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小的時候想吃個雞蛋羹,她嘴一撇,“春來他們弟兄三個小時候誰吃過雞蛋,都是喝面糊糊長大的。嬌氣的,還吃雞蛋羹。”
她婆婆倒是好,每天早晨還不起床,就必須要喝一個開水衝的雞蛋,否則一整天要麽渾身沒勁,要麽頭暈眼花,要麽就是這裡疼那麽不舒服。那時候她也傻,怎麽不知道,偷偷的給孩子燉一個?
如今孩子這樣,她才明白,這樣的人不配得到別人的孝順和尊重。
“蓮子,你這樣說,不是在戳我的心嗎?”
沈華蓮抬起頭,盯著他,“那我怎麽說,我應該說,沒事,只要孩子死不了就行,我應該這麽說?”
看著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他低下頭,忽然想起梅子的話來,應該等孩子好了再說。
“你放心,我總會給孩子一個交代。”
沈華蓮冷笑一聲,低下頭,摸了摸小雪的身上,她倒是要看看,怎麽給她個交代?看他有沒有勇氣去找他娘算帳。
她這一聲冷笑,讓王春來心中更加難過,他也去看小雪,小小的孩子,可憐的很,他握緊了拳頭,他娘再怎麽說也是孩子的親奶奶,她這樣做的時候,心裡到底再想什麽?
朱海眉提著飯過來的時候,王春來已經走了。
小雪已經打完針了,安靜的窩在沈華蓮的懷裡,不說話。
“小雪,叫妗妗,看妗妗給你帶了什麽?”
朱海眉揚了揚手中的梨罐頭。
小雪咧開小嘴,剛伸出胳膊,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她抱住沈華蓮的脖子,頭擱在她的肩膀上,咳嗽了好一陣子,小臉憋的通紅通紅的,過去之後反過來安慰沈華蓮,“媽媽,我就是咳嗽,一點都不難受。”
沈華蓮眼淚流的更盛。
朱海眉接過小雪,“來妗妗抱抱,給小雪吃梨罐頭,好不好?”
小雪指著罐頭,讓打開。
孩子就是孩子,她難受的時候是真難受,但是她有一分的舒服就會表現出來十分的高興。
夜裡十一點多,小雪,果不其然又開始發燒。這個時候身體的炎性病變細胞在和正常的細胞打架,只要還有炎症,發燒是必然的事情,因為身體的高熱,小雪不住的翻身,蹬被子。
用藥時間間隔太短,朱海眉和沈華蓮只能反覆的用溫水給她擦洗,進行物理降溫,有別的發燒陪床的家長看了覺得新奇,好奇的問,“管用不?”
朱海眉道,“理論上講是管用的,因為,溫水的蒸發會帶走一部分熱量,但是我們家的孩子燒的太厲害了,給她擦擦,也是讓她舒服一點,孩子要是發燒低了可以試試。”
另外一位家長道,“孩子發燒,都是捂汗,你們這樣不是折騰孩子麽?”
朱海眉沒敢吱聲,她怕她再堅持會引起公憤,沈華蓮也停頓了,她也是聽說孩子發燒要捂汗呀,隨即又堅定起來,梅子自然是可以信的過的。
朱海眉注意到了大姑姐的表情,只是,她怎麽可能拿著孩子的生命開玩笑呢。
別說,到了十二點多,小雪的體溫已經漸漸平穩起來,她們兩個終於松了一口氣。
“梅子,你先回家吧,我一個人就行。”沈華蓮說道,“在這裡也沒有住的地方,明天你直接去上班,別都耽誤著。”
“沒事,我精力好著呢,熬個三晚兩晚的能撐得住,明天等大夫上班我去問問情況,給打上針,再走。”
兩個人正說著話,王春來來了,朱海眉忙站起來,“姐夫,你怎麽來了?”
“剛裝完車,我過來看看,小雪怎麽樣?”
沈華蓮看著他穿著軍大衣也沒有系扣子,褲子上、鞋子上全是灰,不由的心軟了,“都這個點了,你去睡就行了,再過來幹嘛呀?”
王春來心頭一熱,“我也是不放心,小雪好點了沒?”
沈華蓮又冷了臉,不說話。
朱海眉回答道,“剛才發燒了,這才剛退下去。”
沈華蓮冷冷道,“回去吧,我和梅子守著足夠了。”
王春來坐下來,摸了摸小雪的額頭,“我坐會就走,明天五點就去青城,順道再去明州,兩三點鍾就回來了,梅子,你姐身體不好,你多照看著點。”
朱海眉連聲答應。
到底是相顧無言,王春來坐了半個多小時,也就走了。
他一走,沈華蓮又開始掉淚起來。
朱海眉看著她紅腫的眼眶勸道,“姐,眼看著小雪能好點,你別再哭了,哭多了眼睛也不好。”
“姐知道,但這心裡就是忍不住的難受,你說我們娘幾個什麽命啊,怎麽攤上這樣的人家。”
朱海眉給王春來說情,“姐夫對你和孩子都不錯,孩子生病,當爹的心裡能好受?有什麽事咱們等孩子好了再說不行?”
沈華蓮擦擦眼淚,“不錯什麽?但凡他硬氣一點,也不至於會有今天。”
“這都怪我,要不是我竭力讓你和姐夫來楊武,也不會有如今的事情,你越哭,我這心裡就越自責。你放心,等沈東遠回來,不管你婆婆在哪裡,我一定讓他去給你討公道去。 ”
她這麽說,沈華蓮也就不好意思再哭了,到底在這邊守了半夜,等早晨查完房,看著給小雪打上針,等婆婆來了,她才去工廠。
回了工廠,渾身說不出來的疲憊,有心想給沈東遠打個電話,轉念又想起來,他不在江城。去打了開水,衝了兩杯濃咖啡上來,喝過了,精神頭才上來。
如今快到臘月了,工廠進入了一種白熱化的狀態,誰也不用出去,訂單呼呼的進了工廠,工人都是三班倒,不過再累,誰也不說,卯足了勁的乾。工廠效益非常好,郭廠長說了,年終少不了大紅包。再說加班也有加班費,這奮鬥上一個月,估摸著能拿往常的三倍。
沈華蓮不在,她那一攤,她要去給她盯著,昨天一天不在,她車間就快炸鍋了,看見朱海眉進來了,就跟看見了大救星一樣,雖然組長不在,大家照樣乾活,總歸是覺得這跟少了點什麽似的,心裡一點底都沒有,東西出來了,都不敢裝瓶。
朱海眉一一檢查了做出來的罐頭,該裝瓶的裝瓶,該返工的返工,車間裡,很快就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