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果真如同羅彥所料,陸府來往的人不少。
陸府現在住的可是兩尊大神,一位當代大儒,教過的學生成百上千,還是當朝太子的老師;另一位也別說了,雖然就是個小小的著作郎,這個官職放在長安城裡就像石子投入大海,浪花都翻不起一朵,但是這位比之前那位更狠,李世民的鐵杆,眾多官二代的老師。
怎麽看,怎麽都覺得這師徒倆真的是青出於藍了。當然,僅僅是說官場上的事情。
這不,李世民初二這天,就差人給陸德明送來了新年賀禮。李世民的賀禮前腳送到,太子李承乾的賀禮隨後就跟著來了。陸府寂靜的清晨被兩批內侍打破以後,就再也沒有恢復寧靜。秦王舊部緊隨著就來了不少人,而且都是備了雙份的禮物。
沒辦法,李世民封賞的宅邸在初六各部休假結束以後,才會交接給羅彥,在此之前,羅彥也只能等著,乖乖在陸府過年了。
這些人一來就是一大片,整個陸府的正堂就被坐滿了,婢子們奉上茶以後,悄悄退去,留給這些人充分的敘舊空間。陸夫子的人氣不是蓋的,這會兒老中青三代聚在一堂,訴說著當年往事,屋內一片和樂。
聊了半天,在一起吃過飯以後,才一起告辭。
羅彥和陸敦信把眾人送出府門的時候,接到了眾人給他的第二份禮物。
只見房杜長孫無忌以及程知節尉遲恭這些人,齊齊地對羅彥道了聲謝。這可是把羅彥給弄懵了,也沒見最近個這些人弄了什麽好處啊,從來沒見過這些人這麽客氣。所以很是疑惑地問道:“諸位這是怎麽了,沒見過有這麽客氣啊。尉遲將軍道謝我理解,但是程將軍你跟著湊什麽熱鬧。還有,房中書,杜尚書你們,怎麽也跟著瞎起哄啊。”
雖然抱著疑惑,但是羅彥可成心想損一下尉遲恭。這貨實在太沒有節操了,居然讓他那快二十的兒子叫自己叔叔,這都什麽人啊這是。
羅彥的話把尉遲恭給惹得惱羞成怒,大喊道:“姓羅的,別蹬鼻子上臉,老子謝你是謝了,該揍你還是得揍。”分明就是想要把羅彥暴打一頓的節奏。
還好周圍一群武將把他給攔著,接著杜如晦作為這些人的代表,出來和羅彥解釋道:“進之啊,丈夫獨愛幼子,我等爵位,將來必然是要繼承給長子的。其他兒孫就什麽都沒有了。陛下把我等的兒孫送往弘文館,什麽意思大家都知道。但是送進去是一回事,他們能不能學到東西是另一回事。休假這幾日,在弘文館讀書的幾個孩子行事都異於往常,比以前懂事多了。我等仔細一問,原來是進之的功勞。”
程知節接下來湊話說道:“你小子很不錯,以前我家那個皮猴子,幹啥事都要抱我的腿。沒想到這幾天不但不抱腿,好些事情還能自己做了。這是個好事,老子沒白謝你。”說完還拍拍羅彥的肩膀,一副我很滿意的神情。
羅彥這才明白原因,不過還是正色的說道:“教授之功,我生受了。教化之實,諸位還是回去多和自家兒孫多聊聊。長幼嫡庶雖然有別,但是教化好了,未嘗不是國家之棟梁。憑著自己的本事取一身富貴,兒孫們未嘗不想如此。”
這些人默然。
這些人送兒孫去弘文館,未嘗就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基本上都是次子庶子,嫡長子反而去的少,畢竟年齡都在那裡擺著,有些也都出仕為官了。正因為將來爵位沒有這些孩子的份,所以這些人都想著在年幼的時候就給他們最好的,可是卻忽略了好好培養這件事情。
“受教了。”眾人沉思了一會兒,接著轉身離開。
時光如水,轉眼之間到了初五,這兩天羅彥和陸敦信兩人跑遍了長安城,每天去不同的人家拜訪,順帶著讓陸敦信和一眾秦王府老臣關系更加熟絡。而到了初五這天,陸敦信的假期已經滿了,這就要回徽州了。
陸德明把自家兒子送出府門,就因為身體的原因,不能送的更遠。剩下的,也只能交給羅彥去辦了。
一直把陸敦信送到了灞橋,有親友在長安的官員也陸續開始離開,一時間,灞橋上多了不少淚痕。天空零星地飄散著幾片雪花,加上城外空曠,是不是吹來的寒風,讓離別的人們更多了幾分淒涼。
下了馬車,陸敦信笑著說道:“進之在數年前曾經在這裡說‘與君離別意,同是宦遊人’。想必用在今天的你我身上,是更加合適的了。阿爺年邁,我又不能隨時陪伴左右,還望進之替我多多照料。”
“師兄說的哪裡話,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待我如親生一般,就是師兄不說,我也會這麽做。往後我會每月書信送往徽州,若是有什麽事情,我一個人處理不了,也會隨時告知師兄。師兄自去,無需擔心。”
聽到羅彥的承諾,和羅彥幾天交流下來,陸敦信也認為羅彥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所以點點頭,也不多說,徑自上了車。
雪漸漸大了起來,看著車轍壓出的痕跡漸漸被填滿,馬車也在視線中被雪花遮擋,羅彥這才轉過有些冰冷的身體,緩緩走向城門。
身上披著大氅,雖然雪下得有點大,但是進了城以後,沒有刺骨的寒風吹著,羅彥也不感覺到冷。就這樣緩緩在大街上走著,看著街上原本就很少的行人,此時此刻都在往家裡趕,羅彥的心突然間就變得寧靜起來。
子曰: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陸敦信難到不知道陸德明也行將就木,不想多陪陪他。只是現在他的心裡頭,還有徽州一地的老百姓,而且陸德明身邊還有個羅彥陪伴,這才忍住心中不舍,轉身離去。
從古至今這樣的人還少嗎?所以,這才有了忠孝難兩全的說法吧。走了一路,思考了一路,也感慨了一路。回到陸府,向陸老夫子回稟一聲,羅彥放下功課,陪著陸德明聊起天來。能在他在的時候,多陪陪他,也代替陸敦信多陪陪他。
次日禮部的官員就帶了封賞下來,沒想到宅邸居然就在陸府的附近,想必也是李世民的刻意安排。不過新的府邸還需要收拾,羅彥自是安排了哪些仆役和婢子先把各自住的地方收拾出來,其他的也不急在一時。雖然兩家府邸也就幾步路的事情,羅彥還是想著暫時在陸府住一段時間再說。
這一住就是十幾天,就連上元節,羅彥也是拒絕了屈突詮他們的邀請,在陸府陪著陸德明聊了許久。
就在羅彥準備搬家的時候,一件突然的大事,震驚了朝野——燕郡王李藝,反了。
李藝本名羅藝,隋末就已經是虎賁郎將了。武德二年歸唐,因為手中握有重兵,而且長期鎮守幽燕之地,所以李淵當時就把他封為燕公。
後來因為戰功卓著,居然破天荒地被封為燕郡王。自從漢代以後,秉承著外姓不封王的潛規則,基本上著幾百年來就沒有一個外姓王爺,到了李藝這裡,破例了。不過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李淵順帶地賜以國姓,這樣一來,也就不算是違背了規矩。由此可見,李淵對於羅藝的看重。
便是李世民,當初羅藝看好李建成,也曾和李世民處處為難。但是李世民上位,還是給羅藝非常優厚的賞賜。
誰知道羅藝此人,因為心裡害怕李世民報復,居然在聽到巫卜之人的胡言亂語,說李世民真的要殺他。心急之下,在涇州假稱自己得到了李世民的密令,要帶兵進長安。
羅藝此前被賜予開府儀同三司,手底下不乏對他忠心的幕僚和將士,合謀欺騙,居然就帶著大軍一路到了豳州。騙開豳州城門,就這樣輕而易舉攻佔了這座城池。
好在豳州的官兵之中不乏才智之士,羅藝攻佔豳州以後,就乘機往外透漏了信息。
長安距離豳州不遠,羅藝頭天攻佔了城池,次日消息就已經擺上了李世民的案頭。
這件事情影響太大了,在向朝臣公布之前,就必須把重臣招來商議一番,到時候通報給大臣們的,除了事件以外,還得有相關的安排,不然等到朝會商議再實行,人家都要打到長安城裡來了。
羅彥自然也是在被招的范圍之內,李世民心裡定義的這個重,可不是官大就好了的,關鍵時候能夠解決問題的,才算是重臣。無疑,羅彥恰好就滿足這樣的要求。
到了議事的大殿,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各衛的大將軍,三省六部的頭頭,都在。這會兒眾人都在交頭接耳,討論李世民突然火急火燎把自己這些人召集起來幹嘛,要說大仗,似乎這個季節也不是大仗的時候啊。大唐的心腹大患突厥這時候要是敢來,那就是找死。
見羅彥進來,不少人打著招呼,坐到文臣扎堆的這邊,羅彥也疑惑地問道:“諸位可知道聖人突然召喚,可是有什麽事情?”
羅彥的問句自然是沒有答案的,只是引起了更大聲的討論。
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傳來李世民的聲音:“因為李藝反了。”
聽到這個消息,在場的所有人異口同聲驚訝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