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霞萍稍稍用力,鋒利的刀刃便在她脖子上留下一條淺淺的血痕。
這讓原本以為她是在做戲的人都給嚇住了,連忙就勸起來,這下可比剛才那老太太真誠多了。
“娃娃自己大了,就有自己的生活了,我們這些當爹媽的雖然生了他們,但是也沒得權利干涉他們自己的決定,老哥老姐,我勸你們還是不要逼自己的女兒了,人家劉霞萍都給你們錢了,為了六百塊錢而已,這麽逼自己的閨女像啥話嘛!”
“就是,這幾年可不興以前那套了,要是在前幾年,你們這樣的行為沒準還要被拉出去批鬥呢!你們還是回去,以後莫來了,我看你們閨女也是個孝順的,以後肯定虧待不了你們。”
“劉霞萍你快把刀子放下來,就這麽大點事兒,幹啥要鬧死鬧活的,聽周姐一句話,你自己不想乾的事兒,哪個也逼不到你,就算是你媽老漢兒也是一樣的!”
熱心腸的鄰居們就怕她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喉嚨,要不然就連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
劉曉斌也是膽戰心驚的看著她,劉霞秀更是捂著嘴一臉不可置信的。
林翠華和劉國偉也是一臉呆滯。
他們就是想不通了,就算是他們之前打過要和陳家結親的主意,可這不是上回她沒同意,這件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嘛,怎個就引起大女兒這麽激烈的反抗?
林翠華更是覺得無辜,完全鬧不明白到底為啥劉霞萍竟然會變得這麽極端,這幅架勢真的是把她給嚇著了。
她就是個普通的鄉下婦女,有著舊社會不少婦女都有的通病,以夫為天,以子為天,雖然對大女兒平時苛刻了些,可都這麽多年過來了,也沒見她抱怨過啥,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壓榨女兒。
林翠華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相比於老家那些一胎就生了閨女,然後養大一點兒就給人家做了童養媳的那種母親,她已經做的很好了。
可為啥劉霞萍就這麽不滿?竟是願意鬧到這種地步?!
林翠華是徹底的焉了。
事實上壓榨大女兒其實並不是她的本意,只能說是這麽多年養成的習慣而已。
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也不覺得自己的要求過分了,因為從劉霞萍懂事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為其他的事兒操過心。
只要她說的事兒,劉霞萍都能做好,為什麽這一次就不行了呢?
林翠華看著她脖子上那腥紅的血跡,這下是真的有些傷心的掉淚起來。
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怎就現在看著她的眼神這麽狠呢?
林翠華真正傷心的時候從來不會鬧騰,就這麽捂著臉默默的哭起來。
劉國偉也拿出來自己的煙鬥點起卷煙抽起來,眉頭皺的緊緊的,想法和林翠華也差不多。
“姐,你先把刀子放下吧。”劉曉斌小心翼翼的走過來,還真怕她會乾傻事兒。
劉霞萍面無表情的看著林翠華蹲在地上哭,眼睛一酸,卻也是真的掉了淚。
即便是這輩子林翠華還什麽都沒有做過,可是逼死安安的事兒就是她心裡的一根刺。
哪怕她或許只是她的一個夢,可那一切都太真實了,真實到她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和韓毅結過婚一樣。
她沒有給安安一個快樂的童年,最後甚至連一個避風港也沒能給他就丟下他一個人孤獨的活著。
林翠華此時的痛苦與迷茫,又何曾不是她的痛苦與迷茫?
她也想做一個被父母認可的孝順女兒,可是人心都是偏的,相較於永遠都在要求她給予的父母,她更看中的還是她的親生骨肉。
自己的兒子被自己的親生父母生生的逼死,這其中的痛苦又豈是外人能夠明白的?
劉霞萍深深的吸了口氣,看著他們,“你們走吧,不要再來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們。”
說完,她就直接回了屋子,將門關起來,徹底的隔絕了外面的那些視線。
林翠華也吸了吸鼻子,轉身就走,連句話都沒開口。
劉國偉也悶聲抽著煙,跟在她屁股後面,和自己的親生女兒鬧到這種地步,他這個做親爹的也不好受。
劉霞秀和劉曉斌也走了。
大姐的極端讓兩個人十分的沉默,他們也同樣迷茫,為什麽會鬧到今天這一步呢?
今天大姐的舉動實在將他們嚇住了,那完全沒有絲毫猶豫的瘋狂,讓他們有一種大姐已經是個瘋子的錯覺。
他們不敢再留在這裡,哪怕是劉霞秀也同樣這麽想著。
劉家人一走,院子裡的還湊在一起嘀咕了好一會兒,到了該吃飯該做飯的時候,才散了開來。
屋內劉霞萍抱著被子坐在床上,脖子上的傷勢其實並不嚴重,就是破了一層皮而已,只有一點點的血絲流出來,看著挺嚇人的,實際上抹點藥過不了幾天就能好。
今天這麽一鬧,她估計很長一段時間林翠華和劉國偉都不會來找她的麻煩了。
這下他們也應該徹底的明白,她不是在矯情,也不是在做戲,而是真的要與他們決裂。
哪怕她很明白,現在的父母都很無辜,最多就是個偏心眼,可她心裡的那道坎卻是這一輩子都跳不過去的。
安安死前的模樣,是她這一生的噩夢。
她寧願自己沒有這一世重來的機會,只要能夠再見到安安一面就好。
只可惜,這一世,安安永遠也不會出世了。
眼淚順著眼角不斷的留下,這一次不是風油精衝眼睛,而是她自己控制不住的流淚。
劉霞萍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
以後,她就是真的沒有家了
就像上一世她的兒子安安一樣,只是自己一個人活著,不會有父母的關心與疼愛,能靠的只有自己。
可卻和安安不一樣的是,安安是被丟棄了的,而她是自己丟棄了他們的。
劉霞萍靠在牆上,捏著那嶄新的被套,卻是扯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她的安安真的不會在了。
從來沒有那一刻,她是如此清晰的認知到這件事兒。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