在暗中也扶持一些暴利產業已收利潤，正無巧不巧，而秦風當初被掉的賭場正是長孫無忌在長安的產業之一。只是知道的人極少，可天下無不透風的牆，當朝廷查封了長樂賭坊，也繳獲了大量的資料和通訊記錄，盡管來往的信件大多讓人毀掉，可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見從未出事，這人就懈怠了下來，也遺留了一些信息。刑部、大理寺通過一些細小的環節便查到了長孫無忌的身上，之後擴大戰果，越查越多，只是這一切到了李世民這兒，便給押了不發。其實官員從商並不是什麽秘密，對於一些功臣經營的產業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之前，李世民誤以為長孫無忌是為了錢才與長樂賭坊合作的，而長樂賭坊也需要長孫無忌的權勢來威懾一些人。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長孫無忌想不明白，但也無力去想，這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泰山崩塌，壓不到他，自然不用他來變色，但李世民這憤怒的龍威直逼他而來，任憑他如何的沉著鎮定，此刻也是心底生寒，低下頭來，不敢與之對視。

李世民怒極反笑:“好啊，好一個堂堂國舅，手段真夠狠的，朕今日總算見識到了。嘿嘿，好厲害的手段啊。長安這百萬人口的帝都，你長孫家竟然佔了賭坊、青樓的一小半。朕自問沒有虧待過你，便是虧待自己也對你不吝賞賜，你需要那麽多錢幹嘛?嘿，朕今天總算是明白了。”

長孫無忌嚇得跪伏在地，不敢多言。

李世民怒火中燒，長立而起，他冷冷的說道:“你先不要急著說什麽！”李世民打斷了長孫無忌欲說的話，道:“如今只有你我兩人！大可不必遮遮掩掩！朕問你答，有些事情你不說，不代表朕不知道。”

“臣遵旨！”長孫無忌心頭髮顫。

“朕想知道，今夜之事是不是你安排的！”李世民看著跪伏在地的長孫無忌，眼中閃爍著莫名之色！

“陛下明察！臣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陛下行刺！”長孫無忌惶聲道！

“如此說來，今夜之事跟你無關了?”李世民沒有太過意外，即便真的是長孫無忌乾的，長孫無忌也肯定不會承認！更何況如今李世民手中根本沒有絲毫證據，一切都是憑著分析得出的結論，可心知肚明是一回事，沒有證據支撐的話，卻都無法給長孫無忌定罪。

“陛下明察！”

“那好，這件事暫且放在一邊！朕就來說說別的！朕知道這些年來，你對朕很有意見。你一直扶持乾兒的用心朕知道，無非是待乾兒繼位後，以舅父、功臣之名，在乾兒當皇帝時讓你長孫無忌、長孫家的地位、權柄更上一層，這一點朕可以理解。其次，長樂未嫁時，你一直在皇后面前說話，希望以親上加親之名與李家聯姻，讓朕將長樂許配於長孫衝，從而進一步鞏固你長孫家是李家之外第一世家之地位，你做的這些，朕同樣理解。朕也實話與你說，朕最初確實想把長樂許配與長孫衝，可長孫衝太沒有出息了，與人家秦風根本沒得比，才能倒是其次，可他的人品太差了，得知朕的決定，便請了刺客刺殺秦風，作為一個父親，朕當然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最優秀的青年才俊、英雄男兒，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小雞肚腸、陰謀狠毒的小人，事實證明朕的決定是對的，秦風確實是長樂之良配，可這些年來長孫衝做了些什麽?表現在家裡思過，可實則卻化名出入青樓楚館，留連風月場合，別說你不知道。同時，你認為長孫衝不堪大用，便產生了放棄之心，對這個嫡長子不再重視，將他視而不見，作為一個父親，沒有想著去挽救自己的兒子，隻想著利用自己的兒子達成自己的目的，你之心腸是何其之狠毒?”

“你長孫無忌是大唐唯一的正一品官員，沒有任何實權的掛著開府儀同三司、司空、司徒等等稱號。卻空有虛名，沒有任何實權，說是空有虛名亦不為過。朕這麽做是為了大唐好，也是為了你長孫家好，要是給你實權，誰敢保證你不行霍光專權之事?真到了那一步，對絕對是你長孫家走向覆滅之時。可你不但不理解朕之苦心，你為了能夠成為大唐最有實力的權臣，反而做得更加出格，首先你知道朕最依賴的兩人就是善謀的房玄齡以及善斷的杜如晦。這兩人如今對於朕來說就如同與左膀右臂，誰針對他們就如砍朕的手臂一樣。可你明知大唐正在蓬勃發展，明知朕離不開他們，明知大唐離不開他們。你深怕朕察覺到你的用心，故而正面不行時，你便采取的是以迂為直的辦法，從房遺愛、杜荷身上入手，讓長孫衝將他們帶壞，把他們一步一步的推向了深淵，你多番讓長孫衝密謀陷害房遺愛、杜荷，讓本性本就惡劣的二人成為長安最著名的紈絝子弟。讓房杜二人國事纏身之余，又要為敗家子而憂心，而生氣。你差點就成功了，因為杜如晦因杜荷偷了家裡禦賜的翡翠去典當換取賭資，而氣得一病不起，險些喪命。若非秦風出手相救，朕早就斷了一臂，而你長孫無忌則理所當然的接下了左仆射之位。”

“朕確實是存著要淡化世家、外戚勢力的意思，這是明面上的事情，朕沒有必要遮遮掩掩！但是，朕同樣給了你理政之權，同時，皇后也一直是觀音婢，太子也一直是你的親外甥，有著這幾層關系，你還怕你長孫家沒落不成?朕沒有給你實權，卻同樣沒有冷落你，也沒有說要將你棄之不用，因為朕知道，你雖然有私心貪戀權勢，但是卻沒有覆滅我大唐的念頭！所以朕能容的下你，卻容不下那些包藏禍心的殲佞！”

“侯君集是怎麽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你比朕更清楚，你利用了侯君集的妒忌之心，便故意把秦風的行軍路線說與侯君集，讓他泄漏給突厥人，好讓秦風這個未來會威脅到你長孫無忌地位的英傑英年早逝，與此同時，又能順帶著除去房遺愛、杜荷，以白發人送黑發人之悲痛進一步打擊房杜二相。”

“你長孫無忌太讓朕失望了，你與侯君集就是同一路人，為了自己利益能夠出賣一切你們能夠出賣的東西，什麽大唐利益與你們沒有半點關系，你們在意的永遠是你們自己。你能夠狠心的對待長孫衝這個親子，乾兒不過是你的外甥，故而你賣得非常心安理得，至於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之皇后就更不在話下了。長孫無忌，如今你已經身居重要之職，身兼太傅之位，皇后更是你的妹妹，說是百官之首亦不為過，你現在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還想要些什麽?難不成想學秦之呂不韋、漢之王莽不成、漢之董卓、漢之曹操不成?”

李世民淡淡地聲音在寂靜的偏殿大堂中響起，不帶絲毫感情，似乎說的所有事情跟他無關一樣！

只有到最後一句話“難不成想學秦之呂不韋、漢之王莽不成、漢之董卓、漢之曹操不成”的時候，李世民的聲音終於有了那麽一絲的波動，帶著絲絲冷冽。

一樁樁隱秘，就這樣被李世民沒有絲毫遮掩的揭開了出來！

如果旁邊還有別人聽到李世民這番話，怕是立刻就會被驚嚇的神經失常！畢竟，李世民口中說的任何一樁事情只要流傳出去半分，整個大唐就會立刻陷入混亂之勢！

但是，如今從他口中說出來，卻給人一種“事情本該如此”之感！

長孫無忌跪伏在地，叩頭如搗蒜，此刻，無論他說什麽，似乎都不合適！或者說，長孫無忌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又能說些什麽！

“好了，不用做這副小兒女狀！朕問你，你的天網都在哪?一共有多少人?”李世民話音一轉，淡淡的問道！

果然，李世民果然知道天網的創建人！

長孫無忌心中一顫！他很慶幸，如果今夜自己沒有主動站出來，想來如今他就不是在這大堂之中跪著跟皇帝說話了，而是該直接進入大牢裡去與侯君集做伴了！

“回陛下，臣知道天網，可臣並不是天網的幕後主使。”長孫無忌打算抵賴到底了。因為一旦承認自己是天網的主謀，那麽，長孫家將毀於旦夕之間，只因天網露面之後所做之事無一件不是謀反般的動作。

“到現在，你還不知改悔?”李世民看著長孫無忌發出一聲冷哼！

“陛下明察！臣與天網並沒有絲毫的交集。”長孫無忌惶聲道！長孫無忌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處境，索性來個死不承認，為了避免讓李世民從話裡抓住把柄，句句都說得毫無破綻。

可他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麽，天網與自己的結局已經注定了！現在，李世民不過是拿不出有效的證據而已，也正因如此

“你可還有事情瞞著朕?”李世民緩步走下大堂，在長孫無忌身邊站定！

“臣不敢！”

李世民緩緩蹲下身子，低身道:“今日，朕暫且信了你！但是，如果今夜之事被朕查出跟你有關！長孫無忌，你就是在禍害你整個長孫氏一族之人，即便皇后姓長孫，即便你當初立了多麽大的功勳，即便你是乾兒的親舅舅，當了皇后朕也會廢了她！現在，朕再給你一次機會。朕再問你一次，今夜之事！到底跟你有關麽?

你是不是動用了天網中一個叫李琰的統領指使胡不歸，名為刺殺皇后實為刺殺朕，你現在說出來，除了你一人的罪責，朕不會追究你長孫一族的任何人。朕，還你之情！”

如果不是李世民知道天網被長孫無忌所掌控，如果不是知道李琰的父親是長孫晟的一位屬下之子，他也許真的就這樣相信今夜之事確實與長孫無忌沒有絲毫關系！

畢竟，胡不歸知道的東西根本牽扯不到長孫無忌的頭上！

但是，種種分析、種種證據直接證明天網就在長孫無忌的手中。長孫無忌雖然矢口否認，但是，長孫無忌真的無法就這樣相信！李世民話中的每一個字，都似一柄柄大錘，重重的敲擊在長孫無忌的心底深處！

長孫無忌不知道李世民是真的掌握了一些東西，還是在用言語誑自己！

顯然，皇帝的耐心已經到了極致！今夜的刺殺已經真正的觸動了李世民的逆鱗！這件事，李世民一定會一查到底！

但是， 長孫無忌不相信如今！

“陛下明察！”長孫無忌咬咬牙，泣聲道！

“呼！”李世民起身站起，大步走上大殿之上，背對著長孫無忌道:“你退下吧！此事就此提過！”

“臣遵旨！”

“你出了這道大門，你於朕就僅剩君臣之誼！往日之情，再無半分！長孫無忌！你可知道?”在長孫無忌堪堪走到偏殿大門前的時候，背對著他的李世民陡然開口道！

李世民不帶絲毫感情的話語，在空曠的大堂中回蕩！

正要伸手打開大門的長孫無忌聽到這話，身子陡然一震！伸出去準備開門的手掌驀然停頓！

寂靜的大殿！

昏暗的燈光！

李世民背對著長孫無忌脊背筆直的負手站在大堂之上，長孫無忌佝僂著身體背對著李世民站在大堂門口！

短短數十步的距離在君臣兩人之間，卻猶如隔著千山萬水般！

聽到李世民的最後一句話，長孫無忌似乎陡然一下蒼老了十歲！

加上這一次，李世民在今夜這短短的時間內已多次直呼他的名字了！

長孫無忌顫巍巍的調轉身體，對著負手背對著他的李世民恭敬的拜伏在地。良久，才泣聲道:“回陛下，臣告退！”

聽到長孫無忌的話，背負著雙手的李世民身體微微一顫，隨即恢復正常！！

他，始終還是沒有承認！

“嘎吱！”

長孫無忌用力一拉，沉重的偏殿大門發出令人牙根酸軟之聲，緩緩打開！

水銀般的皎潔月光，瞬間湧入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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