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陰森冷酷的監牢硬生生弄成陽春盛景下的詩文茶會,坐牢坐得這麽從容淡靜、瀟灑自適,也是沒誰了。
聽彭槐這麽說,彭瑾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這才又問起彭槐此次親至的另一樁緣由來,道:“那燈籠巷的三進宅院的事,是怎麽回事?是宅子有什麽不對嗎?”
彭瑾問得委婉。
古人選址建宅,最是講求風水地勢,總求能夠趨吉避凶,聚財旺勢,綿延後輩子孫,最怕是遇到凶宅煞地,到時候別說錢財運勢了,連人身安全都沒有保證。
彭槐是不是打聽到了什麽她先前沒有打探到的消息,其實燈籠巷的那座三進宅院是大凶之地,或許,宅院裡先前還出過命案,見過血光?
彭瑾一陣胡思亂想,臉色也凝重起來。
彭槐見狀知道彭瑾想岔了,忙開口解釋道:“那宅子沒有什麽不對。只是昨天聽了雲霧說起宅院的事,晚間我就趁空去打聽了一下,覺得要在兩天之內拾掇好,趕在九月初十就搬進去,只怕會很趕。又怕姑奶奶遇到難事不好意思開口請娘家人幫忙,就毛遂自薦,自己來了。”
彭槐的一席話,讓彭瑾心底一暖,感動得鼻頭都有些酸酸的。
在人情冷漠、充滿算計的誠意伯府生活得久了,才知道彭槐這樣善意是多麽地難得和溫暖。
“多謝槐叔。”彭瑾誠摯地道了謝,坦誠道,“槐叔若是今日不來,我確實不好意思拿這些瑣事去麻煩你。父親和大哥長年離家在外,大嫂跟隨伺候,家裡家外的一切大小事項,全都是你一個人在操持勞碌,就夠你受累的。我又怎麽好意思再給你添麻煩呢。”
“姑奶奶就是心善!”彭槐呵呵笑道,“老爺對我恩同再造,我這條命就是彭家的!為姑奶奶做事,本來就是職分所應當的!姑奶奶何需不好意思。姑奶奶若是信得過我,不如就把修整燈籠巷宅院的事交給我去辦?等到九月初十,我保證姑奶奶一準能滿意地搬過去住。”
彭槐都這麽熱心了,彭瑾只有感謝的份兒,哪裡還會拒絕他的好意。
“那就有勞槐叔了!”彭瑾笑著說,“把這件事交給槐叔,我是一百個放心!”
彭槐做了這麽多年的大管事,修整宅院這等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雲霧,去把房契拿來給槐叔,免得有人見他不是誠意伯府的人,就惡意為難。”彭瑾又吩咐雲霧道。
把房契交給彭槐,這已是對他極大的信任和倚重了。
要知道,此事的房屋所有權還沒有規范,甚至還出過鄉間惡霸偽造房契攆走房主的惡劣先例。
要不然,誠意伯府也不會定下房屋、田莊、鋪子之類的大宗財產,在分家劃分時,一定要到官府過戶登記造冊備案,以防日後扯皮糾紛。
現在彭瑾這麽輕易地就把房契交給彭槐,可見是絲毫沒有疑心過彭槐會借機將宅院據為己有。
要知道,彭槐可不是雲霧,賣身契還捏在彭瑾的手裡,走到哪裡都是彭瑾的人。
當初彭永新為了表達他只是出於善意的救助,根本沒有把彭槐這個同鄉當做下人看待,一直都沒有讓彭槐簽訂賣身契。
也就是說,彭槐是個自由的人,彭瑾並沒有賣身契之類的利器能拿捏住他。
雖然彭槐肯定不會為了一所三進的宅院就舍棄他多年來在彭府打拚的一切,但是彭瑾這麽做,還是讓彭槐很感動。
果然,不論如何成長,如何變化,彭瑾還是那個彭瑾,善良真誠。
“謝姑奶奶信任!”彭槐笑得開懷,保證道,“我絕對不會讓姑奶奶失望的。”
彭瑾揮揮手,笑道:“槐叔不用立軍令狀。我這麽做,也是想要把雲霧留下來,替我收拾箱籠。這幾年小庫房一直都是她在打點,就是我自己,一看也得傻眼,摸不著頭腦。”
彭瑾自嘲的哀歎,讓屋子裡的氣氛重新變得輕松愉悅起來。
彭槐看看天色不早了,修整燈籠巷三進宅院的工程量又大,便起身告辭道:“那我就先告辭了。趕著天色,趕緊地把該采買的東西,該請的人手都準備齊整了,盡早開工,早日宅院修整好,姑奶奶也好早日搬進去住。”
要彭槐說,彭瑾又不是沒有陪嫁的宅子,早就該搬出去躲清靜,安安生生過自己的小日子了。省得跟誠意伯府這幫人糾纏不清,徒然受累。
“那我就不多留槐叔了。”彭瑾站起來笑道,親自將彭槐一路送出了院子,又吩咐了雲霧送彭槐出府,將這才轉身回屋,等著雲霧回來收拾箱籠。
不得不說,彭永新真的很疼愛這唯一的女兒,彭瑾看著收拾了大半天,整理了一二十隻大箱籠,卻還沒能把小庫房騰空一半,不知道是第幾次感慨道。
好在跟去燈籠巷的丫鬟婆子們早就把她們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人手充足,到明天估計就能收拾得差不多,隨時可以搬家了。
快晌午時, 劉媽媽和芳兒騰出手來,去給彭瑾做了雞湯面葉,另又做了時蔬清炒和水晶魚片。
萬事順遂,心情大好的彭瑾連吃了兩碗雞湯面葉,蔬菜和魚片也吃了不少。
一個沒留意就吃多了,胃裡撐得慌,好在忍了又忍,最終沒有吐出來。
收拾箱籠的事自有雲霧負責指揮照看,彭瑾便分頭行動,抓緊時間將隨去燈籠巷的丫鬟婆子的賣身契都找出來,到崔氏那裡交割完畢,背了案,都劃歸到三房名下。
巴不得三房趕緊搬出誠意伯府,別走晚了再連累了伯府的崔氏,自然不會在這件事上為難彭瑾,爽快地放了人,就連對先前她安插在揖翠院的釘子劉媽媽,也不過是多問了兩句,並未阻攔。
想想也是,劉媽媽這樣“背主”的奴婢,崔氏哪裡還敢用。
等到傍晚時分,這些人就都已經清楚明白地劃到三房的名下,生死都同誠意伯府再也沒有任何的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