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橫斜。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這片陽光下的霧氣出現得很不尋常。　　“什麽人！敢攔霸刀五兄弟之去路！”

　　“哦……”陽光之逆影，突兀出現在這場追逐戰中的，是一名肩闊熊腰的軒昂男子，黑發兩側削斷僅在腦後留下發尾，一身繡金邊看起來質量高端的白綢衣，肩膀上還掛著白布披風:“不敢攔，那就奇了！”這個人抬手放下肩膀上的沉重闊劍，連拔劍的動作也沒，直接將劍頓在地上。

　　砰！

　　一陣勁風向前排出！風刹那成呼嘯之勢，不帶劍意，卻比劍風更加犀利入骨！

　　“哇……”“啊！”“救命！”

　　一招沒出，對面三名大漢毫無還手之力，直接被這陣風吹出老遠，身上皮膚幾處割傷。

　　“殺人不放火，造橋不鋪路。”來人一轉手將黑色闊劍再度扔回肩膀上，一轉手，抬手就要抓秦曉川:“你跟我走！”

　　不二做這個動作一出，整個山林頓時沸騰了，更猛烈的風由上而下掃來！不是風，是在場所有古木立刻向前傾斜，一部分彎腰試圖將秦曉川保護起來，另一部分凜凜化為利劍，無數根樹枝戳向不二做！

　　不二做嚇了一跳，不得不向後退了幾步，舉起手表示自己沒有敵意。秦曉川也驚魂未定，抬手死死揪住樹枝，感覺自己這些天安全地生活在山林裡，真是要多謝手下留情。

　　呼！無數樹枝從四面八方伸來，目標雖然是扛著劍的不二做，同時也殃及了後方三四個小蝦米。從地上爬起來的幾名漢子寒毛直豎，再不敢多停留，掉頭轉身就跑。

　　秦曉川眼睜睜看著那幾人逃遠，恨不得抬手招呼一聲，大俠斬草要除根呐！奈何站在他面前被幾根樹枝死死抵住的人並不是大俠，而是業余殺手。當這個人突然出現的時候，秦曉川隻是感覺有些熟悉，而當不二做念出詩號之後，他就已經想起了這個人的身份。

　　不二做，來自東武林獨行俠，曾經乾過殺手，為救治大夫夜愁雨四處搜尋靈藥。他會出現在這裡，看來是盯上秦曉川了。

　　等等，誰是靈藥啊！

　　“慢！稍等，我並無惡意。”

　　不二做看著身邊越來越多的樹枝，腦門滴落一滴汗，在這種情況下也有點扛不住了。他在旁邊旁觀了很久，可一點也不想嘗試被樹枝從鼻孔裡穿過去這種死法。

　　“等等，先別動手。”秦曉川記起了不二做，就已經了解這個人的行為處事。這個人雖然是殺手，但也是一個很有原則的殺手，簡單一句話，不二做不是個壞人。

　　此人可交，不能成為朋友，也沒必要多一個敵人。

　　不是錯覺。秦曉川喊完那句話後，整片林子都靜了一靜。樹枝嗖嗖嗖縮回一尺，給不二做留下一小片容身之地。

　　秦曉川從“攔腰”抱住自己樹枝裡艱難地擠出來，抬手抹了一把鼻血。他將一滴血滴在地上，血珠入土，半天沒有動靜。秦曉川有些疑惑，想了想抬手摳下一塊老樹皮，劃破自己手腕。

　　這回血滴在地上，松軟的土壤被很快頂開一個芽，接著嗖嗖嗖冒出一個靈芝，以肉眼可見的動作迅速長大。還真是“血生芝蘭”。放在地球古代秦曉川就是個活生生的祥瑞，需要被人供奉在神座上的那種！

　　秦曉川壓住心頭的驚訝，淡定地捂住手腕上的傷口。這現象雖然很神奇但也不是不能解釋，比如菌類都是通過孢子來繁殖，他是靈芝精麽，不就是一個會走路的孢子庫嗎……呸呸，

不能這麽汙。　　“要嗎?”秦曉川指了指地上的靈芝。

　　不二做重新將劍扛回肩膀，搖了搖頭。他本來是為了一樁任務前往南武林，半路聽說這座山生了祥瑞才過來看一看，能遇見靈芝精這種活的靈藥實在是意外之喜。如果秦曉川同意，不二做當然十分願意將大號靈芝帶回去煮熟了救人。可惜用腳趾想都知道，對方能同意，那就奇了！

　　秦曉川以為自己做人做得很妥當，其實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紫芝香氣早已出賣了自己，就更不用說流個血長靈芝，吐口水種蘑菇這一類絕對不屬於人類的特征了。那山間獵戶見過他的第一眼就認準了秦曉川“不是人”，指了一條錯誤的路騙他在山裡轉圈，是想日後自己來下手。虧秦曉川一直感歎苦境遍地是好人。

　　帶不走靈芝，也不是沒有第二條路可走的。

　　“一瓶血，一個人。”不二做抬手比出一個大拇指，指了指身後。他敢放那幾個人離開，也就能再將人找回來。秦曉川先前的眼神他也是看在眼裡的，這筆生意可以做！

　　“一瓶血，三個人！”

　　“成交！”不二做一頓:“那就奇了！你忘記倒在地上還有一個了嗎?”深山老林裡的靈芝精，連斬草除根都不會，真是。不二做內心感慨。卻不知道這隻是錯覺。

　　秦曉川這才想起來最初那個被樹壓到在地上用匕首的人。他還以為老林子已經替自己解決了。不二做果然不愧是非常具有良心的生意人，一番不是很正經的討價還價之後，還主動為顧客提供添頭。

　　“你最好盡快離開這裡。”不二做抬手丟出一個瓶子，好心提示:“消息已傳出去，下一個來到的，或許就不止五人。”

　　這是非常有可能的。秦曉川能夠想象到自己在外界被描繪出的形象，大號靈芝精，吃一口延壽百年，您值得擁有！

　　“多謝。”秦曉川很慎重地道謝。如果今天他遇到的人不是不二做，而是別的什麽江湖強盜。他能憑著山林的厚愛玩死那五名不入流的強人，卻打不過真正的高手。一定要盡快搞清楚自己的體質，以及習武提上日程！

　　秦曉川不知道在中原，有家棺材店的老板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去公開亭張貼尋人啟事來尋找自己。哎，家養的靈芝長腿跑遠了要怎樣辦！牧神，父親，您到底尋找了一位怎樣的傳人！

　　短短幾句話的時間，秦曉川手腕上的傷口已經愈合只剩一條白線。他眼神閃了閃，再度確認自己的體質有問題。不二做友情提供了一把小刀。一刀下去，血流成一條紅線，須臾間將小瓶灌滿三分之一。

　　“夠了吧?”秦曉川一臉無奈地看著手腕上又愈合的傷口。他沒有自虐的愛好，實在不想割第二刀啊。

　　“夠了。”

　　不二做抬手取回半瓶血，感激的話沒說半點。四周風一散吹起漫天落葉，帶著重劍的人影已經消失在山林中。

　　這速度也太快了吧！

　　秦曉川真的隻是稍微眨了一下眼，眼前嗖地一下子就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殘影。如果是這樣的速度，那麽趕在山林反應過來之前，將劍架在自己脖子上也沒有什麽困難啊?

　　這樣一想，脖子忽然就有點涼……

　　這才是真實的武林。不是看看劇樂呵樂呵就能體驗到的。

　　秦曉川揉揉鼻子，說實話，哪怕他明知道不二做有八成不會傷害自己，但那個人身上的血腥氣和凶悍的煞氣要比之前的五人組強烈幾百倍！與不二做之間隔著兩三米遠，秦曉川胳膊上都已經開始冒疙瘩，實在不能想象挨近了會如何。

　　瑪德，這破體質有點像是某著名島國動漫裡的麒麟啊！

　　忽然一瞬間，狂風再度吹亂地上樹葉。不二做身影重新出現在前方，不偏不倚剛好距離秦曉川一丈遠。

　　秦曉川眼神很尖，看見不二做衣袖邊緣染上了一點血。

　　“我猜，你需要有人來指引你下山。”不二做得到了心目中的靈藥之血，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如果猜錯，那就奇了！”不二做一抬手，被秦曉川曾經看過無數次的經典動作“撥頭髮”出現。這種熟悉的感覺，立刻衝淡不二做所帶來的冰冷煞氣。

　　秦曉川:“多謝。”在下山之前，要先將四周歪掉的樹扶正，將一隻兔子埋起來……他想想剛剛這片林子有多強悍，再回憶回憶這一路浪費掉林子裡多少果實――

　　秦曉川再度沉默，感謝苦境山林的不殺之恩！

　　山林裡黑的比外界要早。天色漸晚。

　　不二做劍一抬，秦曉川手一指，樹木索索向兩邊友好地收攏枝葉，合作默契，繼續向前。以前一個人在山林裡遊蕩的時候，秦曉川確實是覺得自己如魚游水。那時他以為是自己身手足夠敏捷。

　　現在看來，隻是山林對自家靈芝精的一種優待而已。山林還會記仇。秦曉川不止一次看到地上的藤蔓有偷偷摸摸伸過來，想要絆不二做一個大馬趴，讓被同樣記仇的不二做不動聲色一腳踩扁。

　　“你有沒有興趣跟我走?”不二做一臉沉思捏著下巴，在後面關注秦曉川的動作，如果在山林中尋藥能有這樣一個同伴，似乎很方便，而且缺錢了還能用血來種靈芝賣，好想養:“這邊包吃包住開工錢，怎樣?”

　　“先出去再說。”

　　秦曉川邁步向前走。在與山林溝通的同時，他感覺自己體內有一把“鎖”正在慢慢松動，同時也很消耗精力。

　　其實這就是木元精靈天生就能做到的事情，隻是秦曉川被人類的思維所限制，反而需要通過一點點訓練來掌控本能。不然飲歲光使也不會選擇將他丟在山林裡，正是因為知道靈芝入山林，絕對不會有危險。

　　在夕陽漸下的時候，秦曉川終於踏出這片轉了四五天的深山。

　　他站在山坡上，低頭向下看。夕陽光輝映照，下方山谷中安靜地臥著一處小村莊，看上去大約十幾戶人的樣子。

　　沒有炊煙。大山的陰影籠罩著村落，映襯著天邊火燒雲，遠遠看去竟帶著一絲不祥。

　　“這就是苦境……”秦曉川忍不住把心裡話說出聲。

　　這就是苦境了。

　　一個總是免不了會有天災人禍，爭端無休，卻擁有無限活力與精彩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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