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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海孤狼》第19章 你贏了
  “蓋世太保?”鍾前功少尉看著自己的長官,不太明白蓋世太保是什麽。  “就是德國秘密警察。”李孔榮解釋道。“反正我們要非常小心,別自己也被拉進去了。”

  “那我們……”是李孔榮說要會會那個洋特務的,現在李孔榮又說要小心,鍾前功有些摸不著頭腦。他還是不太清楚長官為何要去接觸那個人,然而長官畢竟是長官,長官既然不說,他這個做下屬自然不好問。而且,他發現自己這個臨時長官還有其他的情報來源――有很多次一些不是從他這裡收集的情報也被長官加入到已知確認信息裡。

  “不要再去樓頂看了,從現在開始我們的任務就是盯著這個英國人,然後想辦法在安全的時候接觸他,最後帶他離開基爾。”李孔榮不知道下屬在想什麽,隻說自己的想法。

  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在想販賣情報牟利的事情。方法主要有二,其一就是通過在柏林留學的蔣緯國向常凱申販賣日軍情報,他已經編排好了情報內容和傳遞順序,肯定能引起常凱申的重視和信任,但這個辦法的最大問題就是怎能收錢。

  匯到德國來,想要再帶出去是很困難的。外匯也好、馬克也好,德國政府都嚴厲管制,當然也不是說沒有辦法。陳順慶的水手館就是一條路――華裔水手因為要出洋,可以到國外港口,他們身上的外匯和馬克肯定是管制不了的,這其實就是攜‘巨額’現金走私離境了。可畢竟是錢,萬一哪個水手見錢多起壞心,帶著這些錢跑了怎麽辦?

  水手館這條路除外,再一個辦法就是錢不要匯到德國,而是匯到上海,香港、或者瑞士的銀行戶頭上。但這同樣有問題。第一就是用誰的證件、誰的名字開戶。他記得閻錫山修窄軌鐵路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有一筆款子存在法國銀行,但原來的開戶人已經死亡。法國銀行不認可其他取款人,雖然知道錢就是閻錫山的。多次交涉後銀行才勉強同意以這些存款購買法國二手鐵軌,如此以貨抵款,方把錢‘取’了出來。

  第二就是擔心常凱申下令進行暗中調查。一旦帳戶查到自己頭上,那十有八九會被招進侍從室,當然也有可能是在某個隱秘處被軟禁。抗戰真要是發生,他寧願戰死在大洋上,也不願被常凱申軟禁在重慶。錢若不匯到德國,用誰的名字開戶,在哪裡的銀行開戶,如何查詢帳戶余額,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常凱申那邊是如何收錢的問題。對英美則是交涉途徑的問題――他曾經熟讀過美國記者威廉・夏伊勒寫的《第三帝國的興亡――納粹德國史》,也翻譯過十數篇關於第三帝國武器的文章,加上常常混跡於軍壇,可以說相比於英美,他對納粹的各種情況更為熟悉。以自己所屬的陣營和國際大勢,特別是他準備在珍珠港後掛靠美帝對日作戰,自己肯定是要站到英美這邊而非納粹。

  或許可以直接前往英國毛遂自薦,畢竟英國人最在意德國情報,但英國人憑什麽信任自己?現在忽然冒出個英國間諜,如果真將這個人救了,那英國人對自己的信任是前往英國毛遂自薦所不能比的……

  執行完任務感覺到無比饑餓的鍾前功正對著一份牛排狼吞虎咽,李孔榮杯子裡的咖啡卻一點點慢慢的喝,他倒半點也不餓,腦子裡想到全是掙錢大計。在想過那些存在的問題後,他開始糾結於情報的開價問題。常凱申那邊還好說,畢竟是抗戰,可英國人這邊該要價多少?一千英鎊?一萬英鎊?十萬英鎊?

  *

  基爾小咖啡館裡的李孔榮想著一堆一堆的英鎊。

在克裡斯汀旅館的四樓,卡爾・克魯克博士正在對著鏡子檢查著自己的後背――一個小時前,一個華裔洗衣工狠狠的撞了他一下,結果兩個人都摔倒在地。他不知道那個抱一堆床單的洗衣工其實是有意的,他只在乎自己這次有沒有受傷――對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來說,這種程度碰撞很容易骨折。  “真是該死!”博士有意的活動後背,雖然疼痛,但他感覺情況並不太糟糕。他再次活動了幾下,感覺自己判斷無誤後才將衣服穿上,然後從行李箱夾層裡取出特製的望遠鏡,開始觀察海灣對面的反潛學校和造船廠。他不得不讚美這個旅館的位置再好不過,在這裡,學校和造船廠都一覽無遺,他甚至還能看到造船廠的幾個小型船塢,雖然因為障礙物遮擋,暫時看不清建造的是什麽,可等船建好下水前,他肯定能看到德國人的新艦艇。

  細細觀察了兩個多小時後,時間到了十二點,感覺有些餓的博士將望遠鏡拆成兩節,重新藏在行李箱的夾層裡。而後他對著鏡子稍微打扮了一下,帶好重要物品,這才舉著文明棍下樓去街對面的餐廳用餐。一杯黑啤酒,一份炸魚排、一份炸土豆,博士快吃完的時候,抬頭忽然覺得對面坐著的黃種人有些像早上的那個洗衣工,當然,也許是他眼花――他向來對黃種人臉盲,他們長的幾乎是一模一樣,而且兩人穿的衣服也不同:早上那個洗衣工邋遢且發臭,現在對面那個黃種人單從衣著上看就不是下等人。

  這也許是個日本人。博士心中如此解釋,但被他看了一會的鍾前功卻渾身僵硬。雖然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可模樣還是那個模樣。他有些艱難的看了坐在英國人背後假裝看報喝咖啡的李孔榮一眼,而後再看那兩個跟著英國人走進餐廳的德國人一眼,頭上頓時冒出一層細汗――真是太危險了,如果這個英國人本身就是個陷阱,那自己兩個人都要陷進去。

  鍾前功如此想時,克魯格博士已經吃完午餐,他小坐了一會,然後不出所料的走向洗手間。見英國人行動,李孔榮狠狠的對鍾前功使了一個眼色,他才猶豫的站起身跟著英國人走向洗手間,李孔榮也同時站起,但他的方向不是洗手間,而是那個打算緊跟英國人去洗手間的蓋世太保。

  “Arschloch!”餐廳中間的過道上,無意碰撞後李孔榮端著的一杯熱咖啡全數撒在了那個蓋世太保胸口,以至德國國罵脫口而出。

  “啊!”碰到人的李孔榮當即大驚,他飛快的對著德國人鞠躬,然後不斷說道:“斯米麻森!斯米麻森!斯米麻森!”說罷又掏出手帕去擦德國人胸口。

  德國人本來見是一個黃種人當即怒不可遏,可對方一副日本人的作態,說的好像也是日語,又隻好壓抑住怒氣――日本是東亞強國,更是德國的朋友,對日本人還是要客客氣氣的。

  “好了,我……”熱咖啡燙過之後,除了覺得胸前有些發熱,德國人並沒有其他不適。此時這個日本人還在致歉,德國人卻不知該用什麽語言和他交流,對方好像根本不懂德語。無奈之下,他隻好微笑,然後用手摸了摸胸口,搖搖頭表示無礙,最後若無其事的走開。

  德國人最後假裝不痛的表情讓李孔榮心中大笑,但為了不被對方記住,他很快就出了餐廳,在預定的地點等待鍾前功,他希望鍾前功能在自己所製造的那兩分鍾裡把事情辦好。一會,鍾前功悄無生息的來了。

  “怎麽樣?”李孔榮看著他,如之前那樣滿心期盼。

  “他說謝謝。”鍾前功小聲道,“他還說如果有需要,他會叫洗衣服務的。”

  聽聞對方是這麽說的,李孔榮雖然不滿意,但還是道:“那就好,這說明他沒有拒絕。”

  “長官,可萬一這個人是……”雖然在洗手間,趁著德國人被李孔榮所阻和英國人說了幾句話,可鍾前功卻很是不安,他很擔心這個英國人本身就是個陷阱。

  “你擔心他是德國人派來的?”李孔榮看著他問,眼光一閃一閃。

  “是,我有這個擔心。”鍾前功緊張的點頭,“如果是的話,那我們……”

  “如果是的話,也不能證明我們就是間諜,德國人沒有任何證據。”李孔榮道。“你不要擔心,真出了事,我們也就是被德國驅逐出境。”他說罷又道,“很多事情其實都是賭,我們賭這個英國人不是德國人設的陷阱。依我看,這局贏面很大,德國人怎麽可能會把自己人派到那個陷阱裡,然後等人來救?他們最大的做法就是緊盯這個英國人,然後順藤摸瓜看他和誰接觸。隻要我們小心的不被蓋世太保注意,還是安全的。”

  李孔榮說的不無道理,可鍾前功少尉的心到現在還在撲通撲通亂跳。好在剛才在洗手間裡他並不慌亂,那個英國人聽聞他的勸告後更深深的打量了他幾眼,他終於認出這人就是早上撞倒自己的洗衣工。

  人生猶如賭局,決斷最為重要。李孔榮如此想,走出餐館的卡爾・克魯克博士也是如此想。他其實是昨天才入住這間旅館的,正以為找到一個絕佳的觀察點,不想洗手間裡的那個中國人卻告訴自己這裡是個陷阱,而且自己已經被德國秘密警察監視了。

  這是真的嗎?博士開始很懷疑,但出了餐館他按照以前的反間諜訓練隨意在城裡轉了轉,還真看到兩個跟蹤自己的蓋世太保,這個發現讓他毛骨竦然。二十多年的間諜生涯,他想過無數次被德國反間諜部門逮捕的情形,卻不想因為訂錯一間旅館而陷入絕境。

  怎麽辦?表情安詳的博士拄著文明棍在大街上慢步,內心卻焦急萬分。難道真的要按那張紙條上的地址去找中國人求救?如果這其實是另外一個陷阱呢?行李夾層裡的望遠鏡完全可以說成是光觀所用,不過微型照相機該如何解釋?還有那本假護照?

  博士在大街上越走越急,他身後的德國人則越跟越緊。正要被德國人追上時,急急忙忙的他忽然撞到了一個露天餐館的侍者。看到獵物並不是逃跑,緊跟的德國人也就停了下來,他們甚至還往回走了幾步。一會,他們看到獵物上了一輛出租車,他們也馬上攔了一輛車跟著。出租車最後在一家洗衣店門口停了下來,獵物走了進去。於是兩人下車守在洗衣店兩側。遠遠的望去,他們看到進了洗衣店的獵物正把剛才弄髒的外套脫下,露出裡面的白襯衫。

  靜靜的等待,十分鍾、十五分鍾,二十分鍾,等兩人感覺不對勁時,最新衝進洗衣店的蓋世太保才發現背對門外穿白襯衫的其實是個黃種人。

  “Arschloch!”蓋世太保看著中國人怒吼,他大叫道:“人呢?人去了哪兒?”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洗衣店老板看著發怒的德國人目瞪口呆,他根本不懂德語,說的也是漢語。好一會他才指了指後面,示意剛才那個人是從後面離開的。順著中國人指的方向,蓋世太保急忙衝到了後門,但這顯然已經來不及了,後面是一條空曠無人的小巷,隻有兩隻戲耍的野貓看著陌生的來客不知所措。

  二十分鍾足夠福特A型車離開基爾市區了。此時,在車上舉著手的卡爾・克魯克博士看著拿槍指著自己的中國人用英語說道:“先生,我本以為您是一個好人。”

  “我當然是好人。”李孔榮坐在副駕駛位置,鍾前功少尉則在專心開車,雖然已經離開了基爾市區,可少尉的手還在發抖,換檔拉操縱杆的動作也不利索,變速箱哢哢哢作響。

  “可我怎麽相信你也是好人。”李孔榮的槍從老頭上車就一直指著他。“我想,現在的情況是我從德國秘密警察手中救了你,我應該得到你的信任,所以你應該告訴我些什麽。最少,你應該告訴我,你在為誰服務。”

  “很抱歉,先生,我僅僅是一名遊客。”博士很無辜的道。“我以為這隻是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哈哈……”李孔榮大笑起來。他道:“那好吧,我們回去!”他說罷又對鍾前功道:“掉頭回去。”

  “什麽?!”好不容易僥幸逃出基爾的鍾前功大吃一驚,他不想長官還要回去。

  “我說回去!”李孔榮側看著他,見他抖的更厲害的手一直不打方向盤,當即發怒:“鍾前功少尉,我命令你回去!”

  “是,長官。”鍾前功終於減速,而後汽車開始拐彎。

  這下輪到英國人緊張了,他生硬的抽笑了一下,道:“如果回去,你們也會被逮捕。”

  “不,先生。”李孔榮笑容滿臉。“我會說這把槍是你的,你用槍指著我們要我們帶你離開基爾,然後我們發生了爭鬥,最終我僥幸控制了局勢。”

  汽車已經轉過彎,開始駛向基爾。看著路兩邊景物往後飛馳,英國人臉色越來越壞,終於,他喉結抖動了幾下,苦笑道:“好吧,你贏了。你想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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