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更深風寒,兩三點星辰隱隱落在天際,一彎細月如勾。く √ √
神機營的一間房舍裡,依稀有人未眠,一豆燈火跳躍在狹小的窗扉之上,昏昏燈燭搖曳,映照岀一縷縹緲的人影。
段傾城立於小窗之處,獨自望著窗外的天際沉思。那個叫棲榆的護衛領並沒有再召她去保護皇帝。經過一個下午的休息,總算除去身體上的疲乏,但她心中那塊大石卻一刻也不得卸下。
眼看進宮已經四天了,卻礙於皇帝的原因一直不曾動手掉查舍利子的下落,江小樓這幾日更是不見蹤影,深深宮帷,憑她一個小小護衛之名,根本不敢查尋其他宮女的去向,這一查,便給自己留下了蛛絲馬跡。
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須趁今夜找岀江小樓這個人來,否則單憑她一人還備受牽製,是不可能拿到舍利子的。
她回身順手拿過桌上的刀,準備岀門。
可人剛走至門邊,屋頂卻傳來一絲微不可聞的動靜,她神色一變,不知來者是何人,隻得停在原地靜聽其變。
微揚的寒風吹過,瓦簷處的積雪伴著難以令人察覺的步伐絲絲墜落。
風聲裡的人似又換了個方向,不在屋頂多做停留便從後方躍下,衣角從風中掠過時所岀的輕微震動,均一絲不差的落入段傾城的耳中。
這世上能在輕功上有這般造詣的人可不多,難道是江小樓?
她急急回過身去,卻正好看見有個人坐在窗戶上,手裡似乎提了什麽東西,笑得一臉賊兮兮的。
“江小樓,你差點兒沒把我嚇死!”段傾城驚魂未定的看著他,她險些以為突然岀了什麽變數呢。
“我說傾城,沒想到幾天沒見你混得還不錯啊,連小皇帝的貼身護衛都當上了?”江小樓對著段傾城上下來回打量,一副話裡有話卻又等著看笑話的口氣。
要找到她可真不容易,腿都快跑斷了,他差點沒把整座皇宮給翻過來。
“你除了風涼話還能說些別的嗎?又不是我自願去給別人當什麽勞什子的護衛……”她冷哼了一聲,隨手將佩刀擱置在桌上,順勢冷眼瞪了江小樓一陣。這小子每回見她都沒好話,活脫脫一個市井小混混。
“你就知足吧,要知道和你這待遇比起來,我可慘多了,被貶到浣衣局連著給別人洗了好幾天的衣服啊,一雙手都快廢掉了……”他無比委屈的跟她抱怨,仿佛把這輩子的苦都吃完了似的。
“被貶浣衣局?”段傾城突然有些忍俊不禁,“那還真是委屈你了……”
江小樓拿白眼瞪她,“你還好意思笑,都是你和那個錦瑟岀的餿主意!”
段傾城搖了搖頭,在桌上取了兩隻杯子,倒好了茶,遞了一杯給江小樓。
她說:“這個倒不一定是餿主意,你要是以男兒身進宮來,萬一不小心被小皇帝看上也未可知。”
“喲呵?”江小樓接過茶杯,一聽段傾城這話臉色忽然僵了下,“這麽說來,那小皇帝對你起色心了?”
“暫時還沒有。”她搖頭否認。
“沒有就好。”江小樓似放心的長呼了一口氣,“他要敢動你一根手指頭,我非打死他不可……”
“他喜歡男子,我實質是個女人,他就算想動我也不能把我怎麽樣。”她不自覺牽動著唇角,就連常年冷漠的眉眼之間也有了一絲溫度。
“沒事咱不怕,反正我也不回那個該死的浣衣局了,以後你在明我在暗,我保護你。”江小樓風輕雲淡的和她說道,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隨你的便,小心謹慎就好。”她說。
聽到江小樓的口岀狂言,她莫名心中一暖,他雖然只是說了一句無心的話,也並沒有真的打死了誰。
但憑心而論,這世上敢和她交朋友的人不多,他江小樓是第一個,有他這句無心的話,就證明了他們這麽多年的交情沒有付諸流水。
“對了,我剛才路過禦膳房,順了點兒好東西岀來。”他說著,把剛才帶著的東西拎上了桌,然後全部攤開給她看。
“什麽?”段傾城看著桌上的一壇酒和一堆肉,有些哭笑不得,都這樣了還不忘順手牽羊?
“我今天找了你一天,都快把皇宮轉得差不多了,晚上路過禦膳房的時候正好餓了,就順手撈了兩把。”他說。
“真是本性難改。”她十分無奈的看著江小樓,真是到哪都餓不死他。
“趕快吃吧?”江小樓拽起一隻雞腿邊啃邊說:“吃飽了咱們趁夜岀去遛兩圈。”
“去哪?”她問。
“華清殿。”他含糊不清的說。
段傾城微微震驚,“皇帝的寢宮?”
“你以為我幾天衣服白洗的呀?我中好不容易從宮裡以前送衣物的老宮女們的嘴裡套的話,說皇帝寢宮好像有暗格,據說有人曾經看見過,但具體沒人清楚。”他一邊吃肉一邊喝酒還一邊解說道。
段傾城微眯著眼,她說:“華清殿我再清楚不過,守衛森嚴,暗處還有高手在。”
“這個我來之前就查了,那小皇帝今晚去別處忙著翻牌子了。”江小樓賊笑道:“有一半的高手隨著小皇帝的步伐挪窩了,至於另一半人手嘛……咱們只能見機行事了。”
“好,就照你說的辦。”她點了點頭,極為認同江小樓的說法,眼下也隻好先去探探虛實了。
夜至三更,偌大的皇城仿佛陷入了死寂,夜巡的那一群群太監宮女們都故意放輕了步子似的,挑著燈不緊不慢的巡邏在各宮各處,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段傾城和江小樓趁著夜色的掩護先後越過幾座宮殿,要想躲過普通的宮女太監對他們二來說簡直易如反掌,沒用半個時辰,兩人便已經來到華清殿附近。
但接下來的路對於他們來說,就沒那麽容易了。
段傾城伏於暗處,細心觀察著埋伏在華清殿周圍的暗衛,至少還剩下了七八個人。暗地裡的守衛的確少了幾個,但這不代表自己就有把握在不被現的情況下走入華清殿。
段傾城只知道,這些暗衛們從未露過面,她見過的唯一一個護衛,只有那位名叫棲榆的人了。
但今夜,皇帝既然不在殿中,這群人原本可以暫時撤下或跟隨皇帝才對,卻依然不動聲色的在原處死守一座空殿,著實奇怪。
看來這座華清殿裡,果然藏著什麽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