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走了，再看客廳裡的一片狼藉，打電話叫人來清理。

歐紅雷找了張還算完整的椅子坐下，整個人都沉靜下來，面色肅然，和平常的樣子不太一樣。

連續兩次敗給同一個人，對於歐紅雷來說絕對不好受，剛才在張建國面前的大方都是裝的，練武之人沒有好勝之心，就失去了前進的動力。

“這個人八極確實到了很高的水平了，而且看的出來實戰經驗也非常豐富，你和他打，輸得並不冤枉。”葉高山在一旁說道。

歐紅雷眉毛聳動了兩下，抬起頭道:“你和他比怎麽樣?小葉哥。”

葉高山咂摸了一下嘴巴，緩緩道:“沒打過不好說，軍隊裡果然是臥虎藏龍的地方。”

“我大舅找你什麽事?”歐紅雷又問。

“他想吸收我進部隊。”

“我猜就是這麽回事，”歐紅雷也不覺得意外:“進部隊有部隊的好處，有了靠山，不過給部隊做事，也很講究紀律，不犯紀律，大事能化小，犯了紀律，小事也能無限放大，看你怎麽選擇了。”

“我自由慣了，不適合給部隊做事。”葉高山淡淡說了句。

歐紅雷點點頭，又有些無奈的抬了下手:“看來這一個月我是不能動作了，練吃飯都要人喂。“恩，你先回城吧，這一個月安分點把傷養好。”

送走歐紅雷。葉高山走回別墅。大客廳裡都搬空了。十分空曠。水磨地大理石地磚上有一些細微地裂紋。那是蘇燦平用八極垛子踩出來地。可見他腿部力量有多麽巨大。

葉高山站在那些裂紋前。用腳輕輕地觸摸。心念轉動。腦袋裡回想蘇燦平地八極架子。也有一些收獲。

“八極注重氣勢。下盤。打起來全身整合為一。動如繃弓。發若炸雷。這個蘇燦平已經掌握八極精要了。出手時全身繃緊猶如一張巨弓。發力時短而急促。瞬間爆發強大地力量……”葉高山是拳法宗師。眼力很好。雖然沒有名師指導。但是對八極也是有涉獵地。看過蘇燦平地出手。他才真正領悟到正統地八極弟子和歐紅雷這種半桶水之間地差距。正統就是正統。無論從哪一方面拿出來都無可挑剔。真地打起來。葉高山雖然不懼蘇燦平。但是在八極方面。蘇燦平無疑可以做葉高山地老師。

三人行。必有我師。連聖人都這麽說。可見吸收知識地重要性。

葉高山一時間想得入迷。就在客廳裡踩踏起來。

他也是走八極地弓步。手掌蓄勢擊打。腳下不時地踩垛子。踩得客廳邦邦直響。他是個武癡。一練起來就忘掉時間。連天黑下來都不知道。

直到葉喜過來喊他吃飯，他才回過神來。

一個下午地琢磨，感覺對八極的理解上了一個層次，葉高山眼裡並沒有哪種國術強，哪種國術弱的想法，事實上從一開始學習國術的時候，他就是抱著海納百川的思想。雖然很多老拳師都說學拳貴精不貴多，也有一招鮮，吃遍天的說法。

確實很有道理，很多拳法練法是不一樣的，有的沉肩墜肘，有的抻筋拔骨，有地含胸提臀，本身架子都不同，所以造成了拳法的多種多樣。有的一人練了形意很多年。突然讓他練八極，就不適應。等於是從頭學起。

葉高山地理解卻不同，拳法境界越高，就更能理解拳術的奧妙。

形意，太極，詠春，鐵線，披掛……每一種拳法都有值得探索的地方，對於初學者，學太多太雜肯定亂了，對葉高山這樣的人卻不會。

因為他的實戰經驗太強了，對拳法的理解也很深刻，隨時都能總結。

飯桌上是簡單的三菜一湯，湯是用鮮鯽魚熬出來的，湯水透著乳白色，上面幾點蔥花，看去非常的鮮嫩。

葉高山對食物地要求不高，不過看到這麽鮮美的魚湯還是多喝了兩碗。

雖然魚湯好喝，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腦子裡還在想著拳法，就是低頭吃飯，唐婉甄看他沒什麽反應，臉上有些失望。

“老哥，你就沒覺得什麽不對嗎?”葉喜拿筷子敲敲碗。

葉高山抬頭掃她一眼，說道:“什麽不對。”

“今天的晚飯是小叮當做的耶。”葉喜喊道。

葉高山停住筷子，看向對面的唐婉甄，心裡也很奇怪，難道是要自己誇獎一下飯菜，他點點頭:“菜做得很好吃，謝謝。”

唐婉甄好像欲言又止，眼神閃爍得厲害:“沒，沒什麽。”

葉高山眼角也撇到葉喜不住的使眼色，心裡的疑問變大，搞什麽鬼，這兩個家夥。

“好了，好了，我來說了，”見唐婉甄難以啟齒，葉喜一拍桌子，朝葉高山說道:“老哥，我們決定，從今天開始跟你學武，這個就是拜師宴，你吃都吃了，反正這事就這麽說定了。”

“習武?”葉高山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放下筷子看著她:“我以前也沒見你這麽熱情，早上叫你起來跑個一千米都喊累，怎麽想起這一出了。”

“反正你順便教教我們嘛，又不浪費你多少時間。”

葉高山注意到葉喜的眼神遠沒有唐婉甄熱切，他的六識比常人敏感太多了，兩個人離他這麽近，只要氣血凝聚在雙耳，兩人地心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唐婉甄明顯體內氣血奔流，心臟跳得更激烈，顯示出緊張的心態。

他稍微琢磨一下就明白了，這肯定是唐婉甄想要學拳的迂回戰術。

她上次就提出想學國術，被葉高山軟性拒絕了，這一次索性就拖上了葉喜，葉喜只是個幌子，真正想學的是唐婉甄。

葉高山也不揭破，盡管他對唐婉甄學國術保持身材的目的很不以為然，不過對待朋友。他並不會那麽苛刻，上次之所以拒絕，只是覺得唐婉甄的根骨並不算好，不想她討苦頭吃，雖然葉高山自己對武道很癡迷，但是不代表他覺得習練國術是適合全民發展的運動。現在的社會和冷兵器時代太不同了，學國術一輩子也許還沒花幾年學上一門外語在社會上混得開，而且沒有大毅力大天賦者，一般也學不出什麽成就，所以他連自己地親妹妹都沒有刻意去教授她武功。

唐婉甄看起來天賦是不錯，跆拳道黑帶三段，拿出去也能唬唬人了，不過葉高山很明白這種所謂段位考核地彈性，這種段位還要用年齡劃分的考核他向來是嗤之以鼻地。比如六十歲才能得到的黑帶十段，都到了六十歲，身體機能開始退化了才能得到的最高段位。真正的實戰能力實在值得懷疑。唐婉甄地那點基礎可以忽略不計，而且她的體型也不是適合技擊的，骨架比較瘦弱，韌性有余，力量不足，胸部也太大，實戰的時候是個負累，雖然拳法入內，到了練氣化神的階段。這些都可以調整，不過練拳者，能到這一地步者已經是宗師，幾百萬個人裡可能才出一個，哪裡是那麽好練的。

有些原因，他是不好說出口的。

總不能一句“你胸部太大，骨架太弱”就把對方打發了，真要說出這種話，還要被認為是性騷擾。連朋友都沒法做。

葉高山沉思了一會，說道:“你們想練拳，我也不反對，不過跟我學武，我要有一個月的考核，堅持不下來，就不要學了，要強身健體方法多得很，要混社會也根本不需要練武。”

一下子。唐婉甄臉上閃過喜色。

葉喜像是完成了任務。衝唐婉甄眨眨眼睛，這一切當然被葉高山看到眼裡。更加證實了猜測。

他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麽。

吃完晚飯，葉高山一個人到書房靜坐。

這是他的習慣，養戰養戰，要想在戰鬥時發揮出最好地狀態，平常就必須要懂得調養，葉高山越學習拳法深入，越理解到這個“養”字的重要性，甚至超過了“戰”字，不會養的武者，往往就是曇花，雖然綻放瞬間地美麗，非常奪目，可是往往凋謝得很快。

就像泰拳，葉高山苦練泰拳到達巔峰，在學習國術後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很傷了， 雖然他一直在用藥調養身體，但是是藥三分毒，他體內五髒六腑裡已經積澱了很多毒素，很多關節肌肉也都有隱傷，就是仗著年輕壓下來，如果不養，過不了一二十年，葉高山會老得非常快，結局就和那些泰拳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師一樣，五六十歲就飲恨黃泉了。

所以葉高山現在非常注重調養，經常以道家養生樁養體。

坐了不久，緩緩進入一個安寧的狀態，氣血湧到腦部，身體十分放松，但是腦海裡一點靈台像燭火一樣明亮，照出周遭動靜。

那種感覺十分的奇特，好像閉著眼睛就能感受周圍的一切，但是和親眼見到又有一些區別。

葉高山想試著將這種感覺放大，忽然察覺到門口有血液流動，心臟勃動的聲音，這個氣血他很熟悉。

他脫口而出:“進來吧。”

站在門口的唐婉甄十分驚愕，她正走到門口還在猶豫敲門，沒想到門裡就傳來聲音。

她推開門，發現葉高山坐在離門口最遠的窗邊，閉著眼睛，雙手平托，好像一個安靜地雕塑。

他怎麽知道我來的?唐婉甄十分不解，這裡的房間隔音都很好，她的腳步也很輕，葉高山離房門也很遠，沒想到才走到門口就被發覺了。

她帶著疑問，又有些興奮和恐懼的心情走近葉高山，對她來說，葉高山開啟了一扇她從沒有發現的神奇的門，今天在客廳裡的武鬥又把這扇門裡一個真實殘酷，又帶著點血腥誘惑的世界展現到她面前。

國術就像個一朵充滿妖氣地罌粟花，她即知道這個東西的可怕，又沒辦法拒絕它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