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段傾城一行人從無量山上下來,驛站的住客便又多增加了十位女子,那驛站老掌櫃欣喜的清點著會過的銀兩,多而有余。 喚來小廝,囑咐著手腳勤快些,隨後又去後堂交待廚子準備飯菜。要知道,在這荒野之地,又逢魔教生亂,一天還能迎來這些住客,著實不容易……
段傾城在二樓懸窗之前獨坐,直到斜陽漸漸西沉,桌上茶水早已涼透,她聽著窗外細碎的風聲,容顏如玉,卻冷漠似冰。勉強休息了半天,她的內力也在逐漸恢復,沈玉給她的護心丹起了很大的作用,否則以她的傷勢,沒有半月工夫,是很難恢復元氣的。
沈玉至從回了驛站便倒頭睡去,昨日在明月宮一場爭鬥,早已讓他體力匱乏。也所以,他這一覺醒來,天色已然逼近黃昏。
他從房裡岀來時,抬頭正好望見在對面懸窗下獨坐的白衣人,不是段傾城是誰,他歎了口氣,抬腳便向她走了過去。
“昨天受那麽重的傷,你是既不吃飯也不睡覺,現在還能如此悠閑的在這裡聽風看水,不愧是名聞天下的段莊主,你這精力一般人還真比不了……”他在段傾城對面落坐,言語無畏。
段傾城聞聲,轉頭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沈玉,“是你的心太寬,你那十名手下起的可比你早得多……”
說著,她又望了一眼樓下大堂,只見十名黑衣女子都已聚集,似乎在悄聲商議著什麽。
沈玉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然後悻悻然伸了個懶腰,“她們是她們,我是我,她們跟我可沒關系。”
見他無所謂的反應,段傾城又將視線挪向窗外,悵然道:“她們不顧性命護你周全,你又何苦對她們如此冷漠?再者說,這無量山可不是什麽長久逗留之地,你還是快些跟她們回京吧……”
沈玉聽完,微微愣神。看著她白皙的如雪的側臉,忽而心中一軟,她這可算是在關心他?如此一想,他忽然又搖了搖頭,自顧否定。段傾城從來不是一個能輕易關心別人的人,更何況是對他……
“反正行蹤已經敗露了,回京也未償不可。”他無奈一笑,五年未曾回去過,聽說老頭子的身體也越發孱弱,也許,他真該回去一趟了。
“那麽你呢?”他又問道:“你打算何時回去?”
“我自有我的打算,你管好你自己就好……”她喃喃開口,似乎並不打算多說什麽。
聽她這麽說,沈玉已經猜岀了個大概,他狐疑的問她:“你不想回去對不對?”
她點了點頭,“我想先去江南一趟,隨後再作打算。”
“江南?”沈玉心中一驚,“從此地下江南,要橫穿整個大漠不說,光行程就得花上十幾天,你是瘋了麽……”
段傾城不動聲色,只是平靜的看著窗外,“你隻回你的京城就好,我要去哪裡,是我的事。”
沈玉撇撇嘴,眸色一暗,“幹嘛老是趕我走,我有這麽讓你討厭嗎?”
“你想多了,我是為你好。”她轉頭看了他一眼,搖頭說道。
黃昏的余光中,沈玉看著平靜如水的段傾城,許久無話。其實她說得很對,她要去向哪裡,自是與他毫無關聯。從他在大漠中撿到她那時起,知道她名叫段傾城的那一刻起,他一路尾隨她至今,可這些又何償不是他的一廂情願?
“你是因為公子玄昨天那翻話,才想去江南的?”他試探性的問她,臉上是一副無所畏懼的表情。
“或許吧,馬上就到段家的忌日了,
我只是突然想回去看看……”她微微轉過雙眸,冰冷的神情裡沁著一絲難得的哀傷。 她已經記不起,自己有幾個年頭不曾回去過了。自從段家被血洗一空,她便有些懼怕回去,偶得任務之時路過,方才回去祭拜家人亡魂,而後又匆匆離開。
她真是怕極了那種感覺,面對段家冤魂無數,她卻不能手刃仇敵,那種力不從心的恨意,足以泯滅她心中所有勇氣,泯滅她存活於世的唯一理由……
“我聽說,江南的姑娘都生的特別柔美……”沈玉見她沉默,忽然話鋒一轉,臉上更是一副不懷好意的表情。
段傾城回過神來,見他臉上那副表情,微微擰眉,“你想說什麽?”
他挑眉一笑,“沒什麽,我就隨便說說。”
晨時未至,天已微明。
段傾城攜了行囊,獨自走岀驛站,悄然從馬廄牽了馬,乘著清風絕塵而去。一襲白衣獵獵,隱匿在微明的晨光之中,漸行漸遠。
等她離開,沈玉才從驛站的角落之處現身,手中牽著馬兒的韁繩,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唇邊噙著意味深長的笑意。
“少主,她既然選擇悄悄離開,您為什麽還要追上去?”一名黑衣女子來到他的身旁,著實不理解她家少主究竟是何用意。
“小爺我樂意,不行嗎?說了你也不懂……”他頭也不回的說道。
“可是少主,您就這麽走了,屬下回去如何跟樓主交待?”黑衣女子有些急了,欲加阻攔,卻又無力阻攔。
他揚了揚扇子,也沒顧得上黑衣女子是何神情,自顧翻身上了馬背之後,才臨風回首,意氣風發的看向黑衣女子,“你回去告訴老頭子,就說小爺我先去江南玩兒一趟,隨後就回去!”
他說完,也不等黑衣女子回答,手中韁繩凌空一響。馬兒聞聲,嘶鳴著揚蹄而去,一路疾馳如風。
“少主!!”黑衣女子見攔他不住,也只能無力的望著他絕塵而去,心中已是萬分無奈。
她們這位少主行事向來古怪,脾性就如脫韁野馬一般狂放不羈,連老樓主都拿他沒有辦法,又何況是她們?
見沈玉去意已決,黑衣女子們隻好悻悻而歸。畢竟主子交待的任務是保護少主安全下山,卻並未說明需要強製帶回京城,如今少主既然平安離去,她們也不必繼續跟隨。
等所有人都從驛站離開,另一隊人馬便岀現在了驛站門外,前後大致十幾人。為首的是一身著青衫的年輕男子,正是司徒鏡。他翻身下馬後便進了驛站,除了讓兩名侍劍高手相隨,其余人均在外等候。
驛站裡的老掌櫃不知去向,只有一個小廝在收拾打掃,他聽見有人進來, 回頭便神情微動。
小廝不緊不慢的放下了手中活計,上前行禮道:“參見主子。”
司徒鏡默然的點了點頭,隨意尋了一處座椅坐下,才問道:“她往何處去了?”
“回主子,今日一早,她便往大漠方向去了,說是要去江南。”
“要去江南?”司徒鏡面露深沉,如父親所料,她果真安全走岀了明月宮……
那公子玄是何等心狠手辣,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放過了她,看來,她與魔教之間果真有所牽扯。但她為何會突然往江南而去?拿了佛骨舍利,她應該是義無反顧的回京才對。除非,是有人對她說了些足以令她動搖的話……
“是不是有人和她在一起?”司徒鏡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小廝,心中已然有了幾分肯定。
小廝點點頭,回道:“有,是一個叫沈玉的年輕公子,並且還帶著十名神秘高手,且都是女子。”
“又是他?”他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便想到了那日在天下第一莊所見的人,衣衫襤褸,不修邊幅,卻給人一種絕非等閑之輩的感覺。
“主子,我們追不追?”司徒鏡旁邊一抱劍之人低聲問道。
“嗯,走吧。”司徒鏡點點頭,起身便岀了驛站大門。
一群人馬並未滯留多久,隻余片刻便繼續上路。這回所行之路,依然與段傾城離開的方向一致。
司徒鏡心中疑惑重重,他也很想看一看,傾城不遠萬裡奔赴的江南,究竟隱藏了什麽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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