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紀安瑤陡而被刺激的煙味嗆到,忍不住連聲咳嗽了起來,眉頭緊緊蹙著,臉上是難受的表情。
白斯聿微抬眉梢,半眯著眸子,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
一直等到紀安瑤不咳了,才輕輕地吐出幾個字低啞的字節。
“難受嗎?”
紀安瑤抬頭看向眼前的男人,英俊的面龐上沒有特別的表情,眉眼深邃,眼底幽暗一片,看不出喜怒和哀樂。
只能隱隱感覺到從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帶著微微的冷冽。
紀安瑤不自覺地縮了下肩膀。
沒有說話。
白斯聿握上她的手,緩緩抬起,隨後按在了他胸口的位置。
冰冷的目光落在紀安瑤的臉上,夾雜著些許喑啞的情愫,眸色沉然,讓人有些喘不過氣兒來。
紀安瑤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被籠罩在了暗沉沉的陰霾之下,頭頂上湧動著風詭雲譎,宛如山雨欲來,撩動著人的心弦,在心湖上掀起一陣又一陣的浪花。
“我這裡,更難受。”
壓抑的音節從那兩片冰薄的唇瓣中吐出,和著未曾散去的煙草氣息,低啞地宣泄著男人的不滿與的怨念。
紀安瑤知道他介意自己去閻烈的病房探望,但她已經很遷就他了,如果不是閻歡歡在走廊上哭得撕心裂肺,讓她無法視若無睹、置之不理,她也不會出去。
如果白斯聿不知道她是為了這樣的原因才偷偷離開病房的,那麽他生氣還情有可原。
可她已經同他做出足夠的解釋了,他卻還是揪著這個點不肯松口,一定要跟她鑽牛角尖,像是要壓榨掉她周身所有的空氣,連一星半點兒的余地都不留給她。
這樣的白斯聿,讓她覺得窒息。
白斯聿的手還搭在她的肩頭上,見她沉默不語,手中的力道不由暗暗加重,像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然而……
她還能回答什麽呢?
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
長久的沉寂之下,紀安瑤終是忍無可忍,凝眸直視白斯聿的雙眼。
言語之中,不乏些微的委屈。
“你可以……不要這麽無理取鬧嗎?能不能講講道理呢?古筱蔓的事我已經努力不去計較了,也不想繼續追究那些毫無意義的紛爭……”
聽到紀安瑤提起古筱蔓這個名字,白斯聿神情微冷,眸色頓而又暗了幾許。
搭在紀安瑤肩頭的手指下意識收緊,捏得紀安瑤有些生疼。
見他是這樣的反應,紀安瑤心頭輕輕一沉。
有句話卡在喉間,想要問,卻又難以脫出口。
到頭來,也只是以企求的口吻,同白斯聿商量。
“所以……將心比心,你也不要把我看得這麽死好不好?你這樣,我會覺得很累。”
每個人都需要有適度的空間,攥得太緊,只會讓兩個人相處的氣氛變得更糟糕,就像她刻意掠過了古筱蔓這個女人,不再對她的事窮根究底一樣。
倘若她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追問有關古筱蔓的後續事宜,一遍遍地追究白斯聿先前在山莊的時候對她的冷落和怠慢……那麽他們之間的矛盾只會因此而激化,全然沒有平息的可能。
所以,她給了白斯聿足夠的私人空間去處理古筱蔓的事,同樣也希望他能體諒她的難處,好讓她有一點兒回旋的余地。
而不是嚴防死守地看著她,把她當成一個犯人那樣緊盯著。
這樣的做法並不會讓他有更多的安全感,反而會讓他們之間的相處變得非常疲累。
聽到紀安瑤這樣說,白斯聿沒有繼續爭論什麽,只在眼底流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像是在掙扎,又似乎在自嘲。
複雜的情緒在瞬間奔湧而出,以至於讓他無法繼續面對紀安瑤,無法再同她進行近距離的對視。
生怕她因此而察覺到一絲半毫的端倪。
松開手,白斯聿忽然掠過紀安瑤的身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間!
仿佛在逃避著什麽。
紀安瑤沒有叫住他,甚至沒有轉過頭。
一直等到白斯聿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再也聽不見,紀安瑤方才輕晃著地扶住牆壁,緩緩地癱坐在了地面上。
她不知道為什麽白斯聿在聽她提起古筱蔓的時候選擇了離開。
坦白來說,她其實很不喜歡舊事重提。
過去的傷害就像一道永遠都無法恢復如初的傷疤,愈合之後便不會再流血,然而每次撫摸的時候……依稀間還是能清楚地感覺到當時劃割的痛楚。
沒有最初那樣刻骨蝕心的疼痛,但仍然會一絲絲的抽疼。
“古筱蔓”這三個字,就像是扎在她心頭的一根刺,可以的話……她比白斯聿更不願提及。
自從她被綁架,白斯聿孤身一人冒著生命危險趕來救她之後,她就已經原諒這個男人了,所以……在那之後,紀安瑤就沒再過問古筱蔓的事,就是不想再為了那個女人同白斯聿滋生嫌隙。
大概白斯聿也不想在那件事上過多糾纏,從那以後,古筱蔓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
仿佛曾經發生的一切,僅僅只是一場冗長的迷夢。
只可惜,那並不是夢。
她跟白斯聿之間的裂痕,時至今日……依然存在。
唯一的區別,不過在於她假裝看不見,他假裝不知情。
可是這樣的假象,又能維持多久?
倘若古筱蔓再一次闖入她的生活,紀安瑤並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一口咬定內心的平靜不會再因為那個女人的出現掀起絲毫的漣漪。
畢竟……白斯聿也曾為了古筱蔓奮不顧身過。
那個女人在他心裡,終究是有分量的。
否則剛剛那一瞬,他就不會有那麽明顯的反應,更不會連半個字的解釋和爭辯都沒有,就默不作聲地大步離開。
“白太太!你怎麽坐在地上了!”
護士一推開門,就見紀安瑤蜷縮著身體,坐在窗台下的牆角邊,一驚之下忍不住低呼出聲,趕忙加快步子走了過去,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門外,白斯聿並沒有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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