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側的宇文護更是急不可耐的湊上前去,開弓沒有回頭箭,今天,宇文邕必須得死。
怔愣間,箭已至。婉瑤迅速回神,一拉扯過宇文邕,宇文護射過來的冷箭,不偏不倚的射在了婉瑤的肩胛骨處。
宇文邕抱著婉瑤,神色大變,驚恐的喊著她的名字,心疼不已。
婉瑤笑笑,皺著眉頭,道:“宇文邕,別讓我白白受傷,看你的了。”說著一把推開了他,回身一步倒在沈格然懷裡,阻了他刺向宇文邕的劍。
“你不會是要落井下石吧?”婉瑤抬眼睨他。
沈格然大咧咧一笑,將手中的劍扔向了一旁,“娘子都傷成這樣了,還不忘關心你前夫啊?這樣我會受傷的。”
婉瑤由著沈格然抱著,不動聲色的將手伸向矮靴內,那裡藏著一把匕首,就是當初在懸崖下的茅草屋內,刺傷沈格然的那一把,那上面,隻沾過他一人的血。
宇文邕複身回頭看向宇文護,眼內凶光畢露,他順勢抬腳提起地上的一把長戧,不由分說,直接上前與宇文護殺的不可開交,招招致命。宇文護雖已過了知命之年,但是寶刀未老,先前幾招,完全輕松避開。
宇文邕渾身帶著戾氣,勢如破竹般凶猛,不過數十招,宇文護便招架不住,節節敗退,身上的鎧甲更是被宇文邕的長戧挑開仍在了一旁。
司業城內一萬士兵死傷無數,周軍此刻壯志勃勃,越打越是起勁,更是打紅了眼,哪裡還顧得上宇文護死活。
沈格然見狀,笑眯眯的看了眼,道:“娘子,新婚之夜,讓你見了血腥,實屬不該,咱們還是避開的好。”
婉瑤眼睛盯著宇文邕,見他身上被利劍所傷,不免皺了眉頭,淡淡道:“再等等,宇文護還沒死呢!”
沈格然也不顧她反對,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唇角勾笑,“見這架勢,他是必死無疑了,只是,等他死了,宇文邕便能騰出時間對付為夫了,為夫可打不過他,三十六計,走為上。”
婉瑤轉過臉來,嘴角勾著一抹邪笑,內眼閃過一絲精光,清澈澄明的雙眸,此刻仿如深淵一般,深不見底。
猝不及防間,婉瑤抬手,那把曾經沾染了他血的匕首直直插入他的心臟,他手上一頓,緩緩低下頭來,嘴角上還掛著笑意,就在剛才,他還在想,過幾日,等到了柔然,勢必要為婉瑤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許她一世安穩。他還幻想著以後她也能為他生一雙兒女.....
婉瑤手上用力,將匕首插的更深,臉上嫌棄之色更是不予言表。
沈格然緩緩的跪在地上,將婉瑤輕輕放下,生怕傷著她,眼內沒有一絲恐懼,卻是柔情滿滿,嘴角處不斷有鮮血溢出......
他忍著劇痛,垂眼輕聲開口,“傷我,你都不會覺得心痛麽?”
婉瑤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我說過,欠憐兒與丸子的命,我終是要拿回來。”
他忽而笑了起來,笑容裡卻是那麽淒涼,“是我不好,沒有及時出現,惹、惹得陌依慘死,憐兒與丸子墜崖,可是,婉瑤,我想彌補你,難道、難道就不能給我個機會麽?”沈格然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斷斷續續說完這段話。
婉瑤眼內寒光凜冽,沒有一絲溫度,“還裝?你還要繼續裝到什麽時候?若不是你告訴了厙汗沐,厙汗沐又告訴了馮姬,我們怎麽可能會被追殺?陌依會死麽?憐兒與丸子會死麽?鴿子會被送進宮裡麽?你還要假仁假義到什麽時候?沈格然,我真是瞎了眼錯信了你,你明明是看著丸子與鴿子長大的,那一聲爹爹叫了你四年,
你怎忍心傷他性命?你與宇文邕的過節,為何要強加在我孩子身上?沈格然,我恨你,恨不能一早就殺了你。”婉瑤幾乎是怒喊出來,她拔出匕首,回手又是一刀,刺的更猛,更深。
沈格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也搖搖墜墜,恨不能一陣風就刮倒。
他咧嘴笑了笑,眼內有不甘,“婉瑤,我那麽愛你,怎、怎舍得傷、傷害你身邊至、至親?你寧可信了馮姬,也不肯問、問問我麽?”
婉瑤渾然一愣。
沈格然接著又道:“不是我,不管你信與不信......”說著,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染紅了身前那一層白雪,灑在地面之上,猶如一張水彩墨畫。
遠處,突然一道白霧扎起,迷了戰場,時空仿佛都靜止了一般。
一位身著白衣,一塵不染的白胡子帥哥手持浮塵從白霧中走來,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婉瑤眨了眨眼,怔愣間突然想起,這不就是當初騙他來此的老道士麽?
不對,這人?這人她不是第一次見,他這一身白衣,怎麽和宇文邕有幾分相似?越看越像,怪不得她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宇文邕,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胡思亂想間,老道士已然走近,他矮身看著沈格然,重重歎了口氣,聲音虛無縹緲,那麽不真實。“你這孩子,當初我把她哄騙過來不過是為了圓你上一世愛而不得的一個夢罷了,這一世,你怎麽又將他推到了我那孫兒懷裡?”
孫兒?他是宇文邕的祖父?
婉瑤突然想起,曾在沈格然的密室裡看見過一副畫,可不就是眼前這人!更是不明白了。倆人又是什麽關系?
沈格然像是靈魂出竅了一般,所有的前塵往事好似都回到了腦子裡。
上一世,他貴為一國之皇,主宰天下,卻親自賜婚將身為宰相之女的她許配給了自己最為信賴的朋友身邊,流轉見,不期遇見,她救他性命,細心呵護,卻隻當他是王,昏睡間,睜開眼,隻那一眼便萬年,他不知為何愛她入魔至瘋狂,臨死前,他用自己永世為皇的命格許願,下一世,隻為遇見她,最先遇見她。
沈格然突然仰天長笑了起來,只是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他是最先遇見了他,卻又是親手將她送到他的身邊,處處驚心、步步為營,隻為上一世為她丟掉的命運。
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婉瑤明明是他的,是他的啊......
老道士捋了捋發白的胡須,重重的歎了口氣,“孩子,就算我破戒再給你們續一世姻緣,你還是會將他推到我那孫兒身邊,上天早已注定,你又何必苦苦掙扎呢?放手吧......”
沈格然猛然又嘔出一口鮮血,氣息越來越是不穩,慌神間,白霧散去,身邊哪裡還有什麽道士?仿如夢境一般,對決的人依舊還在對決,生死難分。而將死之人,卻是緊緊握住了婉瑤的手,久久不曾放開。
他闔了闔嘴唇,勾出一抹笑意,眼睛還是那麽好看,流光溢彩,璀璨萬千,灩漣四方,不惹塵世。他看著淚流滿面的婉瑤,往自己的懷裡拽了拽,氣若遊絲的安穩道:“婉瑤啊,別難過,你一生的苦難皆是因我而起,所以,即便死在你的手裡,我也了無遺憾。”這一段話,他用盡了所有力氣。
一咳,又是一口鮮血。
婉瑤回手抱住了他, 哭的不能自己,嗚嗚咽咽的,想說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沈格然有什麽錯?她為什麽就沒有開口問問他?他曾那麽細心的照顧了他整整四年,那四年時光,曾是她來到這裡最為安逸的一段日子,有朋友、有親人,沒有傷心、沒有難過,像個寶貝似的被人呵護在手心裡。
她的心不是鐵做的,他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裡,即便不愛,卻仍舊把他當做朋友,最最信賴的朋友,可是,最後,她做了什麽?憑借自己的臆想竟然以為他是罪魁禍首。
沈格然的身子慢慢向下滑去,他緊緊握著婉瑤的手,不願意放開,嘴巴湊近他的耳朵,聲音輕的仿如落地的雪花,“我將憐兒和丸子,放、放在了潞城的幸福客、客棧,本想給你一個驚、驚喜,讓你歡歡樂樂的嫁、嫁給我,可我好像沒機會了。我不要下、下一世了,愛你,太痛苦了,我願意放手了......”說罷,抬起想要摸一摸婉瑤臉頰的手,忽而兀自垂了下來,再也未曾動過。
婉瑤一愣,垂著眼簾看了看,淚迎於睫,隨後大顆大顆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落,她撕心裂肺的呐喊了一聲,抱著沈格然,久久不曾平息。
那一日,婉瑤曾親手殺死了用永世為皇的命格換他與她下一世相遇的沈格然,親眼目睹了宇文邕手刃宇文護的場面。
她抬頭看了看天,火光縈繞如天明,不遠處的廝殺更是此起彼伏。她的眼淚無聲滑過,卻彎了彎嘴角,矮身背起沈格然,拖遝著一步步,向遠方走去......
寶貝兒們,還有番外哦,番外是很美麗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