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眉一直等沈東遠接她回去的路上，才深深覺出疲憊感來。

沈東遠今天有點沉默，但還是問道:“怎麽了，不太順利嗎?”

“沒有挺順利的，合同簽完了，下個周一開始供貨。”

“那你為什麽不太高興?”

朱海眉歎息一聲:“今天我和小雲拿回單子來，李大偉不太高興。”

“他有什麽不高興的?都是你們店裡的，誰拿不一樣。”

朱海眉苦笑道，“你這是站在咱們自己家的角度，當然覺得都一樣了。人家來這乾活是為的什麽，還不是為的掙錢?李大偉和蘭芝年底要結婚，要買個小院，李大偉壓力大著呢，他現在急於掙錢呢，若是別的單子還好，這個單子最初的時候是我帶他去的，也怪當時我們運氣不好，若是我們運氣好了，何止於他今天還不高興呢?”

沈東遠道:“他們愛生氣就生氣唄，不願乾再換人，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他現在一個月拿三百多塊錢吧，還不滿意麽?”他一個月才一百多一點的津貼呢，他是他的三倍還不滿足?

“人的欲望哪有容易滿足的時候。”朱海眉說道，“這麽長時間的感情了，再說李大偉也能乾，若是他自己主動要走，我一點也不反對。”如果李大偉和王春來一樣如果意氣用事，那麽他走了，一點都不可惜。但是如果李大偉有做好的勇氣和決心，那麽她願意給他提供一個廣闊的天地。

“那就看情況再說吧，他如果要走，蘭芝也會待不住，到時得給店裡帶來多大的損失?”朱海眉說不出的難過，其實這種事情李大偉犯不著不高興，人家幼兒園最後能定單子，是因為產品的質量好，她願意給誰，他也不能有意見，偏偏他還真拉了臉，還被他看到了。

沈東遠勸道，“別想了，只要有你在，就是所有的人都走了，又能怎麽樣?”

這話說的有道理，其實她也就是和沈東遠發發牢騷，並沒有覺得是多大的事。

“莉莉不是要開學了，她還不回去?”沈東遠問道。

“她說臨近開學的那幾天再回去。”

“她若不願意上就算了，我看她做事也挺利索，不如讓她留下來幫忙吧。”

“胡說，我們家好不容易出個文化人，你別出這壞心眼啊。”

沈東遠很鬱悶，他只不過提個建議就叫做出壞心眼，好心當成驢肝肺。

“沈東遠，我可告訴你，這可是我們家未來的大學生，別給我破壞了，否則我真饒不了你。”

“我就是說說而已，你別當真啊。”沈東遠說道。

“我也隻當你說說而已，千萬不要在莉莉跟前說這事就行了。”

“我知道，我知道，”沈東遠連聲點頭，“我也就是和你說說，還是家裡出個大學生光榮。”

“我早和她說要她早點回去，但是她不聽勸，我也沒有辦法。”

“那就隨她去吧。”沈東遠說道。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已經找人在收拾房子了，你有空了盯一下。”

沈東遠不吱聲。

“聽見沒有?”朱海眉問道。

就在她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他忽然嗯了一聲。

朱海眉在他後面拍了一巴掌，看你以後還會不會使小性子。

嚇了沈東遠一跳，想想又原諒她了，他還沒有告訴她，他要去地方上要招新兵，估計得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不僅家裡的外面的，什麽事都幫不了她，而且晚上也不能接她了。真愁人！

他不知道該怎麽對她說呢。

麵包店裡新招了兩個人，一個做。送貨員，叫做王建，一個在操作間的呂大姐。

她看了兩天，覺得還可以，呂大姐雖然是國營單位出來的，做事還算利索。她告訴了小雲，看好了再留下，不行的就換掉。

而莉莉不得不回家了，朱海眉給她買了好幾件秋裝，並說只要入冬，就給她寄冬裝回去。

她送她去汽車站坐車。

莉莉很氣憤的說道:“姐那個新來的呂大姐真不是個好東西，她自己老往家拿東西，還挑唆著王大姐和張大姐往家拿東西，說不拿白不拿。”

朱海眉吃了一驚:“你聽誰說的。”

“還能聽誰說的，我自己聽見的，她不知道我是你妹妹，還當著我的面說。”

她想了想說道:“你別管了，等你回家了我再處理。”

“為什麽不能現在處理?”朱海莉說道，“這樣的人還用她幹嘛，我就說，為什麽她總要拿著一個大書包來回的上下班， 這是我回去的早，如果晚了就能看見她有沒有裝了，我猜小雲他們都知道就是不告訴你。”

朱海眉愣住了，莉莉說的很有道理啊。店裡時間超過兩天以上的產品，都會讓樂樂捎回福利院去，這是不成文的規定。她一個大包帶回去了，難道小雲不管?

“估計在國營單位慣出來的毛病，”朱海眉說道，“哎，王大姐、張大姐怎麽說啊?”

“她們倒是說不乾這事。”

聽了這句話，朱海眉稍感欣慰，還是這些老人能夠信任。

“行了，我處理，你就別掛心了，回去好好學習。沒錢了，找個公用電話給我打電話，我給你寄錢。”

“你開給我的工錢，我能花兩個學期呢。不會再要錢了，倒是你，現在手頭上緊的厲害，就別給咱娘錢了。”

“不差這點，”朱海眉說道，“你回去別老和他們鬥嘴，改改你的臭脾氣。”

“知道了，”朱海莉說道，“你怎麽這麽囉嗦。”

朱海眉挖了她一眼:“自己坐車小心點，看好東西，下了汽車站先找個公用電話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囑咐一萬遍了。”朱海莉不耐煩的說道。

“這不是害怕你跑丟了。”她沒有讓她坐火車回去，而是讓她坐汽車，早八點的車，下午三四點鍾大概就能到楊武，然後晚上肯定能到家。

“這麽大的人我還能跑丟嗎?”朱海莉嘟囔道，忽然她鼻子一酸，生出一副舍不得的感覺出來，和她做了十幾年的姐妹了，從小到大從未如此親近過，這次待了那麽久，她才深深的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姐妹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