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彥的話讓李道彥兄弟兩人臉色大變。
李神通可是真正的精元虧損致死的,這怎麽可以宣之於口。要是傳揚出去,豈不是要將其名聲徹底敗壞?這可萬萬不能夠啊。荒淫無度乃是道德淪喪的表現,這人死了,難道還不讓其安生。
“陛下,我等也不要誠國公做儐相了。只要那些醫士能夠在父王靈前叩頭就是了。”
這倆孩子也真是苦,欺軟怕硬,到現在還想著咬兩個裝門面。
誰知道就在兩人充滿期望看著李世民的時候,羅彥又開口了:“那些個出家人說的好‘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我萬萬不相信,幾幅溫補的藥方能致人死命。你等不思如何在靈前盡孝,怎的,想要借此在朝堂立威麽?其心可誅。”
“他等醫治父王未曾盡力,不然也不會有今日之事。身為苦主,我等要求其為我父王燒掛紙錢,賠禮道歉難道都不允許麽?如此以來,還要這些庸醫做什麽?”李道彥方才隻提出了兩個請求,這會兒想著挽回面子,所以羅彥這裡吃了虧,自然就更加不願意放過那些個禦醫了。
“嘿嘿,不為爾等診治,乃是大罪;為爾等診治,出了問題也是大罪。既然左右是個得罪人,還不如就此不再為醫,管你等的死活。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你等之所卑,然並非你等的奴才,能隨你心意定其罪責。依《貞觀律》,誤診而殺人,償錢十貫並喪葬費用。非遵醫囑者,不座。”羅彥念完一句律法,將視線轉到李道彥身上:“對了,還有一句,診後三日再無牽扯,若有以此追責者,以誣告論。你不諳熟律例也沒關系,我替你說了,不知道你該如何選擇啊?”
一時間李道彥被羅彥這個凶神嚇得後退了兩步。待想起這是朝堂之上,羅彥不敢尋釁滋事,這才壯了壯膽子站定。但嘴上已經沒有什麽話可以說出來了。
“行了行了,羅彥,此事你也退讓一步。待鴻臚寺商定出殯之日,你等便隨我前去吊唁好了。至於所謂的叩首之類,純屬其言辭有失,你也不必過份苛責。行了,還有其他事情的話,便呈報上來商議一番吧。”李世民打了個圓場,算是將此事輕輕揭過。
回到自己的位置,羅彥心裡暗想,此事還不算完呢。
不過李世民既然安排了一起去吊唁,羅彥自然不能夠再生事,隻好暫時按捺情緒。要是李道彥還是派人去自己府上鬧事,那可就絕對不會再忍讓了。
王公的喪禮前期準備很複雜,雖然如今正是盛夏,天氣炎熱容易腐變。但是淮安王府是什麽地方,憑著人情借來好些冰塊,堆在靈堂中降溫。
憑吊的時間被安排在了十天后。
這天一清早,羅彥就在李世民的帶領下到了淮安王府。
正好以他的品階,和太醫正站在一起。這些鶴發童顏的老人見了羅彥,便向他拱手致謝。
雖然李神通不是他診治的。可是之前的事情,明顯是對他們這些醫生的傾軋,要真是淮安王府給弄成了,往後杏林當眾,只怕就不得安生了。莫說王公貴族有樣學樣,就是民間除了這等事情,那些縣令豈不是要依此例署理了。長此以往,醫家傳承只怕都要斷了。
兩人沿路小聲討論了許多醫理,憑借這段時間閑暇看來的知識,羅彥還真是能夠蒙混過關,得到這位老人家不住的讚揚。
閑聊之時不知路程長短,只是被停住的官員隊伍打斷了話題,羅彥就發現已經來到了淮安王府。
此事王府門口盡皆縞素,門口兩尊石獅子被系上了白花,順帶著用白布蒙上了眼珠子。而那丈余高的朱紅大門,也被用白布蒙住。
聽聞是李世民親自前來,李道彥帶著一乾親故來到中門迎接。裝模作樣掉了幾滴眼淚,便聽到前頭李世民問道:“王叔的一應賞賜都到了吧,昨日將作監前來稟報,說我吩咐打造的一些器物已經送到府上。府中是否有什麽缺的,稍後你可與我詳說,回去之後,我便差人送來。”
“陛下恩賞已是極重,我等豈敢貪婪。而今能得陛下親臨,父王便已經無憾了。”
“好了,節哀順變。今日我帶百官前來憑吊,你且好生招呼他們便是了。走吧,咱們進去。朕也要為王叔燒一掛紙錢。”李世民說完,便率先走了進去。
先前李道彥想著讓羅彥做儐相迎來送往,被羅彥給拒絕了。如今來人各個身份顯赫,他這個做孝子的沒法親迎,只能委托羅彥的熟人李道彤做儐相了。
對於別人都是笑臉相迎,唯獨到了羅彥這裡,正好看到太醫院正和羅彥站在一起。這李道彤冷哼一聲,也不理會兩人,便走向了羅彥身後的官員。
“看來,我還是惡客臨門啊。倒是牽累老先生了。”這種場合不是發笑,便是苦笑都不能,羅彥只能咂巴一下嘴,對身邊的太醫院正說道。
那老先生也是個直腸子的人,聽羅彥這麽一說,便回道:“真以為我老頭子願意來啊。淮安王生前我都不帶巴結他的,死後難道就能讓我稀罕了。要不是陛下硬是要我太醫院出人前來,而我怕那兩個來過的遭罪,我才不來呢。”
羅彥心裡暗暗為這位老人家點了三十二個讚。若論風骨,反而是這些專注醫術的人更高一點。而且,還真是一個好領導。
官員們前來憑吊,只是到靈前拱手一禮,然後默哀一下便可以了。而孝子賢孫們,則會在賓客們憑吊後磕頭致謝。畢竟人死燈滅,能來的都是看交情。雖然官員們前來是潛規則,可也得感謝不是。
依著隊列,羅彥依舊和太醫正兩人一起上前憑吊。
雖然是被強行拉過來的,而且自己和這裡的主人關系也確實夠僵,但畢竟是死者為大,羅彥憑吊的時候,倒真是正兒八經給李神通躬身行禮,然後起身默哀一會兒。
要說這樣做也確實夠意思了,誰想到羅彥等了好久,不見這孝子賢孫給自己叩頭。
賓客來了,主家叩頭之後,賓客便可自行離去。如今一方在等,另一方似乎是忘了什麽,硬是跪在那裡,看也不看羅彥和太醫正兩人。
場面一下子詭異起來。
羅彥想就這樣耗著,反正自己沒什麽損失,反而會拉低淮安王府的下限。反正站著不會腰疼,就是不知道這跪著膝蓋疼不疼。
圍觀的人群一時間有些哄鬧,而羅彥身後的官員也是有些尷尬。
正當羅彥想著要和這些家夥耗到底的時候,身邊的太醫正拉了拉他的袖子。羅彥微微扭頭,便看到他朝著自己擠了擠眼睛。‘’
正當羅彥在想這位老爺子到底是個什麽意思的時候,忽然間就發現這位身體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
我去,影帝啊。
羅彥不禁如此暗歎。這個時候,這般演技,真是恰到好處。
身後的官員們慌了,周圍的賓客慌了,就連一些宗室也慌了。
扶著太醫正的身體,羅彥就聽到背後有人再說:“誠國公,你精熟醫術,快看看太醫正到底是怎麽了?怎的如此這般就躺下了。難道是陰……”話沒說完,但是誰都知道全文,陰邪入體。但偏生又不能在這裡說出來。
羅彥知道太醫正在裝暈,假模假樣摸了摸老先生的脈搏,隨後朝著周圍的人說道:“外邊天熱,靈堂氣冷,冷熱交替,這老人家的身體能受得了才怪。好了,我先背老先生出去,你等繼續憑吊便是了。”說完看也沒看跪在靈前的李道彥等人,背起老人家就走出來了靈堂。
原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便是結束了。
誰料想,這李家人還這是一個比一個不是善碴子。大的鬧騰也就罷了,小的也讓人不省心。
太醫正這位老先生身體倒是很輕,羅彥背起來也甚是輕松。不過為了給人一種小心翼翼的假象,羅彥還是走的很慢的。
除了靈堂,正要往府外走去的時候,忽然見羅彥就感覺身後有異樣的聲音。身體經歷過強化,聽覺自然比別人敏銳一些,羅彥感覺不對,疾步向前走了兩步。
然後,就聽到身後有鈍器撞地的聲音。
回頭一看, 居然是一個歲的孩童,手上拿著哭喪棒。而此時哭喪棒的另一頭,正好就在地上。
腦子裡推演了一下,要是方才他不走快那麽一丟丟,恐怕自己的腿上就要挨這麽一棒了。頓時,羅彥的臉就黑了。
民間的巫蠱之術中曾有言,哭喪棒敲擊四肢則四肢斷,敲擊身體則內腑病,敲擊頭顱則人死。
羅彥雖然不信這一套,但正所謂敬鬼神而遠之,即便不相信,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接觸的好。
誰相信一個小孩子是無意打向自己的?羅彥抬頭看看,正好看到人群中那李道彤怨毒但是又有些惋惜的目光。
羅彥頓時發了狠,既然你等這般不知趣,可就不要怪老子心狠了。環視四周,羅彥冷聲說了一句:“宗親子弟如此,真是壞了皇族名聲。改日,某定要向陛下上疏一本,好生篩選一下宗室中混吃等死的蛀蟲。”
說完之後,不再理會臉色難堪的人們,轉身大步走出了淮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