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橫眉,臉上的皺紋微微皺起。
月兒是他看著長大的,那孩子的性情他多少還是知道,那就是個膽子大的沒邊的,還是個擰著來的,以家航他們幾個的細心哪會沒個注意,這次月兒進山肯定是自個兒鬧著要去,月瑤定是被那孩子三五幾句好話給哄過去了。
村長被自家老爺子一說,看了看屋裡家澤,老臉一紅,有些不自在的搓搓手,小聲的嘀咕老爺子當著小輩的面不給他留臉,剛吱唔幾句又被瞪了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依言坐下不再出聲。
“不是的,村長大伯。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親眼見過。”張家澤並沒有注意村長的不自在,他在想該如何說才能讓莊裡最有說話權的兩個人相信他說的話。
“大爺爺,村長大伯,我爹當年走的突然,並沒有交待過我們什麽。小的時候,我爹還有齊叔、趙叔曾經帶我們去過凶山,幾年前我們也進過一次裡面,但我們都只是在外圍,並沒有見過異獸。”
“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是燕爺爺留給我爹的冊子裡記下的。”
說到這裡,張家澤緩緩抬頭,看著他們無比認真道:“我想告訴你們,我親眼見過的異獸,不是在凶山,而是在我家,不只是我,我大哥、二哥,還有我大姐都曾親眼見到,如果我娘還在世,她也曾親眼見過。”
老村長一愣,“什麽叫做在家裡親眼看見的?”
村長沒當回事,擺了擺手,輕笑出聲:“家澤,你說啥胡話呢?”
顯然,村長父子的神色各異。
“家澤,你給我好好說說,你說的是啥意思?”老村長神情嚴肅,家澤之前提及異獸之事,他就已經猜到當初燕榮肯定留了些什麽給子楊,後來子楊去了,自然是留給這幾個孩子,知道這些也就不奇怪。
可後面的話,他得問個清楚。
“進興,你給我安靜一些!”
老村長唬著臉教訓完老兒子,板著臉看向家澤道:“家澤,你的年歲說不上大,但也不是不知事的年歲。有些話能編著說,有些卻不能,你應該分得清輕重。”
張家澤神情認真的點頭,他明白大爺爺的話,可他很認真。
“大爺爺,您說的我很清楚,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我們兄妹一直沒有說,但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說的在家裡親眼看見,那是燕爺爺留下的冊子裡面記下的異獸在深冬之時闖進我家。它們不是您,還有村長大伯、還有我爹說過的不會跑出來。它們出來了,從凶山裡面跑了出來。我們所見的那兩隻長的不一樣,但都頭長觸角,四肢鋒利異常,雙眼赤紅,比狼虎之類的凶獸還要凶殘。”
“什麽!”老村長驚的站了起來,臉上的驚恐轉瞬即逝。
屋裡村長被老爺子的神情嚇了一跳,也跟著站了起來,趕緊說道:“爹,您老不讓我說話,可您這樣我哪呆的住,這事哪有可能!”
一邊說,一邊看著對面的張家澤,心說這孩子說話也太沒譜了,想開口說點什麽,還未來得及,被搶了話。
“大爺爺,那些異獸,除了月兒,我們四個都親眼見過,而且不只一次,是兩次!”屋裡兩個人的神情張家澤瞧的清楚,但他更在意大爺爺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恐之色,接著無比認真道:“這件事我們兄妹一直都知道,也早就想說了,只是到了現在一直沒有真憑實據,說了沒有人會相信。”
張家澤攤了攤手,表示“我剛說的你們就是擺明了不相信”的意思。
老村長聽罷,沒有說話,認真的打量、揣摩,神情平靜異常,
好一陣才坐下開口:“家澤,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好!”張家澤雖然心有疑惑,卻沒有過問,點了點頭。
理了一下思路,看著代表莊裡資格最老的老人,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們家住在凶山腳下,我們兄妹生在那裡,長在那裡,離凶山最近,凶山就在我家的後面。除此之外就是寧家,但我可以說,除了凶山裡面,外面的動靜我們兄妹比莊裡的任何人都要清楚。”
見大爺爺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每年的冬天我們家最難過,這種難過並不是填飽肚子、穿暖衣服,而是來自凶山深處野獸的吼叫聲、來自深冬的夜裡野獸不知何時入屋的恐懼。在我的記憶裡,每年的冬天,爹和娘都會為應對後山做一切防范準備,但不論怎麽樣,總是免不了山外野獸的侵擾。那一聲聲的嘶吼一步一步的逼近,那種恐懼無法表達。”
“我們不是生來就不怕那些恐懼的, 怕,但只能接受,只能適應。那個時候我們一家是被孤立的,除了那裡,沒有地方能容得下我們。我說這些並不是讓誰可憐,也不是讓大爺爺您難受,只是讓您相信,我說的都不是妄語。”
張家澤見到大爺爺難過的神情,強調道。
他的本意不是想傷春悲秋,也不是怪誰怨誰,只是為了取信。
過去的已經過去,他們多數都已經放下,不會再去計較。
“凶山的動靜只在夏末、初秋的時候安靜一些,但在入冬之後鬧騰的最厲害,從入冬開始,凶山的廝吼聲會不斷的從深山之處遠遠傳來,動靜會越來越大,也會越來越頻繁。在深冬的時候根本沒法安然度日。”
“那一年深冬,我爹服勞役去了,我娘懷著月兒在肚子裡,也就是那一次凶山的異獸跑了出來,還在我們睡著的時候闖進了家裡。當時我們並不知道那是異獸,隻以為是山裡跑出來的凶獸,我那時還小,只有六歲,嚇的哭鬧不已。”
“無奈之下,我娘帶著我們四個躲在灶房的地窖裡面安身,但還是被那隻畜生發現了,每到夜裡都會來光顧,我們隻好白天黑夜顛倒的生活,小心翼翼、想盡辦法防著它。那樣的日子我娘帶著我們四個堅持了大半個月,直到後來那隻異獸跑了,我們才安心下來。”
“但之後,我娘就病了,身子骨就是在那一年差了起來,月兒也是因為這樣才落下隱疾。也是那一年,我們家開始加強宅子防護,而且之後的每一年冬天,我們每到天黑,都會早早的洗漱在地窖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