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夫人的手可真巧,你瞧,這繡活多精致啊!就跟真的似的!”采棋手裡拿著件小肚兜,一邊端詳,一邊豔羨道。
紅色的肚兜上繡著兩隻雪白的小狗正在爭搶一隻繡球,那圖案栩栩如生,滿是童趣。
“……嗯……”夏霜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采棋奇怪地看看她,“你怎麽了?”
夏霜出了神,竟沒聽到。
“你到底怎麽了?”采棋推推她,“怎麽見了這些東西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想家了?”
“……沒有……”夏霜搖搖頭,“我就是覺得奇怪……”她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說道,“大少爺說這些衣裳都是我家夫人繡的……”
“是啊,”采棋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可我明明記得……夫人她不會蜀繡……”
“啊?”采棋一愣。
夏霜認真地點點頭。
“……”
“可如果不是夫人親手繡的,大少爺為什麽要這麽說……”夏霜自言自語地嘟囔道,“大少爺幹嘛要說謊啊……”
采棋心念一動,正要開口,珠簾卻“呼啦”一下被人從外面猛地掀開。
一人大步走進來——
“那夕顏呢?夕顏可會蜀繡?!”低沉的聲音裡卻帶著幾不可查的顫抖。
那人懷裡的男孩睡得正沉,圓圓的小臉上還掛著與他母親酷似的甜甜笑容。
夏霜沒想到黎軒這時候忽然出現,一時看著他有些怔怔,被采棋用胳膊肘輕輕頂了一下,方回過神來。
“格格?格格……也不會啊……”
“不會?你確定?!”黎軒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她。
采棋默默行了禮,忙上前從他懷裡接過景熠,抱回到小床上。
“真的不會啊……”夏霜莫名其妙道,“就是蘇繡……格格也是嫁給王爺以後……才慢慢精通起來的……”
“同是刺繡,難道不是一理通百理麽?”黎軒不死心追問道,“你再好好看看,這衣裳當真不是她繡的?”
夏霜又拿起來仔細端詳了半天,無奈地搖搖頭,“奴婢……奴婢實在看不出……”
黎軒眼裡的光芒慢慢散去,嘴張了張,還想再說什麽,卻終究沒問出口,只是默默盯著那幾件繡著可愛圖案的小衣裳看了好一會兒,才倏地掀起簾子走了。
………………
“王爺剛才是什麽意思啊?”夏霜不安道,伸手給景熠掖了掖被角,“他怎麽會覺得這些衣裳是格格繡的呢?格格根本就不會蜀繡……”
采棋沉思了片刻,緩緩道,“說起來,主子懷大阿哥那會兒,對蜀繡倒確實感興趣來著……你記得不?”
“啊?有麽?”夏霜傻傻地搖搖頭。“我沒印象了。”
“主子最喜歡的那扇花鳥擺屏,可不就是蜀繡麽……”
………………
宴席上觥籌交錯,黎軒手裡把玩著酒杯,笑容溫潤,對眾人的勸酒來者不拒。
酒酣之時,一直守在門外的杜仲忽然神色略有些焦急地走進來,在溫少謙耳邊低低說了幾句。是時,溫少謙正與幾個同僚談笑,聽了杜仲的話,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淡淡抬了抬眼,發現黎軒竟也正意味深長地打量自己。他微微挽唇,優雅地舉起手中酒杯,做了個“請”的動作,杯裡美酒一口飲下。
黎軒回以一笑,酒杯遞給身邊小廝,斟滿了,一飲而盡。
不管衣裳是不是夕顏做的,溫少謙總是隱瞞了什麽……
黎軒眸色愈沉,臉上的笑容卻深了。
——他總要探個究竟。
………………
“都查清楚了?”從王府告辭出來,溫少謙迷離醉眼登時變得一片清明。
“是……”杜仲低頭應道。
溫少謙蹙眉。“他們人呢?”
“已經讓杜仁押回府中……”杜仲忙壓低身子,上前掀起轎簾,“現關在柴房裡,等著爺發落。”
溫少謙陰沉著臉坐進轎裡,再不言語。
………………
回到家,佟佳德真已經在書房外候他多時。
溫少謙目不斜視地走過來,好像根本沒看著她這個人一般。
佟佳德真尷尬地站著,行禮也不是,不行禮也不是。
“夫人找我有事?”經過她身邊時,溫少謙忽然淡淡地開口。
“妾身……就是想來看看大人。”德真咬咬下唇,輕聲道。
“哦?”溫少謙挑眉,低下頭看她。好看的五官近在咫尺。“如今已經看過了,夫人可以回去了。”
他說著,也不再理她,抬腳要走,不想袖子卻忽然被人輕輕扯住。
“大人,我知錯了……”
他停住腳步,冷冷笑了笑,忽然伸手拉起她。
佟佳德真還沒鬧明白怎麽回事兒,人已經被他拖著往書房走。
溫少謙步子很大,她幾次險些被他拽倒。好不容易進了門,他卻猛地松了手,“砰”地一聲關了房門。
“我給夫人一炷香的時間解釋。”他氣定神閑地整了整衣裳,冷冷道。
“我……”佟佳德真拘謹地攥緊繡帕,“我……”
“夫人若無話可說,就請出去。”溫少謙說著,坐回到書案前,隨手拿起本公文。
佟佳德真抿了抿唇, “大人……我並沒有惡意……真的……”
溫少謙抬起頭來,“所以呢?”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所以夫人是想告訴我,派人跟蹤我,其實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全?嗯?”
佟佳德真趕緊搖搖頭,好半天,才訥訥道,“……我只是……只是聽人說起……最近許多官家老爺……都在外面另立宅院,包養外室……”她又羞又愧,聲如細蚊,“大人平日……極少來我房裡,府中又無其他侍妾……所以我以為……大人興許也有……”她頓了頓,在心裡斟酌了個更好聽的詞,“也有紅顏知己……”
“看來夫人並沒有熟讀我溫家家規。”溫少謙把公文“啪”地一聲合上,涼涼道。
溫家家規:五十無子方可納妾,溫家子弟從來無人敢違。
“我……我知道……”佟佳德真自知理虧,紅著臉很小聲道,“可,可是……”可是這種事怎麽說得準啊,要是他真在外面養了人……
“那夫人跟了我這些日子,可有什麽發現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