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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風起》第101章 曠世名畫
  一幅巨大的油畫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遊津蘭一看到是畫,就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她想到高靳很可能會讓她發表意見,便不由得有些緊張。

  “我事先並不知道南廳長的嶽丈視力不好,所以沒有準備什麽輔助設備。”萬國侯解釋道,“請見諒。”

  陶無法連忙說:“不要緊的,不用太照顧我,我可以聽你們討論,來揣摩這幅畫的內容,也別有一番樂趣。”

  萬國侯微笑著說,“那好吧。”他放下了手裡的杯子,慢慢走到油畫附近。“這是我今年年初拍下的一幅畫,可能諸位當中有人聽說過。我無法形容這幅畫對我造成的衝擊,當我第一眼看到它,我就覺得,它應當屬於我。”

  這是一幅描繪港口小城的人物風情畫。南澤雨並不懂鑒賞油畫,但他敏銳地發現了這幅畫的特點:“這畫的像是中國西南?是中緬交界處的港口?”

  萬國侯慢悠悠地轉過身來,“南廳長,你為什麽認為這是中緬邊境?”

  南澤雨答道:“畫上有高大的椰子樹,畫中人都是黃種人,畫中的店招都是漢字,由此可以推斷是在國內的炎熱地帶。同時,店招上的漢字是簡體字,所以不會是台灣。最重要的是,畫面上有一些臉上擦著白色粉末的男人,這極有可能是緬甸人。”

  “精彩。”萬國侯靜靜地聽完,露出了欣賞的神情,“南廳長分析得很對,這的確是中緬邊境,屬於中國境內的一個小港口。”

  “我似乎記得,侯爺花了三億拍下了一幅弗蘭克·馬瑟韋爾的畫作,是這幅嗎?”高靳不願風頭都被南澤雨搶走,急忙問道。

  “正是這幅。”

  “哇噢,那可有趣了。”高靳看了遊津蘭一眼,“蘭蘭恰好是弗蘭克·馬瑟韋爾的學生。”

  “是嗎?”萬國侯將目光投向遊津蘭,“我聽說弗蘭克·馬瑟韋爾很少收徒啊。”

  遊津蘭有些局促,她強迫自己放松下來,然後鎮定自若地答道,“97年的時候,老師來到中國,在我們學校做過講座。”

  “然後他就收你為徒了?”萬國侯驚奇地說,“那你一定非常有天賦。今後如有機會,請讓我參觀一下你的畫作,可以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遊津蘭的身上,她又窘又緊張,趕快說道:“那當然沒問題,只怕我的畫侯爺看不上。”

  “那怎麽會,你畢竟是弗蘭克·馬瑟韋爾的高徒嘛。”萬國侯這句話讓遊津蘭吃了一驚,她看了對方好幾眼,摸不準對方是在挖苦自己,還是真心恭維。

  “遊小姐,你見過這幅畫嗎?”一直沒吭聲的俞鏡泊忽然發問。

  “老師的很多畫作都沒有公開過,他對自己要求很嚴,不夠滿意的畫,不會隨便讓我看到。”遊津蘭答道,“不過,他在中國呆了五年多,確實畫了好幾幅中國的風光畫,據我所知,老師是去過緬甸的,在中緬邊境停留采風,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她見俞鏡泊的目光飄來飄去,似乎仍在懷疑什麽,心裡頓時一急,便一咬牙走到了萬國侯身邊,“但這幅畫肯定是老師畫的。”她指著畫面右上角的陽光和水面說,“老師表現光的方式很獨特,看他的畫,常會讓人有看舞台劇的感覺。生活中,沒有水銀燈的照射,普通人的生活並不會像他畫得這樣富有戲劇感。但恰好是這種大膽的表現手法,使得老師的畫作能夠強烈地表達人的各種細微情感,這也是人們稱他為大師的原因。

”  其實,這番話的大部分是遊津蘭從書上背下來的,她沒有料到會在萬國侯的府上見到弗蘭克·馬瑟韋爾的畫作,也不知道在場的人當中有沒有懂畫的。

  但這豁出去的一番言論,倒是鎮住了眾人。

  “啪啪啪。”萬國侯率先鼓掌,他衝著高靳點點頭,“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你的解讀真是說到我心裡去了,我看到這幅畫的時候,就是覺得透過畫面,感受到了畫中人的感情。”

  陶白荷笑了起來,“侯爺,不怕您笑話,我是真的沒看懂,這幅畫究竟好在哪裡?竟值得您花那樣多的錢買回家?”

  萬國侯微微撅起嘴,他的人中立刻變短了一些,這讓他看上去稍微親切了一點。而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這恰恰是他生氣的前兆。“真正的藝術品本來就是無價的,用錢的多寡去衡量它,有些不太合適。”

  南澤雨見狀,連忙解圍道,“白荷並不太懂油畫,她其實也只是好奇為何這幅畫令您如此喜愛罷了。”

  萬國侯淡淡地說,“我邀請各位來鑒賞這幅畫,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這幅畫的名字就叫做《韓城午後》。我曾經在韓城邂逅了隋醫生,後來又聽說,幾位都與韓城有些淵源,這才想到邀請你們來看看這幅畫。請各位仔細看看這幅畫,看能不能發現什麽有趣的地方。”

  聽到他這樣說,其余的人也都走到了畫的前面,開始認真端詳起來。

  一條斜斜的江岸,從靠近畫面左上角的地方一直延伸到了畫面的右下方,將畫面大體分割成了兩部分。

  在畫面的左側,是人口稠密的街市。樓房普遍不高,部分樓的外牆有些斑駁,仿佛歷經滄桑。這些鱗次櫛比的小樓基本上都是商住兩用的鋪子,樓上用來居住,樓下則開張做著生意。能一眼看到的,有茶坊、酒樓、點心屋、花店,還有中緬邊境獨具特色的翡翠琥珀玉石店鋪,一些手裡拿著工具包的玉雕師傅進出其間,顯然非常忙碌。

  往上看去,還有藥店、修車鋪、理發店,甚至是一兩家掛著盲人按摩燈箱的按摩店。大一點的商店在門臉處懸掛著彩色的旗幟和橫幅,招攬生意。小店則派售貨員在店門口散發宣傳單,吸引客人。街市的行人川流不息,有挑著擔子的菜販子,有看街景的妙齡女郎,有問路的外鄉遊客,還有趴在地上行乞的流浪漢。

  而畫面的右上角,則是緩緩流淌的江水。江面上商船雲集,有的滿載貨物駛離港口,有的靠岸停泊奮力卸貨。

  在畫面的右下角,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正走下船頭,他高舉著胳膊,向碼頭上的一個人招手。接他的中年男子手裡揮舞著一頂帽子,顯然頗為激動。這對乍一看像是父子的人,一個面對著陽光,快樂地眯著眼,另一個則背對著太陽,略顯寂寞地往下走。有趣的是,年輕男子看起來更老成持重一些,而年長男子則顯得有些浮誇和諂媚。

  順著江岸往上,在靠近江岸中央的位置,有一個正在急速飛奔的藍衣男子。他手裡抱著一個孩子,目光則投向岸邊停泊著的一艘船。

  船頭的甲板上站著一個男子,他抓著欄杆,身子往外探,仿佛在催促藍衣男子快些上船。這人似乎很不耐熱,他的光頭上滿是汗水,被太陽照得閃閃發亮。

  在藍衣男子身後不遠處,有一個穿著條紋T恤的年輕男子,畫上只能看見他的背影,他彎著腰,雙手扶著膝蓋,一副再也跑不動了的樣子。

  除了這些人之外,其余的人也正忙著做生意或是趕路。整幅畫都洋溢著人間煙火的氣息,熱鬧而喧囂,但又隱隱地透出一絲塵世的悲涼無常。

  “你們看,這幅畫多麽簡單,它只是描繪了一個港口小城的普通午後,但它又是何等複雜,在寥寥數筆之間,我仿佛可以看到好幾個故事正在上演。”萬國侯摸了摸胡子,語速很慢,“看這畫的右邊,像不像一對久別重逢的父子?”他似乎有意無意地瞟了南澤雨一眼,“但仔細看,這兩個男人的面目並不相似。年輕人看上去躊躇滿志,還表現出了幾分威嚴,而年紀大的人則特別小心謹慎,看起來像個努力討上司歡心的下級。”

  俞鏡泊附和著說:“確實像。這個年紀大的舞著帽子,手臂都繃直了,可見他多賣力,生怕下船的人看不見他。”

  但萬國侯卻沒有理他,而是接著說,“看江岸的中央,我個人覺得,這是整幅畫裡特別奇妙的一個地方。這看著像不像是一個搶了孩子的人在狂奔,後面跟著孩子心急如焚的哥哥?船頭等待的,不就是人販子嗎?”

  俞鏡泊聽完這番話,臉色立刻變得有些蒼白,隋青柳也渾身發軟,她後退了幾步,靠到了牆上。高靳雖然比較鎮定,但似乎也有些不太舒服。

  “這樣說的話,就是一個可怕的刑事案了,對不對,老公?”陶白荷笑嘻嘻地靠近南澤雨,卻發現對方臉色陰沉,“老公?”

  南澤雨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但那微笑看上去實在是有些尷尬,因為僅僅是顴骨附近的肌肉扭動了一下而已。“侯爺只是假設。”

  “是的,這只是假設。”萬國侯像是沒有注意到受驚的隋青柳一家,“我們也可以這樣假設,這是一個和好朋友打賭的年輕人,他賭自己抱著弟弟也能跑得比後面的人快。後面追逐的人可能是他的朋友,但顯然這位朋友是輸定了。”

  他這番話不僅沒能安慰到隋青柳,反而使得後者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嗚咽。月漱落快步走到隋青柳身邊,“隋醫生?你不要緊吧?”

  俞鏡泊走到妻子身邊,“不要緊,她這幾天都跟我在善家忙事情,大概是累壞了,我回頭該給她放幾天假了。”

  高靳連忙說,“那就是你的不對了,仗著老婆是醫生,就使勁兒用人家,不能這樣喲。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睡覺,怎麽可能嘛。”他原本是說了句玩笑話,按理是會有人跟著笑的,但他立刻就意識到,這個玩笑開得不合時宜,眾人都像是沒有聽懂他的玩笑似的,又或者是聽懂了也不想笑。

  這尷尬和冷漠的氣氛終於引起了萬國侯的注意,“怎麽了?這幅畫讓你們不開心了?”

  “沒有,沒有。”眾人紛紛解釋,但這解釋聽上去是那樣無力。無論是靠在牆邊的隋青柳,一臉擔憂的俞鏡泊,還是講著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的高靳,抑或是陰沉著臉的南澤雨,和看不到畫而保持沉默的陶無法,都顯得做作和極不自在。

  “好吧,大概是我的想象力過於豐富了。”萬國侯說道,“這幾個人當中,只有光頭的臉畫得比較細致,其余的人都只有背影或是側臉,這真的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呢。”他一指江岸中央, “看那個被藍衣男子抱著的孩子,只露出了短短的小胳膊,像是掙扎,也像是在加油。”

  隋青柳聽了這番話,不能自已地顫抖了起來。俞鏡泊則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陶白荷看著這對夫妻,微笑著說:“俞院長,你這樣喝酒,未免有點浪費了。”她見俞鏡泊似乎不願接話,隻得又對萬國侯說,“侯爺,您這幅畫裡的故事,似乎嚇壞了隋醫生呢。”

  萬國侯點點頭,“月總管,你帶隋醫生去休息一下,好嗎?”

  正當月漱落準備伸手去扶隋青柳時,隋青柳卻說,“我沒事,只是有點疲憊,過一會兒就好了。”她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侯爺,我想問問,這幅畫有沒有注明是什麽時間畫的?”

  “2002年12月25日。”萬國侯答道,“而專家在經過檢測後得出結論,這幅畫可能畫了有半年多,也就是說,畫上的一切發生於2002年4月底5月初。”

  隋青柳咬了一下嘴唇,她的晚禮服上的一側肩帶有些下滑了,這顯得她疲態更深,“這個弗蘭克·馬瑟韋爾為什麽要畫這樣一幅畫呢?多麽奇怪呀,這只是韓城平凡的一天,再平凡不過的一天。”

  萬國侯眨了下眼睛,那綠色的瞳孔裡似乎有種嘲弄的情緒,“我差點給忘了,南廳長就在這裡。”他轉向南澤雨,“我不知道弗蘭克·馬瑟韋爾為什麽要畫這樣一幅畫,但我得說,真的發生了一起罪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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