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內。?1
“黎軒?”
黎軒回過神來,忙收回手。“可是我喂得急了?”他歉意地問道。
寧若搖搖頭,指指空空的藥碗。“你今天怎麽了?總是心不在焉的。”
“沒什麽。”他把碗遞給一旁的采詩。“今天覺著好寫?”
寧若眼圈微紅,低下頭幽幽道,“……我哪裡還會好?”
“說什麽傻話。”他握握她的手,柔聲道。“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寧若搖搖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輕輕問道,“你是為了夕顏的事心煩麽?”
他愣了愣。
“那事……或許真的不是夕顏授意。”寧若輕聲道。“可我也再沒法像從前那般與她相處……黎軒,你明白麽?”
黎軒心頭一緊,愈加愧疚難當,隻別開眼不敢直視她,“我明白……”他頓了頓,“其實今天……”
忽見采畫從外面進來,行了個禮道,“王爺,老福晉有事請您過去。”
黎軒眉頭微蹙,小心地把寧若的手放回被裡,“你先歇著,我去去就來。”
寧若忽然抓住他衣角,擔憂道,“有什麽事,你……好好跟額娘說……”
“是不是那些下人又在你跟前嚼舌了?”他勉強朝她笑笑,“其實並沒有什麽事。?1”
寧若仍抓著他不放,一雙明眸水盈盈看著他。
“好,我答應你。”他伸手摸了摸她消瘦的臉頰,鄭重承諾道,“你還在病中,別想那麽多。”
“嗯。那你早些回來……我等著你。”寧若點點頭,這才松了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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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軒心下狐疑,唯恐事情仍跟夕顏有關,遂大步走出院子。
“爺!”小恩子見了他忙迎上來。
“你可知額娘找我是為的什麽事?”
小恩子低頭小聲道,“那是奴才剛胡謅的,是側……呃……格格——”
“夕顏?”他一愣,沉下臉問道,“她怎麽了?”
“恭喜爺……格格……有喜了。”小恩子說得戰戰兢兢,也不知這時候到底該不該恭喜。可是……有子嗣總是好事吧?
他停住腳步,目光凌厲地掃過來,“你說什麽?”
小恩子沒來由得打了個激靈,趕緊解釋道,“格格本是要出府的,結果不知怎麽就在屋裡昏了過去。?要書w1林太醫診過脈,說格格已經有月余身孕……剛連老福晉也驚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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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顏倚在床頭,看著屋裡燃著的蠟燭出神。明明聽到他的腳步聲,卻只是波瀾不驚地掃過來一眼,又像什麽都沒看到一般望向別處。
待到黎軒走到床前,忽然聽她冷冷道,“你放心,我並沒有賴著不走,只是……清姨說……”她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迎上他的目光。“寧若姐姐的孩子被我害死了,我如今賠你一個可好?”
他眸色深不見底,隱隱壓抑著怒色,剛得知消息時的狂喜瞬間被她冰冷的語氣擊得粉碎,半晌他才沉聲道,“若是額娘不曾找你,你又要拿這孩子如何?”
如何麽?她眼裡一片茫然。
她已被王府休離,皇家棄婦,走到哪裡都是汙點,她自己尚且無處可去,孩子又能如何?她一時悲從中來,整個身體都在顫抖,隻得用力攥緊拳頭。她真是恨死了他!若她如原先打算的那般找個地方自我了斷,她的孩子死得豈不冤枉!他把她作踐到這般田地,此刻居然竟還能心平靜氣地問她:“要拿孩子如何”!
她的沉默好像印證了他心裡的猜想,痛楚在眼底轉瞬即逝,他緩緩開口,生怕自己顫不成聲,“你若不願意要,讓他們再去抓服藥便是。避孕藥,絕子藥……”他看向她的眼裡全是嘲諷,“難道還差一副墮胎掖?”
“你——”夕顏臉色煞白,直勾勾地看著他。
這就是他!這就是他!她怎麽會幻想他對自己有過真心,怎麽會以為他可以托付終生!寧若有孕時他的激動欣喜尚在眼前,此時卻要殺了她的孩子!她就那麽不堪,就連給他生兒育女的資格都沒有麽!她怔怔想著,勉強維持著最後一絲尊嚴,“王爺說的是。”她倔強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只是我與王爺已無瓜葛,這孩子要與不要也不敢勞您費心。”
“可我是你肚子裡孩子的阿瑪!”他臉色一白,冷聲道。
“是,你是他阿瑪……”夕顏的目光又變得呆滯,輕聲重複道。“你若不是他阿瑪……就好了。”若他阿瑪是其他任何人,現在一定都會充滿期待地迎接他的到來。
他胸口劇烈地起伏,又狠狠疼起來。好容易氣息平複些,他咬牙切齒道,“可惜,偏偏是我,不是別人。”
“是啊,偏偏是您……”她抬起頭,有些恍惚望著他,半晌,忽然笑了。“那您……就隻管等著八個月後做阿瑪就好。”
不知怎的,他驟然松了口氣,還要再說些什麽,卻聽她淡淡道,“只是這八個月,請王爺不要再來了。”她說著,背過身躺下,再不理他。
黎軒注視著她的背影好一會,終於轉身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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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娘找你為了什麽?”寧若關心地問,手卻死死地抓緊被子。懷孕了,她居然這時候懷孕了!
“寧若……”他低低歎了口氣,手指輕輕拂過她的發絲,“太醫剛診出……夕顏有了身孕。”
他的神情竟讓她一時也有些捉摸不透:不但沒有半分喜色,而且好像很難受一般。
“是麽?”雖然已經從采畫那裡得到消息,聽他提起仍覺得揪心。“那我……要恭喜你了。”寧若慘淡地笑了笑,低聲道,“我如今已經這樣,夕顏有了好消息,我也……歡喜。”
“你別多想……”黎軒隻得打起精神來安慰妻子,“她只不過是……”只不過是要還他一個孩子罷了!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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