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林師兄和劉師兄的同胞妹妹曾經定過親,那林師兄肯定很了解劉師兄,不知道,您覺得劉師兄和張解元相比,哪個更勝一籌?”有膽子大的,張口問道。
張士超作為名士張湄的族中子弟,一向在自家的書院讀書學習,師從張湄,是以他們直接以“張解元”稱呼之,卻喊劉識為“師兄”。
林允沒有料到會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人當眾提起他和劉惠的那一段孽緣,愣了愣,才一如既往地溫文爾雅,公平地答道:“張解元身為望山公的親傳子弟,年紀輕輕就中了解元,自然有他的可取之處;劉解元立身持正,刻苦向學,能得解元公的稱號,也是實至名歸。兩人各有千秋,何必一定要論個高下?”
心裡,林允卻歎息一聲。
雖然他和劉惠有著長達兩年的婚約,但其實他對於劉識這個小舅子的了解,十分有限。印象中,也不過是在國子監碰到時點個頭找個招呼,或是在到誠意伯府拜訪時,互相見個禮而已。
每次活躍在他面前,親切有加地敘交情的,永遠都是劉誠和劉讓。
劉識似乎被人刻意和他隔開,而他,也在誠意伯府的人的刻意引導下,忽略了這個曾經的小舅子。
直到劉識帶頭在貢院門前請願,林允才第一次真正注意到劉識,這個他幾乎要忘記了的小舅子。
然後,很快,劉識又在恩科加試中一舉奪魁,光彩璀璨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一個人,就遮掩了整個誠意伯府的光華。
林允想起過去的種種,不禁感歎,枉他自負才識過人,一代才俊,卻原來也是一葉障目,分不清楚魚目和珍珠!
劉惠欺騙他的情感固然不對,可是他不能慧眼識人,被人欺騙了,也算是自食苦果。
一瞬間的工夫而已,林允卻想了很多。
回過神來,見眼前這一批稚氣的少年都正仰頭看向自己,朝氣蓬勃的模樣,林允微笑勸誡道:“不管外頭怎麽樣傳揚,你們作為國子監的生員,未來大齊朝的棟梁,自己心裡都應該有一把秤。什麽事是應該做的,什麽事是不應該做的,這些總不用夫子再來教你們吧?”
少年人難免一時想岔了,走了彎路。
就讓他這個過來人,以切身經驗教導他們,讓他們少走一些彎路吧!
同時也是在告誡自己,有些事過去了就過了,不應該再緊抓住不放,苦了自己,更苦了關心自己的人!
林允的話裡,滿是對眼前這些後輩的讚揚和期許。
眾人聞言,都不好意思地紅了臉,紛紛態度誠懇地認了錯,辭別林允,乖乖地午睡或是讀書去了。
林允獨自留在原地,默然站了許久,才抬步離開。
從頭至尾,都沒有人發現劉識的存在。
劉識透過牆上鏤空的扇窗,對著林允落寞離去的背影,歎息一聲。
可惜了!
真是可惜了!
然而,也幸好如此!
擺脫了誠意伯府,於林允來說,何嘗不是一種幸運呢!
劉識不知道,外頭傳揚的遠比國子監裡的這幾聲私下的爭論更厲害,甚至於賭坊都開設了賭局,賭在來年春上的會試中,張士超和他誰能夠更勝一籌。
而王三,送他回去的路上,也聽到了傳言,然後盡職盡責地把話傳到了彭瑾的耳朵裡。
乍聞之下,彭瑾差點將手裡的杯子砸在桌子上,好在她及時控制住了,故作淡然灑脫地一笑,道:“無聊之人的無聊之事,也值得你們一個個都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雲霧等人見彭瑾微變的面色一瞬間又平靜了下來,都松了一口氣,紛紛附和。
彭瑾一面應酬著她們,一面卻在感歎,近來好像只要事關劉識,她就越來越不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呢。
果然,是用情漸深,再難回到以前冷靜自持的狀態了嗎?
彭瑾一面覺得甜蜜,一面又覺得悵然,一時心思複雜,卻還能面色鎮定地吩咐下去,不許府中人對此議論紛紛,也不要在劉識面前露了形跡,免得打擾到劉識認真備考。
而劉識婉拒同窗的宴請,回到府中之後,在見彭瑾之前,也特意吩咐了下去,不許在彭瑾面前隨意散布外頭的那些流言蜚語,免得打擾彭瑾安心養胎。
一眾下人一天內得了兩次禁口令,卻都歡喜不止。
三爺和三奶奶,真是恩愛非常呢!
互相都體貼地為對方著想!
這陣小風,就在劉識和彭瑾的互相體貼之中,輕輕地刮過燈籠巷的劉宅,又很快地消散不見了。
劉識每日早出晚歸,在國子監用心攻讀課業,專心致志地為來年春上的會試和稍後的殿試備考。
彭瑾每日打理著瑣碎的庶務調劑生活,一心一意地靜心養胎。
偶爾劉識得閑了,就帶彭瑾出去走走,逛逛街看人間百態,賞山水頤養身心。
燈籠巷劉宅的日子,安寧而又平和。
除了十月二十去誠意伯府給劉萱添妝送嫁,然後在十一月的初一和十五兩天去誠意伯府給閔氏和崔氏匆匆請了安,這期間,劉識和彭瑾再也沒有踏入過誠意伯府一步。
閔氏和崔氏等人雖然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畢竟, 三房已經分了出去,一切都是照著誠意伯府分家之後的規矩來的,她們就是有心挑刺,也不好多說什麽。
想起兩個月前的那個納妾的約定,閔氏和崔氏心頭都疼得要流血了。
若是閔柔沒有因為偷盜被趕走,若是那些女子沒有因為對付林允而被廢,若是三房沒有分出去,在劉識生辰的時候,隨便挑出來一個送到劉識的床上,分去彭瑾的寵愛,她們也能借此將劉識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然而,現在,她們也只能後悔罷了。
時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流淌。
彭瑾原本平坦的小腹,也漸漸地豐潤起來。
然後在十一月末的某一天,彭瑾正坐在榻上,看婉娘和雲霧做嬰孩的衣服,興致勃勃地尋東問西的,突然間覺得小腹處似乎有什麽東西輕輕地滾了一下,還帶著微弱的吸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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