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汪妃娘娘一聲怒喝,止住了她們的喋喋不休。
徐嬤嬤跟隨汪妃娘娘多年,雖然私下裡也見過汪妃娘娘厲聲呵斥宮人的情形,卻很少見過汪妃娘娘當眾呵斥人,尤其是呵斥的還是她的娘家嫂子弟妹們。
徐嬤嬤心知汪妃娘娘這次是真的動了怒,忙體貼地立在她身旁,隨時準備伺候著。
那幾個汪家婦人卻是被汪妃娘娘的呵斥嚇了一跳,一愣之後,頓時臉色都嚇得煞白,也顧不得儀態了,慌忙都跪伏在地,口中張皇失措地請罪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屋子裡伺候的丫鬟婆子,見主家都跪下去了,哪裡還敢再站著,自然是一個接著一個地跪倒了一片。
陳氏猶豫片刻,終究不好鶴立雞群招眼,便也要屈身跪下,卻被汪妃娘娘隨行的一個宮女挽住,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
陳氏詫異地朝汪妃娘娘看去,正好撞見汪妃娘娘安撫的眼神,便忙收斂目光,屈膝謝了,悄悄地退到了一旁,恭順地垂首立著。
縱然汪妃娘娘待她寬厚,她也不好恃寵而驕,觀看汪妃娘娘懲處這些本家嫂子弟妹的。
現在跪著求饒的那幾個,不就是因為見汪妃娘娘笑眯眯的,為人和善,就以為是她們可以隨意糊弄,結果才招致了大禍嗎。
陳氏眼觀鼻、鼻觀心,如一尊木雕似的立在角落裡,聽著汪妃娘娘對幾個愚莽婦人的訓斥:
“你們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質疑本宮身邊的人,還是質疑本宮?”
“本宮的人,難道本宮自己不清楚?”
“你們真當本宮是泥塑的,能任由你們擺弄不成?”
“這漫天的讚譽本就是受惠於寧安伯夫人,就是對外本宮也是這樣說的!這幾個丫頭囂張地警告永寧鄉君是在維護本宮這個做姑母的?只怕是特地來害本宮的吧!”
“你們也不用覺得委屈,這件事,本宮是定要徹查清楚的!”
……
汪妃娘娘大約是被氣急了,口中連珠炮似的將幾個惡人先告狀的汪家婦人罵了好一通,直罵得她們臉色慘白,冷汗涔涔,整個人都跪伏在地上。
陳氏看著眼下這情形,對汪妃娘娘倒是生出一絲讚佩來。
風光榮寵、百般恭維之下,卻能夠不驕不躁,認清現實,承認恩惠,不避親疏遠近,理智冷靜地處理這件事,汪妃娘娘不是心底保有良善,就是有大遠見、大胸襟之人。
不論是哪一種,汪妃娘娘都不會因為此次事件而和寧安伯府交惡,只會對彭瑾和暖暖母女倆愈發地友善親切,免得相互之間生了罅隙,於雙方都不利。
汪家能出這樣一位皇妃,實在是祖上積德!
汪妃娘娘將幾個跪伏在地瑟瑟發抖的婦人訓斥一頓之後,冷笑道:“既然你們不相信本宮,那本宮也不必白費唇舌,請族老論決吧!”
幾個婦人如聞晴空一聲雷,又驚又嚇,愕然抬頭,一時都忘了對答。等反應過來之後,一個個都慌忙將額頭在青石地板上叩得咚咚響,一個勁兒地向汪妃娘娘求饒。
這件事若是驚動了族老們,那為了汪妃娘娘,她們全家定然會遭受呵斥,甚至是被驅逐出汪家的!背負了上開罪汪妃娘娘和寧安伯府的罪名,那她們全家也不要想在京城立足了。
幾個汪家的婦人這才知道怕了,一個個頭上都磕出了血絲,卻絲毫都不敢停,生怕稍有不敬,再惹了汪妃娘娘不悅,後果更加嚴重。
可殊不知汪妃娘娘見了她們這副模樣,心中越發地生氣了。
她和她們好好說話的時候,一個個的都不聽,還敢指著徐嬤嬤的鼻子叫罵,
怎麽這會兒剛一說要請族老們,一個個就都這麽虔誠乖順了?分明是沒有把她看在眼裡!
這樣短視無知、囂張跋扈,又不把她看在眼裡的拖腿兒之人,要來何用!
“請族老們決斷吧。”汪妃娘娘收斂起怒氣,平靜但堅決地開口道。
她犯不著為這樣的蠢人而動怒,正好可以借機清除汪家族人裡的毒瘤,保證汪家日後的枝繁葉茂,也讓她能有一份有力而放心的依仗。
陳氏看看堅決的汪妃娘娘,又看看早就嚇癱在地的那幾個汪家婦人,悄悄地歎了口氣——不思正路,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招致這樣的禍患,只能說是她們自作自受。
事後,汪妃娘娘親自請托陳氏到寧安伯府解釋明白,口中歎息道:“自己娘家出了這樣恩將仇報的白眼狼,本宮也不好意思再見寧安伯夫人了……你就代本宮去安撫寧安伯夫人和永寧鄉君吧……寧安伯夫人的慷慨相讓,本宮一直都感懷在心……”
汪妃娘娘說這話的時候,一半真情,一半籌謀。
——沒有彭瑾的慷慨相讓,她也不可能有現在極高的名望,也就不可能這麽快就有機會冊封為貴妃;而劉識這樣國朝的肱骨重臣,未來至少還有三十來年的坦蕩仕途,到時候寧安伯府後繼有人,定然會再上一步,與這樣的人家打好關系,對她和女兒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陳氏鄭重應下,回頭就帶著汪妃娘娘豐厚的賞賜,到了寧安伯府做和事老。
彭瑾聽完陳氏轉述的汪妃娘娘的話,笑道:“我和暖暖本就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相信娘娘絕不會受人蒙蔽,不察實情,冤枉好人的,何必還要勞陳妹妹你來做這個和事老!”
陳氏抿唇一笑,道:“既然我應下了這個差事,那彭姐姐的話我也一定會如實稟報給娘娘知道的!”
彭瑾聞言,哈哈大笑,輕拍著陳氏的手,笑道:“你喲~看來,娘娘托你來做這件事,還真是找對人了!”
陳氏也爽然一笑,又和彭瑾說起了汪家對那幾戶人家的處置。
“有娘娘發話,族老們都深覺這樣的家族禍患留不得,便將他們極佳給剔除了族譜,發送到了祖籍南安。”陳氏唏噓道,“南安在大齊頂南邊,聽說瘴癘嚴重、偏僻閉塞,這一去,每個兩三代人,他們只怕是翻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