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樹木森重寒風吹嘯，偶爾送來野獸的嗥鳴。因為不敢點太亮的等，只有房子裡零星幾束光，外面篝火的逐漸暗淡的火光，還有站崗人們手裡一時掠過的手電筒光，普通人在這裡肯定要感到害怕，邊長曦卻邊走邊自言自語:“好可惜，植被太厚了，不然這裡一直看到星空，肯定別有一番風味。”

她想起前世無數次的風餐露宿，那時哪有現在這麽好，找得到這麽好的地方，還要什麽物資都拿得出來，找到個山洞就很不錯了，要不就知道幾塊木板在頭頂拚一拚，地上鋪個鋪蓋或者幾件衣服就那麽蜷著睡。跟流浪漢一樣，沒根沒家的，其實也確實是了，不僅大家的狀態是，她自己的心態更是，而現在，每個人雖然又忙又累，但心裡都抱有希望，這在末世之中才是最重要的

便是她，現在不也有閑心去看星星?

處境決定心態，心態決定人生哪。

這麽酸酸地發著感歎，確定沒有人看得見，她放出了牛奶。

牛奶雪白的皮毛在夜色裡好像能發光一樣，它正曬太陽曬得正舒服，乍然換了個地方，四周黑乎乎的，便本能地立即弓起身子齜起牙齒。

不過當它發現站在身邊的是邊長曦，飛速地變換姿態，挨著她的腿蹭啊蹭。

邊長曦彎腰搔搔它毛乎乎的下巴:“幫個忙，找小愛，就是一個能召喚變異獸的女喪屍，很特別的那個哦。”

牛奶咕囔幾聲，左嗅嗅右嗅嗅，歪著腦袋安靜了片刻，然後就朝一個方向邊走邊嗅而去。

邊長曦跟在它身後，走了好一段路她才憑著五階的本事發現了楚壕和小愛的氣息，等走到，就看到黑黢黢的林間一個女性背影定定地站在那裡，好像在研究一棵樹。一動不動怪嚇人的，幾步遠的岩石上是楚壕，他把自己包得跟粽子一樣，只差把整個睡袋套在身上。肥碩無比地蹲在那裡，好像一頭黑熊。

邊長曦放重了腳步聲，小愛當先扭過頭來，嘴裡發出威脅的低吼，不過這吼聲確實很低很低，野性幾乎脫盡，很接近人類喝聲。

牛奶把頭一昂，狼頭猙獰地咧出一個表情，小愛往後靠了靠，沉默下來。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看牛奶，又看看邊長曦。

邊長曦訝異地想，她難道已經進化出視覺了。

楚壕則一把從石頭上跳下來，差點絆倒自己，想看到救兵一樣傻笑:“你來啦你來啦。我在這又悶又冷，還擔心你找不到我們。”

他一點都不覺得牛奶的出現有什麽不合理的地方。

邊長曦把一個保溫桶遞給他。

“給我的?”

“給你留的飯菜，還熱的。”

楚壕感激涕零地打開，呼嚕呼嚕吃起來。

邊長曦搬了個小凳子出來，坐下，看了看小愛，先是盯著她的手瞧了瞧。她手上帶了塑膠手套，大概擔心楚壕被她抓傷，然後目光轉到她臉上。

小愛也在看她，確切地說在看她腳邊的牛奶，那張僵硬的臉上雖然沒有什麽表情，但仍然給人一種她很緊繃很警惕的感覺。

邊長曦注意到。她兩隻眼睛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恐怖，已經有了正常人的眼黑眼白，但木楞楞的，好像沒有焦距。

“她看得見嗎?”

“應該能看到點影子了，而且大概還能聞到一點味道。”楚壕把保溫桶往她那邊遞了遞。小愛轉過頭來，微微伸長脖子好像要湊過來聞，楚壕感覺把飯碗又收回來，小愛不滿地嘰咕了兩聲卻沒有更多的動作。

“我們熟，所以我跟她開玩笑她不惱，別人就不行了。”他有點得意的解釋，又歎氣，“老六也不容易，明明是熟悉的人，這麽一個站在身邊，偏偏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懂的樣子，我這個外人看著也撓心。比帶小孩還累，別說小孩，就是帶個智障的，畢竟還能吃能睡，好在終於要熬過來了。”

邊長曦看到小愛那人性化的反應目光凝了凝，這一幕要是被別人看去，一定會驚為妖物，要掀起巨浪的。連邊長曦有心理準備都覺得不可思議。她又看了小愛幾眼，收回目光:“你為什麽老實叫他老六?”

“這個啊，我們初中一個寢的，他睡六號鋪，一個寢的都這麽叫他。”楚壕說著又看著飯菜感慨起來，“也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樣了，還活著沒?像我們這樣的凡人，要不是遇到你，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裡混呢，我還好，老六怕是早瘋了。”

邊長曦乾笑兩聲:“什麽時候成哲學家了，還這麽酸，好了，點吃完，幫我做個事。”

說到這裡她突然頓了頓，為什麽她說話的語氣好像和顧敘有點像?

搖搖頭，她自己先四下尋找起來，等楚壕吃完抹了嘴巴，過來問:“邊小姐，你在找什麽?”

“一種能在夜裡發光的植物。”她拿出剛才路上砍來的一段跟熒光棒一樣的蘿藤，“這種東西碾磨成粉了之後撒在人身上，可以用於跟蹤之類的。不過這玩意很鬼，一碰到有人來就會鑽到土裡逃跑，就算砍這麽一小段都很不容易了，幫我到處找找，發現哪裡有光就悄悄叫我，我把它砍下來。”

楚壕聽得好像這東西是什麽妖精一樣，雖然感覺有點詭異，但也很新奇，他膽子本來就是大的，當即脫掉羽絨衣，挽起袖子，聚精會神地搜索地上。

邊長曦也是來到這裡才想起這一帶盛產後世的熒光粉，和這種植物一樣，研磨加工得到的熒光粉也是只有在夜裡才發光，但如果混合上另一種植物的汁液製成的噴霧劑，就會現出磚紅色。

不過因為自己看得到，被追蹤的人也看得到，這種東西就顯得很多余，大多是用於娛樂用途，比如寫個廣告詞，製造個情趣衣物，塗個手指甲之類。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這種熒光粉如果被人吃進去，一天之內那人的指尖會蒸發的形式將熒光粉釋放出來，再在眼鏡片上塗抹那種汁液，就能透過眼鏡看出痕跡，有點像紅外熱成像的效果。

能想到這樣東西，其實還是擰裡那兩隻黃鼠狼給的靈感，而靈感最初讓她啟發的是如果她的藤蔓也能散發出黃鼠狼那種令人厭惡甚至窒息虛弱，或者有腐蝕性的液體，那將會有什麽效果?

改造異能是冒險的，聽起來還異想天開，不過她在看到自己的異能多出其它兩股屬性，又幾乎親眼目睹顧敘火系變異後，加上前世的閱歷，對這個就沒有多少敬畏心理了，現在雖然還沒有完整的思路，但她完全可以先收集有這些特點的植物，這就又回到之前她收集植物種子的路上。

所以這莽莽群山在她眼裡，就是一座座寶山。

又砍了幾段熒光藤，時間就慢慢到了午夜，楚壕慢慢有點疲憊了，邊長曦自己帶著牛奶到處竄，終於不負苦心地給她找到那種有特殊汁液的植物，叫什麽已經忘了，隨便取個名字，叫成像草吧。她很沒有藝術氣息地把兩種植物各取了一段分別放進兩個玻璃瓶中，貼上標簽，剩下的就種在擰裡。

回來看到楚壕已經在打盹，手裡一條繩子，另一頭綁在小愛手上，而小愛直愣愣地站在一旁，偶爾走動幾步，邊長曦靜靜地在一旁坐下，伸出了雙手繼續練習她的精神力。

發出精神力，擰成一根繩子，要是散了，她連忙就招招手把精神力收回來，就跟揉麵團一樣，攏攏住，再拉出面條來，這樣重複利用可以節省很多精神力呢，這也是她在擰裡琢磨出來的。

而與此同時，內城顧家大樓裡，一個眼眸瑩瑩發綠的美麗青年也在研究他的精神力，他的精神力十分強大，無論是拉麵條還是擰繩子都信手拈來，但要把發出去的精神力再招回來就困難了。

一旦離體的精神力，可以通過與自身的聯系去操控，但再收回是不可能的。

他想起那天晚上，那個女人在晉階的那個瞬間，手在空中一抓，空中所有散逸的，凝實，甚至於他身上的精神力都被吸走了一些，然後全控制在她手裡，轉眼就變成了她的能力。

精神力還可以這樣用嗎?

回收?

顧優覺得有一扇小門在自己眼前開啟，但這兩天摸索下來一無所獲，向來堅定冷漠的心也有了一絲動搖的跡象。

他閉閉眼睛，以前給他們開心理課的大師說過，像他們這種超能力者，本就是千萬分之一的存在，走的是超脫眾生的軌道，每一步都要自己去摸索，未來能有何等成就，只看個人的努力。

首先，要心志堅定，不能為外物縈懷。

但如果碰上自己的機緣，也必須盡力爭取。

他霍然站了起來，心腹隔著門忙問:“少爺?”

“還沒找到人?”

“是的，內城外城都找遍了，但我們不敢有太大的動作，還有很多漏掉的地方。”

“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