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什麽都沒乾……你們進去後……試煉的燈光滅了……我不放心就進來看看。”一臉慌張忐忑的菜月昴,結結巴巴的解釋道。
在他的正對面有一扇隱藏在牆壁中的小門,昏暗的燈光中如果不是被人從裡面推開,根本無法讓人發現門的存在。
而讓菜月昴如此慌張的原因是推開門的那個人,正是與艾米莉亞一同走進墓地的嵐。
考慮到自己與對方的糟糕關系,以及當下容易讓人產生誤會的情況。擔心自己會被揍上一頓的菜月昴,在緊張的解釋過後連忙閉嘴,小心翼翼的觀望起對方的反應。
情況卻沒有朝著菜月昴的預想進展,並未說話的嵐甚至連目光都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只是走到艾米莉亞的身邊,俯身單手將她抱起,然後扛在自己肩上。
看來自己是躲過一劫了,放松下來的菜月昴突然感覺到有那裡不對勁。
為什麽是單手?而且是扛?
注意到詭異地方的菜月昴,借著朦朧的燈光看向與擦肩而過的男人。本該完整乾淨的衣服,充滿了刀劍砍出來的劃痕。白色的布料因為沾了大量血液的關系,看上去有些讓人反胃。但與這些比起來,更重要的是嵐那隻已經不見蹤影的左手。
他的手,沒了???
明白了這點的菜月昴,拚命的用手捂住想要大叫的嘴,過度驚慌的他連忙低下頭。雖然不知道在嵐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但菜月昴不想因為自己無禮的注視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沒有在乎菜月昴的舉動,扛起艾米莉亞的嵐朝著入口筆直的走去,在那裡等候的拉姆一行人也被嵐此刻的樣子所震驚。
“嵐大人,您……”連忙走上前的拉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如果她醒來,就說我還在墓地裡面。”將肩上的艾米莉亞交到對方懷中,叮囑完的嵐便直徑越過瞠目的眾人,獨自消失在森林深處。
“老太婆,我記得試煉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吧。”語帶遲疑的加菲爾,不自信的詢問道。深切感受過對方強大的加菲爾,實在無法想象是什麽的情況,能讓那個男人如此狼狽。
“他是不是做了跟小羅茲一樣的事情?”考慮到另一個因為進入墓地而深受重傷的家夥,琉織按捺住自己心中的煩躁。就在剛剛的某個瞬間,她覺得自己肯定在那裡看過嵐。
此時才姍姍從墓地中走出的菜月昴,在看到拉姆懷中的艾米莉亞後,明顯松了一口氣。相顧無言的眾人經過短暫的沉默,決定一切還是等回到石屋後再說。
與加菲爾一同吊在隊伍最後面的菜月昴,悄聲問向對方:“艾米莉亞在墓地裡面待了多久?”
“大概有一個多小時吧。”加菲爾不確定的回答著,同時一臉疑惑的看向身體完好的菜月昴,“你在裡面沒發生什麽特別情況嗎?”
“等回去再說吧。”搖搖頭的菜月昴,暫時不願意將自己與父親見面以及通過試煉的事情公之於眾。
“無論如何菜月昴先生能平安無事的回來,真是傻人有傻福啊。”奧拓說出口的話,讓菜月昴自己也頗為讚同。
一同進入墓地的三個人,除了自己以外。艾米莉亞陷入了昏迷狀態,至於另一位現在不說也罷。為自己的運氣感覺到些許慶幸的菜月昴,再回頭看看前面闖入墓地的決定,不免有些後怕。
……
……
像是獨自遊蕩的惡鬼,得以獨處的嵐沉默的穿行在森林中,
星河織就的寂靜長夜,銀色的月光如同細細的銀沙平鋪在樹梢、小道。 一路急行的他,最終停在今早發現的池塘前。此處遠離聖域的居民住所,高高低低的樹像是環繞的圓包裹住池塘,倒是成了不被他人輕易發現的天然屏障,這也許就是嵐會挑中它的原因。
比任何時刻都需要獨處的嵐,走到湖邊盤腿坐下。身後的巨石傳遞著冰冷的堅硬,靠在上面的嵐開始閉目冥想。
我敗了!當這樣的念頭再一次出現腦海裡,嵐控制不住的握緊拳頭。而比這份不甘更加糟糕的是,只要一閉上眼他就滿腦子——都是小次郎和武藏揮劍的樣子。
利器入骨的聲音,為了證明活著的呼吸,以及自己被砍斷左臂時的卑劣慘叫。所有的一切像蜘蛛的網一樣將他束縛起來,讓在黑暗中虎視眈眈,名為‘敗北’的巨獸時刻準備將他吞噬。
但比敗北更加恥辱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讓他羞愧到想忘記卻又一生都無法忘記的事情。在小次郎最後的拔刀術斬飛自己的時候,嵐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那是一種生命走到盡頭的迷茫和無措,伴隨著‘自己的一生就要這樣結束了嗎’的問句,嵐清楚的記得在意識沉入黑暗深淵的那刻,徹底失去對肉體控制的意識發出了最後的呐喊。
“不,我還不想死!”
即使沒人聽見,即使沒有人知道,但人是無法欺瞞自己的本心。正是因為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為自己那身呐喊感到羞恥的嵐,才會急不可耐的遠離所有人。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明明經歷過無數次的廝殺,布滿身軀的傷疤也從未停止增多,其中還有許多次致命傷差點就要了自己的性命。
可為什麽只有這次的自己,會產生這樣讓人羞愧的念頭。
“我真的怕死嗎?”將右掌覆蓋住臉,嵐這樣低語道,話語中的詰問輕輕散在風中,無力垂下自己的手掌,嵐俯身把整個頭塞進面前的池塘中,
倒映著星光的平靜湖面,因為他的舉動而產生一圈、一圈的漣漪,擴散至黑暗中。
……
……
感受著鹹鹹的海風,自從嵐被人帶走後,就和小次郎並肩坐在石頭上的武藏,正為無聊的等待而找著話題。
“小次郎,你說嵐那個家夥,現在會在幹什麽?”
“啊……啊……”
“就不會說別的話了嗎?”無奈的歪著頭,與對方完全無法溝通的武藏,只能自言自語著,“肯定是在悔恨吧,畢竟那個家夥從來沒有失敗過!”
這句話,小次郎是聽懂了。他拍了拍武藏的肩膀,隨後用力拍拍對方的肩膀,然後指了指自己。
“不分生死的切磋,根本稱不上戰鬥。那樣的東西,輸了就輸了。”武藏毫不客氣的揮揮手,隨後雙手抱膝望著面前的汪洋大海,語氣幽幽道,“人都是弱小的,所以更不能逃避!嵐,這個世界不存在一直贏下去的人。面對失敗後,最真實的自己。”
“然後變成脫殼而出的蝴蝶————飛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