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人坊的日子要比在自己鋪子裡清閑多了,梨兒整天端著一個小茶壺,跟在莫萱身後屁顛兒屁顛兒的跑,她倒不會給人找麻煩,但身後經常跟著一個人,莫萱也有些不耐煩,要不是擔心這個丫頭跟莫弦天告狀,她早就吼回去了。
“梨兒,你整天跟著我跑不累嗎?”
中午休息的時候,莫萱壓著心頭的火氣問道。
“我怕你把東西給弄壞了。”梨兒一本正經的說道,“你的身份不一樣,不知道什麽叫做珍貴,什麽叫做珍惜,這些東西或許在你看來也不過就是一點樣子奇怪的衣物,但在我們眼中就是值得珍藏的寶貝,值得細心的對待。”
“少見多怪,比這還要珍貴的布料我都見過。”莫萱翻了一個白眼,將面紗解下,小口小口的吃著東西。
“萱小姐可曾自己親手做過東西?”
“當然,我的弓,就是自己做的,甚至就連材料都會自己親自找的。”莫萱自傲的說道。
“若是我將萱小姐的弓給毀了,萱小姐會如何?”梨兒看著她,雙眸輕輕眨動,十分認真的問。
若是別人說這種話,莫萱早就一腳踹過去了,但不知道為什麽,面對梨兒,她卻總覺得自己有些生不起氣來。
“那便是了,對梨兒而言,女人坊的一切,就像是萱小姐的那張弓一樣,萱小姐可明白了?主子曾經說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你家主子倒是好心性。”莫萱笑了笑,那笑容也說不出到底是什麽味道。
梨兒用筷子蹭了蹭臉頰,也不知道主子為什麽要讓自己說這番話,不過這幾日的相處她卻覺得這位萱小姐真的不像是外面傳言的那般飛揚跋扈,至少她還是講理的。
女人坊對面的一間茶樓之中,花錦程與莫弦天臨窗而坐。
“萱兒沒有給你惹麻煩吧?”莫弦天一席玄色長衫,銀色的發冠將長發豎起,劍眉斜飛入鬢,整個人顯得神采飛揚。
“梨兒一直都跟在她身邊。”花錦程的唇畔帶著淺淺的笑容,她端起茶杯放在鼻端聞了聞,然後方才輕輕的抿了一口,“這茶不太好,浪費了這個地段。”
“你想要盤下來?”
“我還沒有那個財力跟本事。
”花錦程笑了笑,“不知莫公子邀我過來,因為何事。”
“前段時間你跟我說的那件事,我打聽到了一點消息。”莫弦天道。
花錦程微微一愣,雙眸微微一亮,“那個消失的山寨?”
“嗯。”莫弦天點頭,“我有一位好友喜歡那些鬼怪志異與離奇傳說,所以他特意去那個地方走了一趟,機緣巧合,得到了一點消息。”
花錦程沉默不語,等著莫弦天繼續說。
莫弦天掏出了一個信封,然後放在了她的面前,“這是我那位朋友偶然發現的,根據他的調查,這應該是十幾年前的東西,不過因為殘缺的原因,他可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東西,只能確定,這是一張金屬。”
花錦程拿起信封捏了捏,然後才打開將東西取了出來。
裡面裝著的是一個長約三寸,寬約半指的弧形片狀物,“這是什麽東西?”
“是青銅器。”莫弦天道,“可能是個圓環,也可能是某個東西上掉下來的碎片,只有這一點東西,實在是太難界定了。”
“那為什麽會說是線索?”
“你仔細看那上面的紋路。”莫弦天起身坐到了花錦程身邊,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手指著上面的痕跡道,“雖然很小,但卻還是能看出,一面是小小的鳳凰花樣印刻,而離鳳凰收尾一段距離的地方則又是普通的花紋,流光寨的圖騰,素來都是鳳凰,所以他猜測,那件東西在流光寨中應該是佔據著很重要的地位的。”
“你再看這一面,上面的紋路我曾經從一尊鼎上見過,但這東西很顯然不是那尊鼎上的東西。”
兩個人此時靠的很近,但花錦程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總覺得這個東西十分眼熟,好似從哪裡見過一般,但按照莫弦天說的,又不像是自己應該能看到的東西,因為十幾年前的事兒,她沒道理還會記得。
“流光寨一直都十分排外,盡管它所在的地方不算是太過偏僻,但外面的人卻也很少進去,就更不要說跟流光寨的人有什麽交集了,雖隸屬於大晉,但地方的官員卻並沒有怎麽在意那個地方,直到五年前的那場災難,才讓那個小地方回歸了人們的視線之中。”
“當時的屍體……大概有多少具?”花錦程低聲問了一句,手指順著那些紋路遊走,幼時的記憶與她從書上看來的東西互相交織了,纏繞著,她想要順出一條思路,但那些東西要麽斷斷續續,要麽就互不相乾,她很難從裡面看到什麽。
“這個……”莫弦天忍不住擰起了眉頭,“好像並沒有記載,那個時候我不在濟安城,等我回去了,問問我父親吧。”
“那就多謝莫公子了。”
花錦程將東西放下,側眸看著莫弦天。
兩個人四目相對,莫弦天也才發覺他們離得實在是太近了一些。
莫弦天摸了摸鼻子,“失禮了。”
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你對那個地方很感興趣嗎?”
“我對很多地方都感興趣,只不過是那日莫公子提到了東海,我這才想到了這樁事兒,書上描寫的流光寨很美好,我很喜歡那個地方,所以便想詳細的了解一下,而且我聽說那個地方出了一種草,是做染料的上好東西,所以也便更加好奇了。”花錦程將茶杯倒滿,“公子這趟出去,不妨帶著萱姑娘吧。”
“帶著萱兒?”莫弦天擰起了眉頭,“此去山高路遠,她從小就在濟安城長大,嬌生慣養的……”
“萱姑娘可不像是公子想的那樣,在我看來,她也是挺能吃苦的,只不過心性不定,人太天真罷了,好好的打磨,未必不會是第二個莫公子,再過些日子,我想梨兒差不多也能將她熬出來了。”
“梨兒?”莫弦天錯愕,那個小丫頭他也是見過的,卻並不知道對方有這麽大的本事。
“自從柳兒來了之後,我對上她也覺得頭疼。”花錦程無奈的揉了揉額角,“也不怕莫公子笑話,若別的人端藥給我,我拖一拖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梨兒端藥……我連口氣都不敢多喘,以前她可不是這樣的,乖巧的就跟一隻小貓一樣,現在厲害的啊,錦園裡的人大概沒有人是不怕她的。”
“你不也是樂在其中嗎?”莫弦天笑道。
“是啊,她活的好好的便好,總比被自己的單純善良害死要好很多很多。”花錦程的聲音慢慢變低了,她側眸看向了窗外,站在門口的人兒笑容滿面,而另一個人好似不耐煩的說了一句,甩手就往裡面走。
臉龐通紅的小丫頭雙手叉腰好似說了一句什麽,那薄紗蒙面的女人腳步就停了下來,然後回身抬手在小丫頭的額頭上點了點,攬著人的肩膀走進了屋子裡。
“萱兒變化挺大的,我一直都擔心,她會就這樣下去,那些嬌慣跟寵愛,遲早會害了她。”莫弦天欣慰的點點頭,“將人放在你這裡果然沒錯,她比起林浩山的女兒,可幸福太多了,至少沒有挨巴掌。”
花錦程端起茶杯,笑而不語。
“你可是想讓林浩山回濟安?”
“莫公子這話,我聽的不大明白。”花錦程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她抬眸對上了莫弦天的眸光,“朝廷命官的提拔與貶黜,豈是我一介弱女子能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