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還是沒有人去找最光陰。　　多少也能理解一點，九千勝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如果不是最光陰一直護住了他最後一口氣，從失去雙耳的時候起，這位南武林第一的刀神之魂魄就在不停散離中，也許奪回了耳朵也不一定能夠補得回來。

　　馭風島島主杜舞雩和在場的幾個人都不熟，稍微與忘殘年說了幾句，立刻帶走了暴雨心奴，當時也沒說要怎麽處理這位年齡不大的襖撒舞司。認真說起來，暴雨心奴的刀法其實並不怎樣，不過那一身怎麽都殺不死的邪術確實很讓人頭疼。

　　杜舞雩在武林屬於久不出世的前輩那種，面相又比較嚴肅，一離開後現場氣氛緩和，就連忘殘年也松了一口氣。

　　“現在能做的都已做了。”忘殘年轉向蕭無人和秦曉川:“剩下就看九千勝大人的運氣如何了。曉川，你感覺怎樣?”

　　秦曉川面色很不好。就算杜舞雩和暴雨心奴已經離開，他的腦門還在抽抽地疼:“蕭老前輩還好嗎?上次治傷好像也沒有怎麽幫得上忙。”

　　“哈哈，已請過大夫了。”

　　忘殘年態度很和藹:“府主前些日子還在念叨你。我聽說你已與家人相認，是一起回去中原了嗎?”

　　這樣看來，凜若梅似乎是有和荒城的人交待過什麽，有給忘殘年見過那張非同一般的臉嗎?

　　秦曉川深吸一口氣，轉手塞了一疊紙給蕭無人，表情立刻輕松下來:“天天棺材店，木質優良，童叟無欺，偶爾也會發善心做好事半賣半送批發價。雖然目前還沒有準備開分店來南武林，也可以提前宣傳下~~”任務完成，多謝幫忙。

　　蕭無人捏著那團紙，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末了艱難地“嗯”了一聲。

　　“啊，若梅姑娘竟然是開棺材店的麽?”忘殘年心臟大，表情不變:“這門生意有前途，不錯啊。”

　　“你們還要聊多久?”

　　昏暗之中，月漩渦化為一團黑影無聲無息出現在三人身後:“沒有人跟蹤，要直接回去嗎?”

　　最光陰八成是帶著人去時間城請救兵了。秦曉川心裡有數，在見到最光陰的時候，他正準備這樣乾。

　　“老二，我們先離開，在前方等你。”忘殘年看了一眼蕭無人，示意月漩渦跟著先走。月漩渦鬥篷下冰冷瞳孔不變，稍微看了看秦曉川，二話不說跟在忘殘年身後消失在黑夜中。

　　蕭無人道:“荒城不準備再入武林，我已與大哥三弟正式論交，結為兄弟。”

　　“那恭喜。”秦曉川有種看到歷史正在變為現實的感慨。當時荒城變故，他是親眼看著蕭無人黑發是如何在一夕間變白的。

　　“月漩渦堅持，他應該排老三。”蕭無人繼續道:“我與大哥聯手反對，暫時將他列為第四。你我年齡相仿，但上一次打球你輸給了我。如果有意見，可以再來一次，我給你留下還手之余地怎樣?”

　　秦曉川眨眨眼，這是幾個意思?

　　蕭無人白發飄飄，夜色中目光專注，不像是在開玩笑。

　　秦曉川:“其實現在想想，當初我沒有給你們添亂已是夠運，也沒有做什麽。”

　　上一次南武林之行，他純屬一時興起，說是去找最光陰，但其實只是還沒有做好入苦境的準備。到後來如果不是最光陰收到時間城的消息先找到了秦曉川，天知道會演變成什麽情況。

　　“這是月漩渦先提的。”蕭無人慢慢道:“我與大哥都覺得很好。”

　　秦曉川有些意外。

他和月漩渦之間的交情，無非就是一起扛上了毘非笑，後來又一起幫忙埋葬了荒城死去的人。平時論關系，他和蕭無人之間說的話，要比和月漩渦多得多。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秦曉川乾脆朝蕭無人伸出一隻手:“天天棺材店永久八折，二哥！”

　　蕭無人伸手相握:“前面那句可以不要。”

　　是開玩笑的！

　　“但在棺材入土之前，我會想辦法讓你們從棺材裡跳出來，沒付錢不準下葬！”

　　兩人雙手交握，秦曉川開始下決心要去學點醫術，好好開發下身為靈芝精的功效。荒城三兄弟未來的結局，在他的記憶中可不太美妙，“我先回去一趟，再來荒城看你們。這樣說來，月漩渦就是老四了。”

　　秦曉川不懷好意，上輩子接受的信息太雜，他怎麽可能會和蕭無人搶老二這個排名，做老三，挺好。

　　蕭無人:“哈，可以。神社裡，貓大人還惦記要同你一起喝一次酒，據說是特意尋來的可以用來泡靈芝的烈酒。”

　　這個真的不必了！秦曉川心臟不由抖了一抖，想象了一下那位貓大人抖著胡須衝他垂涎三尺的模樣。以後真的要落腳荒城嗎，他還是盡快將店子開過來比較安全吧?

　　這裡確實不是敘舊的地方。

　　蕭無人返回去找忘殘年。秦曉川回中原找凜若梅交差。

　　這一去又是一天一夜，他開始習慣這種餐風宿露，很長時間不睡覺，並且用腳趕路的生活。

　　天天棺材鋪，開在中原東南方一處名為“藍山”的山巒腳下，距離中原中心地帶還有一段距離。

　　目前這家棺材店是由凜若梅管理，雖然兩人名義上還有一位養父，那這名老者當然不是牧神，而是凜若梅一次外出時撿回來的殘疾者，經過漫長歲月如今變成了一位拄著拐杖的和藹老人。

　　大概是天地間充沛了靈氣的緣故，苦境人的壽命還算比較漫長，一般不會武功的普通老人能活個一百年以上，如蕭無人這樣的武林人則要具體看修為的高低。只不過天災加人禍，導致很多人都活不到自己的天年。

　　凜若梅在棺材店裡化名“葬南山”，並打算對外宣稱天天棺材鋪的每一任店主都叫葬南山，這樣就避免了每過百十年就要換地方待著的麻煩。如今天天棺材店已經擁有了三家分店，在南山腳下存在了約有百多年。在秦曉川的理解中，每隔幾十年，凜若梅都會在臉上的刻意扮醜的妝容上加一點什麽，以顯示“每一代棺材鋪店主之不同”，順便也讓人不敢直視自己。

　　久而久之，“葬南山”現在的易容是真的醜啊……

　　“吾弟，渡、白、川！”

　　棺材店門口，一名頭戴豔俗牡丹花，兩頰塗了層厚厚胭脂，嘴唇旁邊還有一顆醒目黑痣的水桶腰姑娘手裡捏著紅手絹，一手叉腰，一手拿著掃把筆直指著剛剛進了家門的秦曉川:“半個月前缺席你的‘滿月酒’的那些人，這一次可曾有遞請帖?年齡大了，連阿姐的話也不聽了。義父你看！”

　　葬南山泫然欲泣，手帕一抹臉上嘎嘎掉粉。旁邊坐在搖椅上滿臉褶子笑呵呵的百歲老人淡定地喝著茶，早已習慣自家養女的這幅模樣。

　　秦曉川風塵仆仆，一進門突然就想轉身蹲去門口找靜靜。“忘了歸還荒城的洗悲劍了。”發現腰裡還別著兩柄劍，他立刻找到借口，連為什麽跑回來的理由都忘了:“我再回去一趟啊！”

　　“回來！”

　　葬藍山橫眉豎目，叉手扭腰一掃把敲在門上。

　　轟地一聲，門劇烈震動。秦曉川一臉悲傷地定住腳，也不敢看葬南山臉上撲撲直掉的粉。為什麽別人家的姐姐巧笑倩兮賢惠質樸，自己家的姐姐凜若梅明明氣質高貴很美麗，易容成葬南山之後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什麽都能做得出來。他有時候想了想，會後悔加入靈芝家族，寧願變成以前無父無母的孤兒狀態啊！

　　“白川呐，上次滿月酒的時候你連夜逃走，讓藍山非常不高興。”那邊白發老者和藹地道:“乖，別惹你姐姐生氣，啊?”

　　還有什麽是滿月酒！

　　秦曉川更加覺得悲傷快要逆流成河。他又不是一開始就是純粹的靈芝精，真的不是才一個月多幾天的小嬰兒。他一個大男人站在在草席上，腳底下踩著一堆玩具，當著全鎮人的面玩抓周，這真的不是惡趣味嗎！

　　“不逃，那就奇了。”

　　秦曉川認命地站著不動，任憑一股嗆人的胭脂味飄了過來。葬南山一扭一扭，走過來抓起他的手腕。

　　“嗯……”

　　這一聲疑問，語氣明顯屬於凜若梅:“跟我進來！”

　　秦曉川抬手跟白發老者郎叔打了個招呼，就被葬南山直接拉進了後面。穿過一所小院子，推開一扇黑木門，裡面是姐弟倆真正生活起居的地方。在這裡葬南山可以恢復成凜若梅，也不需要再刻意做出種種扮醜的模樣。

　　“你的體內，牧神的元氣消失了，卻染上一絲其他的東西。”從“葬南山”的口中傳出凜若梅的聲音，雖然兩者之間並沒有太大不同:“吾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其實葬南山這張臉看久了也就沒什麽，畢竟輪廓什麽的都是屬於凜若梅本人。秦曉川感覺到凜若梅的緊張，立刻也正經起來，將南武林發生的事一一說出，重點就是杜舞雩與暴雨心奴呈現圖騰時自己的那種不同尋常的反應。

　　“那是森獄的氣息。”

　　凜若梅立刻肯定:“沒想到苦境南武林，會出現與黑海森獄相關者。如果不是森獄與苦境另有通道，便是當初留下來的人，不止吾與牧神！”

　　天疆牧神，森獄閻王！這一個月和凜若梅相處， 讓秦曉川回憶起更多信息。凜若梅說，很久很久以前，苦境大地有三個太陽，並且與天疆地獄相連。而秦曉川卻知道，在未來幾百年以後，被關閉的天疆大門以及被封鎖的黑海森獄會重新出現在苦境中。只是他不知道其中具體實現的過程。

　　只看圖透吐槽沒補劇啊……

　　很不幸。天疆牧神在秦曉川的印象中，是一個精神有病的偏執狂。他平時沒事的時候就會坐在裝著牧神的棺材前上上香，拿著一本道德經念啊念，希望能夠醫治好幫自己融入靈智的恩人那不能言說的小毛病。真的不希望未來有一個精神有病的領導者做上司。

　　秦曉川寧願領導自己的人是葬南山！

　　“杜舞雩後來帶走了那個舞司。”秦曉川道:“但是我可以設法問一問馭風島在哪兒。”杜舞雩這個名字聽起來也有點熟，他印象不深，好像和誰誰誰有關。

　　其實如果換成是“大宗師”這三個字，秦曉川就會立刻記起來，煙都那樣的存在放在整個霹靂中都是一個奇葩。

　　“不必。”凜若梅:“只需關注即可。吾現在擔心的是，閻王野心不減，會對苦境造成危害。”

　　“其實也可以這樣想。”秦曉川道:“如果真的是森獄的動作，沒準也是我們回到天疆的時機。不是說牧神的複蘇，需要天疆的特產嗎?”

　　凜若梅:“……唉。”

　　“曉川。”她忽然道:“你想做怎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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