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 福建巡撫鄒維璉的面色陰晴不定,看了看那些被緊急召來的官員,吞吞吐吐:“這個,這個,泉州知府葉大人給本撫帶來一個消息......這個具體是什麽,還是讓葉大人告訴諸位吧......”
目光都落到了葉原先的身上,葉原先也不慌張,清了清嗓子:“十一月十八,澎湖守備、驍騎尉丁雲毅,起澎湖水師全部,兵發大員,收復台灣!”
這話一出,官員們頓時亂了。一片議論紛紛,交頭接耳,誰都無法相信這個消息。
也被鄒維璉叫來的鄭芝龍身子動了下,眼中殺機一閃而過,但隨即又泰然自若的坐在那裡,好像這事和自己一點關系也都沒有。
葉原先悄悄的注視了他一下,心中也不禁佩服鄭芝龍的鎮定。
“靜一下,靜一下。”鄒維璉製止了這些官員:“諸位,茲事體大,葉大人,你把事情經過說一下罷。”
葉原先不慌不忙地道:“紅夷竊據大員,雖是蒙朝廷聖恩暫時駐扎,但卻得遵我大明律法,安分守己才是。但紅夷在大員可謂無惡不作,又有霸佔整個台灣意思。近日貿然提征蔗糖稅,終於激起民變。當地人郭懷一......”
說到這個名字,有意無意的朝鄭芝龍看了眼:“郭懷一率眾千余舉事,大員大亂。大員戰亂一開,禍及台灣,台灣一亂,又禍及我福建。因此丁雲毅不得不起全部澎湖官兵,收復大員。諸位大人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台灣已經收復了。”
“諸位對此有何看法那?”鄒維璉眼神遊離不定。
“葉大人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布政使司布政使包鴻久將信將疑:“難道葉大人在這裡,便能知道大員戰況進行了嗎?”
葉原先一笑:“正是如此。”
鄒維璉拿出幾頁紙來:“這是丁雲毅給本撫的信,上面寫了些什麽那?本撫給諸位大人說說。上面寫了本撫運籌帷幄,決勝千裡,乃有收復台灣之戰......啊,這裡,福建布政使司布政使包大人親自慰勉,督促澎湖水師奮勇作戰......參政關國華關大人、司運使穆承憲穆大人......”
他一口氣念了十幾個人的名字,人人都在這次收復台灣之戰中“出了大力”,或者“親自指揮”,或者“調度糧草”,總之這功勞人人有份。
那些被念到名字的官員,心中又喜又怕。
本來有功大家分,這是官場規矩,原也不足為奇,只是這件事情上的利害實在是太大了。
如果台灣真的收復,朝廷一高興,賞賜是少不了的。只是若這是丁雲毅自作主張,或者根本沒有打下台灣,那麽朝廷一旦震怒,追究下來,丁雲毅提到的人一個也跑不了。
包鴻久腦筋轉得快,這丁雲毅的老子丁遠肇,乃是從福建讚理軍務調到兵部去的,丁雲毅又剛從京城回來,他老子管兵部,難道是丁雲毅得到了什麽消息,或者有人對他下了這道命令?
否則他哪裡來的那麽大膽子自作主張?
再有一條,葉原先剛剛在泉州知府位置上上任,丁雲毅就兵法台灣,這兩人原是小舅子和姐夫的關系,必然是葉原先給丁雲毅帶來了什麽朝廷命令。
這麽一想,豁然開朗,語氣頓時轉變:“沒有想到丁守備居然提到了下官,愧不敢當,愧不敢當。想鄒撫帥當日在料羅灣一戰,大敗紅夷,原該趁勝追擊,但鄒撫帥宅心仁厚,不欲趕盡殺絕,放了他們一條生路。
誰想紅夷不沐浩蕩天恩,居然又在台灣為非作歹。撫帥雷霆一怒,命起澎湖之軍收復台灣,可喜可賀,撫帥功蓋天地!此乃我福建之喜,朝廷之喜!下官懇請撫帥立刻上奏朝廷,報此大捷!” 這番馬屁拍的當真是“驚天動地”,鄒維璉大是不以為意。
這台灣哪有那麽容易收復?也不過是聽葉原先說說罷了。
萬一沒有收復,自己貿然報捷,那不是鬧出了天大笑話?即便朝廷不追究,自己哪裡還有臉繼續坐在這張位置上?
可其他官員卻想不到這點,人人附和著包鴻久,連聲稱是。
鄒維璉咳嗽一聲,讓官員們安靜下來:“鄭大人如何看那?”
眾官一片寂靜,這才忽然想起,丁雲毅官無大小,能提到的都提到了,偏偏漏掉了手握重兵的鄭芝龍!
“收復得好,收復得好。”鄭芝龍皮笑肉不笑:“丁雲毅好大的膽子,好大的魄力那。這份膽色本參將從來未曾見過,佩服, 佩服。”
這話裡的意思誰都聽得出來了。
大員雖然被紅夷竊據,但台灣卻從來都被鄭芝龍看成自己的勢力范圍,眼下丁雲毅居然敢在老虎罪邊拔毛,當真是“好大的膽子”了。
鄭芝龍冷冷地道:“丁雲毅能夠收復台灣,那是大大的喜事,只是本參將心中疑惑,那紅夷雖然在料羅灣慘敗,但力量依舊存在,外有艦船防衛,內有熱蘭遮城堅固,本參將奇怪得很那,丁雲毅有多大力量,能夠打破大員?葉大人,這事非同小可,好了,皆大歡喜,萬一消息不準確,只怕有人要人頭落地。鄭某試問葉大人,可是親眼看到丁雲毅攻破熱蘭遮城了那?”
一席話說的人人心驚膽戰。
是啊,這要是弄做的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殺頭抄家,那是轉眼就到來的事情。
葉原先絲毫也不畏懼:“葉某離開澎湖時候,澎湖水師皆動,丁雲毅隨軍出征,聲勢浩大,此一戰必然成功。”
“若是不成功呢?”鄭芝龍眯著眼睛問道。
葉原先淡然一笑:“若是不能成功,葉某謊報軍情,願意摘下烏紗,自己領死!”
“葉大人,這話可不是說著玩的。”鄭芝龍緊追不舍。
葉原先坦然道:“當著鄒撫帥的面,當著這麽多大人的面,葉某言出必行。若丁雲毅不能成功,請斬葉某之首。”
“當真?”
“當真!”
鄭芝龍眼神流動不息,忽然“哈哈”一笑,對葉原先拱了拱手,又隻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坐在那裡一聲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