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辦公室在十樓，劉檀掉下去一點動靜也沒有，顯然沒摔死。
玻璃窗上倒映出他的影子來。
奇怪的是明明是倒影，形態神情竟完全與本人不同。
鏡子裡的楊熙淡而溫雅，如青天上的白雲，像深潭裡的靜水。
而被暗系精神力徹底喚醒的楊鶴則是從黑暗裡走出來的王者。
楊熙頭痛難抑，發現自己處一於一片白茫茫的霧中，唯一可見的，竟是另一個個自己。
他忍著內心的恐懼和不安，強自鎮定道:“你是誰?”
楊鶴笑了笑，眼中的邪氣像粘膩的毒蛇一般，卷得楊熙不敢動彈。
“你可以叫我‘鶴’。”
楊熙搖頭。
不是不懂，而是不信，不信自己會是這樣邪異的人共生。
楊鶴像是看穿了他，邁著長腿走到休閑廳，隨意地靠在漆黑的真皮沙發上，聖潔的白大褂穿在他的身上，仿佛透著冰冷的寒意，他以手支頭，分明沒有坐相，可那挺直的脊背和高昂的頭，顯示出被睥睨天下的傲來，他看著倒映在沙發真皮上的楊熙，道:“你知道嗎?其實不該存在的人是你。我才投生在媽媽懷裡的那個，你才是個怪物。”
楊熙看到隱藏在他語氣裡的氣急敗壞，心忽一松。
猜測楊鶴根本無法長久佔用自己的身體。
他沉默不語。
楊鶴道:“爸爸曾經救過一個老乞丐，並為他養老送終，你還記得嗎?他死前，在院子裡種了一顆樹。那株樹的名字，叫‘雙生’，他對爸爸媽媽說，我命裡一有災，危機時，此樹結的果，可以保我一命。”
楊熙知道老乞丐，可那也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以證明他的爸爸是個老好人。
這是第一次聽說，“雙生樹”。
“爸爸媽媽都當老乞丐老糊塗了，隨著樹一天天長大，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你卻慢慢地誕生了。你第一次佔用我的身體時，我就像你現在這樣，在鏡裡的害怕得發抖，可是你什麽也不知道。後來你認識了那個掃把星，就越來越強大了！”
他口中的“掃把星”指的是蕭婉柔。
“住嘴，不信你這樣說小婉。我對這些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在我看來，你來是意圖鳩佔鵲巢的怪物呢。”楊熙反唇相譏。
楊鶴道:“後來，我從古老的文獻上查到，原來‘雙生樹’結出的果子叫做元胎果！知道它的作用嗎?會讓人變得聰明，如果孕婦吃，那生下的胎兒就相當於文曲星轉世。你還記得嗎?”
楊熙想起來了。
的確，那顆奇怪的樹結過一顆奇怪的果實，可是最後果實去哪裡了?一點印象也沒有。
忽地，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是五歲的蕭婉柔，穿著單薄的衣裳，又瘦又小，巴望著樹上那枚青色的小果。向來禮貌得近乎膽怯的她不知道哪裡來的意志，竟搬了椅子，拿了竹竿將它敲了下來。
這些並不是楊熙的記憶。
楊鶴道:“看到了嗎?那顆果子在樹上長了幾年，我也曾多次想把它打下來，都失敗了，爸爸說這是一顆石果，可是在掃把星的手中，就跟打棗子似的容易。”
楊熙抿唇。
他對楊鶴的話根本不相信。
什麽雙生樹，元胎果，文曲星，講神話故事都沒這麽玄的。
就算他們精神分裂，雙重人格，楊鶴又是從哪裡得來的這個訊息。
這時他的腦海中又出現了一個畫面，

是屬於楊鶴的記憶，與他共享了。
小蕭婉柔拿到果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記憶裡，那果子像石頭一樣硬，可是她咬起來的時候異常輕松，香甜，看她那眉開眼笑的模樣，顯然那果子極為美味，一張蒼白的小臉頓時變得紅撲撲的，像喝醉了酒一樣。
她吃了一半，忽地看著果子發起呆來，然後從口袋裡掏了一張洗得發白的手帕將它包了起來。
楊熙想起來了，這半枚果子後來被她哄著他吃了。
“知道了嗎?這就是雙生，一體雙生！我是主導者，所以知道你的存在，你卻把我當成了‘偏頭痛‘，那個蕭婉柔分明也吃了果子，竟沒有精神分裂，還有令我忌憚的氣息，我不得不躲了起來，將身體徹底地讓給了你。”
他越說越氣，像是要把這些年的鬱氣都吐出來一般，“好不容易到了末世，我終於感應到了渴望的黑暗氣息，直到你們到達小青山，這種渴望終於徹底爆發……哦，這個你不知道，你被一個鬼修奪舍， 後來被林可卿所救，那是我第一次覺醒，如果不是她，你就已經消失了。”
說起林可卿三個字，他又愛又恨。
明明是她救了他，可她的眼中只有楊熙。
楊熙雖然不記得這些事情，但是從父母那裡知道了經過，覺得他說的這一部分是真實發生過的。然後慶幸不已，一想到自己可能被另外一個自己殺死，這也太可怕了。
楊鶴動作優雅地拿起桌上一個桔子剝了起來，這是林可卿空間裡長出來的，味甘而甜，他道:“咦，這桔子的味道不太一樣啊。”
他雖然不能完全掌握身體，但楊熙虛弱的時候，他也曾有過感覺，知道這個味道不對。
楊熙道:“是可卿用異能種出來的，味道更自然一些。”
他隨意解釋了一下，道:“我們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楊鶴吃著桔子，一臉的享受，道:““對，除了你死我亡，沒有任何辦法，也許，克隆技術能複製一個身體，我們就能分開了。從同一個人，變成一對孿生兄弟。”
楊熙道:“你太危險了，我才不會創造你！”
他覺得楊鶴是在嚇唬他，什麽“你死我亡”，如果真是這樣，他早就被殺了。
楊鶴“哧”了一聲，道:“真正危險的，是林可卿！那天她想要催眠你，我才會反擊。結果她就像女暴龍一樣，差點把我打死！”
楊熙看著他委屈的表情，又聯想到那天房間裡的狼藉，仿佛看到她將自己攆得滿頭包的樣子，如果不是現在處境危急，他都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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