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上架著烤鱷魚,炭火裡埋著鳥蛋,那邊還架了個湯鍋,裡面燉著熊掌,再加上采的蜂蜜泡的蜜水。
烤著火,仰望星空,許多煩惱的事情也去了大半。
李世民打著飽嗝,山珍野味食材新鮮,又有李超這個烹飪大廚,一時貪嘴,多吃了點。喝著蜂蜜水,李世民叫李超去散會步,消消食。
君臣兩個在營地裡漫步,禁衛們在周圍二十步外拱衛。
“當初朕聽信你的建議,啟用了李靖和李績,讓他們為大唐鎮守北方,二李果然不負你的推薦,也不負朕的信任。先滅苑君璋收復代北雲朔蔚三州,如今又兵出長城,捷報頻傳。自兵出長城以後,一路勢如破竹,橫掃草原。先後擊破數百個大小部落,俘虜十余萬突厥人,俘獲的牛羊馬匹駱駝更是百萬計······”
李世民越說越興奮,在如今的這個國內困難的局勢下,北方有這樣的大好消息,真是振奮人心。
李靖和李績的本事,那當然是沒的說了。
上次的代北一戰,也充分證明了他們的魄力和果決,要不然李世民也不會下決心,把河北河東的數萬大軍交給他們統領出征。而兩人也沒有辜負李世民的期望,一出長城,就如同兩把尖刀,狠狠的捅進了漠南突厥人的心窩子裡去。
“頡利要完了,他已經派人向李靖和李績二人求和,讓他們給朕轉呈求和信。哈哈哈,這個該死的頡利,他繼任大汗這幾年來,屢次三番的侵襲我大唐疆土,威逼勒索,現在想要求和,晚了。”
大唐在頡利最倒霉的時候,給頡利背後來了一刀,這一刀很不地道很不仗義。但頡利以前也一樣對大唐不仗義,現在大唐又何必對他講什麽仗義。
本來在漠南,頡利的實力還是超過突利和鬱射設的,畢竟突利堂兄弟倆也不是鐵板一塊,各有各的野心,都不想為他人做嫁衣裳,這讓頡利一直佔有上風。
但唐軍的這一刀,徹底的把頡利的優勢化去了。
鐵勒人在漠北跟突厥人開戰,牽扯住了頡利許多力量,現在唐軍又在長城出兵,狠捅他一刀,這讓頡利後院失火。再加上金山西突厥人陳兵邊境,又牽製了西面不少兵馬,現在頡利確實是捉襟見肘了。
“陛下,我覺得可以讓英國公和衛國公暫時先撤回來。”
夜風裡,李超抱著手臂,夜色有點涼。
“現在撤回二李,為何?形勢正一片大好啊?”
李超知道前方形勢一片大好,還知道李世民有些為這形勢迷惑住了。
“陛下,莫忘記我們最初的目標。”
這次插手北方草原之戰,大唐也是因為北方形勢突變,不能不涉足其中,一切都是為了保證大唐在北方的形勢和利益。但在一開始,李世民和李超還有房杜等宰相,都達成了一個共識。
那就是這一次以干涉為主,但不能過深的干涉。
因為大唐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卷進去,北方的戰爭,應當讓頡利跟突利和鬱射設去打,讓鐵勒和突厥人打,甚至讓東部突厥和西突厥去打,總之,他們才應當是戰爭的主角,大唐只是那個在一邊看戲,偶爾拉拉偏架,趁機踢兩腳打兩拳的那個人。
雖然打算趁這次突厥之亂,把陰山以南收回來,但這是個總目標。
“陛下,兩位國公出兵之後,突襲重創了頡利,現在頡利實力大弱。他的實力甚至都已經不及突利和鬱射設兩人聯合之力。這個時候,我們若是繼續猛打頡利,那頡利馬上就要亡了。頡利亡的這麽快,臣覺得並不符合我們大唐的利益。”
李世民的興奮慢慢退下來。
李超的這盆冷水潑的突然,可卻有效果。
大唐又不是真要支持突利當大汗,大唐的目標是削弱突厥的實力,不管誰當突厥大汗,那突厥都是大唐的敵人。只有一個虛弱的突厥,才是讓大唐安全的鄰居。
只有一個虛弱的突厥,大唐才有機會,收復陰山南部。
“英衛兩國公這次搶了不少了,而且出擊也夠遠了,還是先撤回來,把搶到手的戰利品都帶回來,徹底吞到肚裡才更安全。”
現在撤回來,一來是避免孤軍深入,五萬兵馬兵分兩路,一路才兩萬五千人,數量並不算多。頡利他們雖然自己打的厲害,但他們的實力還是不弱的。
再說了,現在撤回來,不但避免這些剛到手的戰利品再失去,而且如果唐軍攻到頡利汗庭,那麽到時還可能引得突利、鬱射設他們也合力對抗唐軍。畢竟他們都在爭突厥大汗,但卻不希望大汗還沒爭下來,突厥卻被大唐給佔了。
攻的太急,唐軍就會讓他們感受到巨大威脅,他們可能會講和會罷兵,甚至可能聯合起來一起對付唐軍。
這個時候見好就收,讓頡利他們繼續打去,唐軍擺出一個隻搶一把就走的態度,挺好。
“萬一突利他們打不贏頡利呢?”李世民問,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啊。
“陛下,這個不用操心,若我估計的不差,西突厥的統葉護估計也是有些坐不住了。最遲明年,他肯定就要揮兵東進,到時侯,草原上又會是一番龍爭虎鬥。咱們不管他們怎麽打,咱們就按我們的計劃進行就是。”
“可以讓郭孝恪北上了。”
郭孝恪現在是麟州都督,在朔方道的東面。朔方道北面黃河以南地區,現在麟州北面那塊,就是勝州還在突厥人手裡,上次的和議裡,這塊沒有劃入唐朝。
“在東北這邊,我們讓二李把兵馬回撤,但也不需要完全撤回長城內,比如朔州西面,可以以紫河為界,兵馬暫時屯駐在這一線,這樣我們既能夠隨時威脅到頡利的汗庭,同時也算是保留了一片緩衝區,讓我們更好的守住長城一線。雲州北面,也往長城外推進幾百裡,把這片區域裡的人畜全都遷入關內,讓那裡成為無人區,做為緩衝地帶。”
“而在朔方道的東北面,也就是河南地的勝州,我們必須出兵趁機奪下。奪下勝州就好,不需要渡河北上。”
一步一步的來,每走一步,都要穩。
要讓突厥人既難受,可又只能接受。如果用力過猛,那突厥人可能就要忍不住回頭過來了,不做為,那會錯失大好機會。
“河套什麽時候收復?”李世民問,“無忌最近連續上奏,都請求朕允許他出兵攻佔後套。”
後套就是豐州,這是鬱射設的地盤。
“暫時還不能出兵攻打豐州,那是鬱射設的地盤,我們現下不能誰都打,咱們現在只能先打頡利。把代北一線穩固後,我們讓郭孝恪去把勝州拿下,兵馬逼近前套平原,直抵黃河南岸。然後我們坐山觀虎鬥,等鬱射設和突利、頡利三敗俱傷的時候,我們到時就可以再把鬱射設賣了,我們可以跟突利談談,繼續支持他做大汗,並幫他滅了鬱射設,條件就是讓他承認把後套給我們。”
“當然,到時如果頡利敗亡,我們也可以收容他,並給予庇護的。那個時候,頡利成為喪家之犬,我們就可以公開庇護頡利,派兵進駐前套,以保護頡利之名,佔據前套,收編頡利所部,這樣一來,前套、後套、河曲地,就全都是大唐的了,陰山以南,盡複我漢家所有!”
這並不是什麽太複雜的計謀,很簡單淺白。
就是利用突厥的內戰,分化拉攏,合弱離強。先支持突利和鬱射設起來跟頡利可汗乾,唐軍還出兵把勢大的頡利捅他幾刀,削弱下他的實力。
等頡利勢力削弱了,那唐軍就可以在一邊看著他們三家繼續鬥。鬥到差不多了, 唐軍就能出來把要出局的頡利給招降了,然後趁機佔據頡利的地盤。
或者唐軍也可以先把鬱射設給乾掉,吞並後套,反正那個時候,他們都虛弱了,唐朝許諾支持頡利或突利,幫他們乾掉鬱射設,他們不答應也不行。
事情就是這麽的簡單,很多事情都是如此,本來很簡單。突厥不內訌,大唐一點機會都沒,要想乾翻突厥,得韜光養晦休養生息多年,才能積聚實力與他們開戰。
但現在,突厥人自己亂了,那大唐就處處機會。這就和中原隋時天下一亂,突厥人也就能在中原冊封許多個天子、可汗一樣。
“西突厥東進,又如何?”
“西突厥啊,不用怕,他們東進,首先是進入漠北,那裡鐵勒人正造突厥人的反呢。當年鐵勒人也是臣服過西突厥人的,可後來又再歸附東-突厥人,如今又造東突厥人的反,這些鐵勒人可不受突厥人的歡迎,我認為統葉護若揮兵東進,必然是要先鎮壓鐵勒人,以奪取漠北控制,然後才揮兵南下漠南。”
但鐵勒人豈是那麽好搞定的,如今的鐵勒人可是很強的,陀延陀的夷男本事也不小,只要大唐給夷男提供點幫助,有大唐在後撐腰的夷男,肯定也不會怵統葉護可汗的,到時就讓他們在漠北繼續打吧!
“文遠,你這計謀很毒啊。”
李超笑笑,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在國與國之間,就更沒有什麽卑鄙與高尚之說了,有的只是利益。為了能乾掉突厥這個強敵,不管什麽毒計,只要實用,李超都願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