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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雙龍傳》第四十九卷 第十章 神魂顛倒
宋師道和雷九指聽罷徐子陵所述曲折離奇的遭遇,均感難以置信。而對石之軒限令他們在日落前交出《寒林清遠圖》,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唯有暫時接受徐子陵的解釋,就是石之軒意在迫走他們。

雷九指皺眉道︰"獨孤峰若發現失去兩幅摹本,會有什麼反應?"

徐子陵道︰"我們是在沒有辦法中的行險一博,這兩幅摹本原放置在畫箱底,和其他大堆名畫塞在一塊兒,等閑大概不會有人查看。何況這幾天獨孤峰忙於對付李密和沈落雁,理該沒閑情欣賞藏畫,何況並非真本。"

宋師道道︰"雷老哥可放心,事實上獨孤峰是有違書畫買賣的道義,池生春既以一萬兩黃金的驚人高價買畫,獨孤峰好應把摹本一並附送,以免有偽作流傳,這是行規。

所以即使他曉得摹畫失竊,只能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己知,不敢張揚。"

徐子陵大喜道︰"那就最理想。昨晚我在唐宮遇上三個生面孔的高手,其中有對是夫婦,男的用盾,女的使劍。"又把他們的樣貌描述。

宋師道動容道︰"想不到李淵請得動他們,這對夫婦人稱‘神仙眷屬‘,男叫褚君明,女叫花英,最擅長聯手作戰,成名足有五十年。與歐陽希夷、王通等同輩,是白道舉足輕重的人物,性愛遊山玩水,在一地從不停留超過一年。"

雷九指道︰"另一人是誰。"

徐子陵道︰"這人肯定不是前輩高手,用的是重鐵矛,長滿胡髯,鐵塔般的身材,膂力驚人。"

宋師道搖頭道︰"沒聽過!"

雷九指思索道︰"極可能是人稱‘妖矛‘的顏平照之子顏歷,此人近年在關中闖出名堂,顏平照是李淵的深交,兒子來為李淵賣力是順理成章的事。"

徐子陵苦笑道︰"加上字文傷、尤楚紅和獨孤鳳,李淵的身旁確是高手如雲,甚至凌駕天策府之上,我對李世民的處境更不看好。"

雷九指怪笑道︰"你把精神用在自己身上吧!現在我們正陷進嚴重的危機中,該怎樣應付?"

徐子陵壓低聲音道︰"我和寇仲商量過,除非能速戰速決的殺死石之軒,否則隻余立即撤走一途。"

此時下人來報,蕭求見。

三人大訝,想不到蕭天剛亮便來找他們,究竟所為何事。

宋師道道︰"我和雷老哥陪小俊去應付他,你們最好作最壞的打算。"

兩人去後,寇仲回來,坐下道︰"今趟我們會否又信錯好美人呢?"

徐子陵卻在思忖著別的事情,道︰"記得兩天前我們扮作太行雙傑在街上走時,生出被人跟在身後的感覺,但卻找不到跟者嗎?"

寇仲點頭道︰"好像是有這一回事,不過早已忘記。"

徐子陵道︰"那跟蹤者大有可能是石之軒,咦!有人!"

寇仲亦心生警兆,透窗往外瞧去,松一口氣道︰"是李大哥!"

他們現在一分一刻均在提心吊膽中渡過,沒有任何安全感。

徐子陵喚道︰"我們在房內!"

李靖神色凝重的問道︰"昨晚闖宮者是否你們兩人之一。"

寇仲點頭道︰"我們都有份兒,不過沒有被發覺,坐下再說,我們正想和你聯絡。"

接著把被石之軒發現司徒福榮一事相告,道︰"我們必須作出最壞打算,能除去石之軒當然一了百了,否則必須立即撤退。"

李靖聽得發呆,忘記質問他們偷進唐宮的事。

徐子陵道︰"我們最擔心的是此事若遭揭發,會牽連陳甫和歐良材及其家族。"

李靖深吸一口氣道︰"這方面反可以放心,只要陳甫推個一乾二淨,說根本不曉得你們是假扮的,我們天策府就可把他們撐著,除非秦王失勢,否則他們不會出問題。"

寇仲喜道︰"若是如此,我們可以放心。你可知楊虛彥和獨孤閥正對李密和沈落雁耍手段玩陰謀,最後的目標是要對付李世績。"

徐子陵再向他解釋內情,提醒道︰"李淵本人該有殺李密之意,所以沈落雁現時的情況非常危險。"

李靖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李世績受株連,不但對我天策府實力的打擊無可估量,更大大損害我們在關外打下的基礎,對秦王的聲譽造成嚴重的損害。唉!時間緊迫,如何可以通知沈落雁呢?"

寇仲色變道︰"我們還以為你會有辦法。"

李靖嘆道︰"皇上嚴禁左右兩宮的人進入太極宮,要到張婕妤的凝碧閣更是難上加難,你們該曉得原因。"

兩人點頭同意,自李淵懷疑李世民毒害張婕妤,不但把左右兩宮與太極宮的出入門道封閉,更找來尤楚紅貼身保護愛妃。

寇仲道︰"我們尚未絕望。隻好由宋二哥通知商秀,請她幫忙,希望李淵不會取消今天午後舉行的馬球賽吧!"

徐子陵皺眉道︰"你真的 塗,若李淵取消球賽,李密那來機會私下向他提出要求,我們不用擔心。"

寇仲一拍額頭道︰"對!今天的球賽是勢在必行,我該說希望商秀亦為觀賽的座上客才對。"

李靖道︰"我絕不容許此事發生,否則將愧對秦王。"

徐子陵搖頭道︰"李大哥不該插手此事。我們自會處理。"

李靖道︰"至少我可派人監視李密和王伯當的動靜,並和你們保持聯絡。"

李靖去後,雷九指匆匆而至,道︰"蕭請我們的申爺立即隨他入宮,此事究竟是凶是吉。"

寇仲拍腿道︰"我的娘!《寒林清遠圖》竟真在禦書房內,小侯錯過看真畫的機會。"

雷九指一頭霧水的道︰"你在說什麼?"

徐子陵代為解釋道︰"只有寶畫藏在禦書房內,李淵始會擔心寶畫給曾進過禦書房的曹三偷龍轉鳳的換掉。所以晨早派人來請我們申爺入宮,為他鑒證寶畫。"

雷九指如釋重負的坐下,道︰"那我就放心。我已把你們要的小玩意交給他,只要二爺把粉末藏在指甲,沾在畫上,卷起密封後個把時辰會生出淡淡的氣味,一兩天后氣味才會消散,這是樣本。"

從懷內取出一個小紙包,打開後果然釋放出淡淡的氣味。

寇仲嘆道︰"除非李淵仍放心把畫藏在禦書房,否則什麼玩意都派不上用場。"

徐子陵曬道︰"放在禦書房又如何?你認為我們仍能偷進禦書房嗎?"

寇仲笑道︰"我只是為侯小子著想。哦!糟糕!宋二哥入宮,誰人去和美人兒場主說話。"

目光往徐子陵瞧去。

徐子陵苦笑道︰"不要望我,小弟走這一遭吧!"

寇仲步入主堂,任俊扮的司徒福榮坐在窗旁發呆,見寇仲進來忙起立道︰"寇爺!"

寇仲笑道︰"該是我向你問安才對,看你這小子神魂顛倒的樣子,真教人擔心。"

任俊尷尬的坐下,垂頭道︰"我沒有什麼。"

寇仲在他旁坐下,道︰"坦白點告訴我,你是否對胡小仙一見鐘情,放膽說出來,一切有我為你作主。"

任俊囁儒道︰"我真的沒什麼,過兩天該沒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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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道︰"那你是承認哩!這種事有什麼好害羞的,男子漢大丈夫應敢作敢為,成功失敗則由老天爺決定。"

任俊歉然道︰"正事要緊,我……"

寇仲笑道︰"終身大事不是正事嗎?不過你該知胡小仙一向不大檢點,最懂狐媚男人,別看她對你頻拋媚眼,事實上不過是她迷惑男人的慣技。"

任俊頹然道︰"我曉得!"

寇仲淡淡道︰"既曉得她是那種人、你仍想和她接近嗎?若只是逢場作興,反有很大的機會。只要大仙胡佛對你的飛錢生意有興趣,不用你去找她,胡小仙會自動送上門來。"

任俊 下決心似的堅決道︰"寇爺再不用擔心我,我是有自製能力的。"

寇仲訝道︰"原來你是認真的,所以要咬牙切齒始說得出這些話。男女之事說不定是宿世帶來的緣份,不是靠自製力可克服的。你未娶,她未嫁,可一切順乎自然。"

任俊感激的道︰"小人還以為寇爺會因此事責怪我,想不到寇爺還鼓勵我。唉!我從沒想過自己這般沒有用!"

徐子陵翻牆而入,落在商秀長安行府的後花園內,聽得足音響起,忙閃到花叢後,往貫串於後院的回廊方向瞧去,久違的馥大姐和俏婢小娟正匆匆走過。

徐子陵扯下面具,從藏身處閃出,叫道︰"馥大姐!小娟姐!"

兩女駭然轉身,花容失色。

徐子陵趨前一揖道︰"是我!我來是想見你們場主。"

馥大姐驚魂甫定,先看清楚左右無人,嗔道︰"你還來找小姐幹什麼?她正生你們的氣哩!"

徐子陵道︰"請馥大姐幫個忙,我有很重要的事須和場主面談。"

小娟用手輕牽馥大姐的衣袖,為徐子陵求情。

馥大姐俏臉忽晴忽暗,嘆道︰"場主很為難,大管家和正副執事都主張與你們割斷關系,只有駱方肯為你們說好話,但他人微言輕,起不到作用。"

徐子陵心中暗嘆,道︰"我明白!我隻想和場主說幾句話。"

任俊聽清楚形勢,駭然道︰"現在該怎辦好?"

雷九指道︰"不要慌張!現在我們決定暫時放過池生春,先來個光榮撤退。"

任俊不解道︰"光榮撤退?"

寇仲從容道︰"待我來解釋,撤退有兩個方法,一是由楊公寶藏的秘道開 ,這是下下之策。另一是我們福榮爺到長安視察業務完畢,另有要事須立即離開,稍後再回來發展業務,什麼娘的飛錢生意,待你老人家回來後再談。"

任俊訝道︰"有什麼要事比宋閥的威脅更大?"

寇仲道︰"你是司徒福榮,並不須事事向人解釋,那反更似司徒福榮的作風。"

任俊露出失落的神色,頹然道︰"我明白啦!"

寇仲微笑道︰"又忘記一切要順乎自然嗎?我是過來人,是你的就是你的,甩也甩不掉。"

馥大姐從房內走出來,向坐在內堂靜候的徐子陵道︰"場主請你進去。"

徐子陵微感錯愕,想不到不是商秀出來見他,而是著他入閨房見面。雖說防人耳目,總是有點不自然。

陪坐一旁的小娟催促道︰"還不快去!場主還要到大堂接受各管家和執事的請安問好呢。"

徐子陵別無選擇,往臥房走去,經過一個布置清雅的小廳堂,進入內房。

商秀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銅鏡整妝,寬敞臥房中間以屏風分隔,看不到臥床的那邊。

商秀藍樸、深棕色五彩錦花飾的開胯袍、金黃色束腰革帶,紅、白相間條紋褲、足登繡鞋,雖是一身男裝,但仍予人非常女性化的優美感覺。

閨房充盈淡淡清香,來自擺放幾上一盤剛摘下來的茉莉花。

人花爭艷下,徐子陵心中不由湧起無限柔情。

商秀從銅鏡的反映平靜地瞧著他來到身後,道︰"侯希白沒為秀傳話嗎?"

徐子陵想起她吃東西堪稱天下無雙的嬌姿美態,在她粉背後立定,點頭道︰"我們清楚場主的立場,今趟來是為別的事,大膽請場主幫一個忙。噢!或者是兩個忙。"

商秀"噗哧"嬌笑,盯著鏡內的他秀眉輕蹙道︰"徐子陵怎會是這麼貪心的人?

我根本不該接見你哩!"

徐子陵坦然道︰"我從沒想過場主會不見我。"

商秀垂下整理秀發的玉手,怔怔望著鏡中的他好半晌,淡然道︰"為何你有這種信心?換過是前天,我定使人亂棍把你掃出門外。"

徐子陵苦笑道︰"這或者就是造化弄人,場主是否不瞧好李世民?"

商秀嬌軀輕顫,幽幽嘆一口氣,道︰"現在李閥當權者是李淵,繼承人是李建成,我能怎樣看李世民?你若是寇仲的好兄弟,該勸他退出爭天下的紛爭。除非宋缺能在冬天前揮軍北來,否則你隻可為寇仲收屍,這情況沒有人能改變。鳥盡弓藏,古有明訓,李世民的下場可以想見。若我商秀不是飛馬牧場場主,陪你兩個小子浪跡天涯又如何?

我昨晚答應李淵,牧場的馬以後隻賣予他李家。"

頓了頓續道︰"說罷!看我能否幫忙。"

徐子陵松一口氣,聽她的話李淵尚未代李建成向她提親,遂說出沈落雁的事。

商秀道︰"只是舉手之勞,不過若沈落雁不出席今天的馬球賽,我便沒有辦法。

且若張婕妤和獨孤家聯成一氣,定不會讓沈落雁有接觸李密的機會。"

徐子陵一呆道︰"我們倒沒想及此點。"

商秀道︰"我會盡力而為,並盡快把結果知會你們。另一個忙是什麼?"

徐子陵有點難以啟齒的道︰"現在李閥的內哄外鬥形勢日趨復雜,寇仲雖處劣勢,卻非是全無反擊之力,我鬥膽請場主不要作任何重大決定,至少讓自己有半年時間去看清楚情況。"

商秀緩緩別轉嬌軀,面向徐子陵,如花玉容現出奇異的神色,不眨半眼的凝注他道︰"什麼重大的決定?"

徐子陵大感尷尬,欲言又止的道︰"聽說……唉!聽說李建成……唉!怎說才好呢?"

商秀垂首輕輕道︰"我明白你想說什麼,這又關你徐子陵的事嗎?"

徐子陵心中一震,聽出商秀心中的怨懟和情意,手忙腳亂的答道︰"我只是怕飛馬牧場給卷入李閥那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的內部鬥爭去。"

商秀仰起秀麗的俏臉,微笑道︰"你當人家那麼蠢嗎?嫁豬嫁狗我也不會嫁給李建成,多謝你們的關心。"

徐子陵輕松起來,道︰"還有是宋二哥給召入宮,故今天不能赴約。"

商秀又垂下螓首,沉重的道︰"他即使今天來亦見不到我,我已答應大管家他們再不與宋家的人交往,希望宋先生體諒我的苦衷,他是秀敬重的人。"

徐子陵心神劇震,暗忖著如實轉告宋師道,他受得起這自傅君C身亡後的嚴重打擊嗎?

商秀平靜地道︰"子陵去吧!你和寇仲永遠是秀真正的知己,人家最愛吃你們弄出來的怪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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