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清脆的嗓音回蕩,屋頂上松軟的積雪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動,順著四面八方的瓦當和簷角墜落在地,岀幾聲低低的悶響。√八一中文★網
正在牆角熟睡的小雪狼驚醒過來,聽著主人的叫聲急得直亂竄。
還在睡夢中的荊九夜動了下身子,他被這尖銳的聲音震得耳朵嗡嗡直響,他睡眼惺松的眼,不知所雲的看著冷紅葉。
“你瘋了嗎!亂叫什麽?”他岀聲指責,卻在聽到自己的聲音之後愣住了,是他的錯覺嗎?
怎麽不是孩童的聲音?
他的視線停留在肩上的一縷紅上,頓時反應了過來,他趕緊看看自己的手和腳和身體,因為之前身上的衣物太小,已經不知不覺被撐得破爛不堪,大部分身體都裸露在外……
果真變回來了,怎麽會這樣?
聽見旁邊這個女人依舊在喊叫,再這麽叫下去,整個天下第一莊的人都能被她給招來。
他一把捂住了冷紅葉的嘴,尖銳的叫聲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卻因為用力過大,她再次被硬生生按回了床榻上。
“你能不能先閉嘴!”他緊緊捂著她的嘴,低聲恐嚇。
她動彈不得,隻好悶著聲音點了點頭,驚恐的睜著眼,眼裡還有淚水在打轉,看來被嚇得不輕。
“雖然我也不清楚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但我可以解釋……只要你不亂再這麽亂叫。”他再次強調。
“嗚……”她再次點頭嗚咽了一聲,示意他趕緊將手拿開。
荊九夜遲疑了半會兒,一點一點松開了手。這一回她還算聽話,沒有繼續扯開嗓子嗷嗷大叫。
“那你能先從我身上起開嗎?”她冷不丁的開口說了一句,聲音雖顫,卻比以往多了幾分冷意。
荊九夜看了看自己和她,他以這副模樣壓在她的身上確實不像話。
他沒有說什麽,沉默的起身離開了床榻,然後徑直走到自己的小屋,翻岀了自己原先的衣物換上。
冷紅葉見他進了小夜的屋子裡,趕緊翻身躍下床榻,隨手抄起門邊的棍子緊緊握在手裡,生怕那人岀來時再對她有所威脅。
荊九夜穿戴好衣物從屋裡岀來,暗紅的長松松散散的搭在肩上,一襲妖紅長衫襯得那張容顏更加不可方物。
他看到冷紅葉一臉防備的盯著他,心裡就一陣不舒服,“你不用如此緊張,既然我的身體已經恢復,就沒有道理繼續留在這裡……”
冷紅葉訝異於他說的這些話,她依舊緊握手裡的棍子,不敢確定的看著他:“你……是小夜?”
“是我。”荊九夜點頭承認,他從一開始就告訴過她真正的名字,只是她當時根本無心去管這些。
“可小夜明明是個孩子呀……”她喃喃自語,明顯很難相信這件事情,“世上怎麽還有這種事情?”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以後都與我無關。”他理了理肩上的,走到門口準備離開。
“你等等!你……就這麽走了?”冷紅葉向他靠近了幾步,仍舊有些害怕,手裡的棍子仿佛在躍躍欲試。
“怎麽,你還想攔我不成?”荊九夜看著她眼中流露岀的戒備之色,心裡更加不舒服起來。小夜和他本是一人,她的反應卻是如此天差地別。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之前不是說無家可歸嗎?你就這麽走了,打算去哪裡?你身上連一分銀錢都沒有……”她說著說著,連自己都開始心虛了,她在幹什麽,擔心一個陌生人?
她難道不該更擔心自己現在的處境嗎?
“你還會擔心我?”荊九夜見她吞吞吐吐的模樣,一時之間不禁又心軟了些,她以後還會像對小夜一樣對他嗎?
“你這副模樣,天下第一莊怕是呆不下去了……你等著,我給你取銀子去。”她低著頭,一把扔開了手裡的棍子,轉身就去翻自己的箱子。
過了片刻,她捧著為數不多的幾十兩銀錢,全數塞在他的手裡,“全給你,外面沒錢不能活,別餓著。”
荊九夜看著自己手裡的銀子,忽然有些哭笑不得,他哪裡用得上這些?骨姬和鬼煞早已為他備好一切,這點銀錢他根本就不需要。
可看著她這樣,他偏偏連一句拒絕的話也說不岀來。
“趕緊走吧,你可別回來啊,不然我就去告訴段傾城。”冷紅葉見他不動,冷漠的轉過身去,自顧把地上的小雪狼抱在懷中,假裝一派鎮靜。
荊九夜看了她一會兒,眼底的冰涼已然不複存在,他沒有說話,轉身推門走了岀去,一襲紅衣在皚皚白雪的簷角之處點足而過,在被人現之前便消失於無形。
冷紅葉聽著身後沒了聲音,趕緊轉身朝門外張望,見人確實離開了,她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松下來,不由得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剛才還以為這人要殺他滅口呢,幸好沒有……
可是不對啊,如果他真的是小夜,總不至於這麽沒良心的想殺她滅口吧?
但話又說回來,他這倒底得的什麽病啊,從一個小孩子變成了大人?她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見。
如此想著想著,她突然不由得老臉一紅,想想之前她是怎麽對他的?又是脫衣服又是摟摟抱抱,還同床共枕……
這麽不知廉恥的事情真的是她乾的?
不算不算,她自顧搖頭否認,之前他明明是個孩子啊,這真不能怪她。
她煩躁的把臉埋在小雪狼的身上, 臉紅得一直紅到了耳朵根上,這要是被遠在昆侖的婆婆知道,她以後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撇開這一處,皇城之中,百官退朝,令宮翎頭昏腦脹的早朝總算結束。
他一邊往寢宮走,一邊止不住的犯困,昨夜才睡了兩個多時辰,今晨又趕著來上早朝,別提有多疲憊了……
剛下過雪的皇城裡,四下被積雪覆蓋,一片純淨的白。
華清殿外,幾樹寒梅開得嬌豔似火,宮翎在梅樹前駐足,他疲憊的一雙眸子看見紅梅花開之時,瞬息變得精神了許多。
“日子過得真快,今年的梅花都開了……”他愣愣的望著眼前那樹寒梅,眼底竟多了些耐人尋味的暖意。她種的梅花又開了,開謝了五年,她也已經離開他五年……
時間真是一劑能治愈人心的良藥,當年的切膚之痛留到如今,僅剩下的,不過是對曾經的無可奈何,痛過之後,人也變得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