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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贗品》第5章 與君同愁(上)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我就被早起的蟲鳥所驚醒。  起來後到河邊洗了把臉,頓時暑氣全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沒有遭受汙染的清新空氣,著實有些洗肺的感覺。

  “呼――喝――”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抬頭一看,卻是早起的排風在練習棍法。一招一式皆中規中矩,將一條齊眉短棍舞得虎虎生風,周圍的草葉受到了威壓,一片一片地傾倒又立起,如同掀起了陣陣碧浪。

  我看得入神,不知不覺間走了過去。

  排風又舞了片刻,方才收勢凝神,見我呆立一旁,就開口問道,“先生早啊,為何不見我家少爺呢?”

  “大概宿醉未醒吧!”我想起方才起身時,延昭仍在酣睡之中,就猜測道。

  “應該起身了呀!少傾就要動身了!”排風蹙眉說道。

  我二人又回到營帳,入內看時,延昭已經起來了,隻是看起來頭腦仍有些昏沉。

  “不意竟睡了這許久!倒讓大哥見笑了!”延昭有些不好意思道。

  於是三人圍坐在一起,用了些膳食,此時車隊眾人已經喧鬧起來,太陽也微微露了出來,大家牽馬甩鐙,繼續向前趕路。

  北宋時期的驛道建設就已經相當的發達了,在從晉州到河中府的路上,來往商旅不斷,似乎早已從北漢時期連年征戰人丁稀少的狀況中恢復過來,戰亂使北宋初出現大量無主荒地,直到太宗皇帝即位,天下廢田尚多。為解決荒田、流民問題,太宗即位當年便制定了一系列措施加以實施,以期收到“天下生齒益蕃,辟田益廣”之效。時至今日,沿著汾河兩岸盡是良田,不少的水利設施也由官家或是私人建成,將汾河的水源源不斷地引入到農田之中。

  “咳――咳――”延昭咳嗽了兩聲,在馬上揚鞭一指遠處,對我說道,“由此再行兩日,我們就可以抵達黃河之上,乘船順流東下,無須再受這鞍馬勞頓了。”

  “賢弟,你身體可有不適?”聽到延昭連連咳嗽,我關切地問道。

  “無妨!許是受了些風寒,少時喝些薑湯便成。”延昭笑道。

  “恩――”我點了點頭,策馬向前。

  此時的黃河,還是經由山東河北注入渤海,雖說汾河的水非常清澈,但是一入黃河就難分彼此了。由於我不善騎馬,排風特意替我牽了一匹性格比較溫順的雌馬來作為坐騎,並且指點了許多要領與我,坐了半日下來,竟也有了些感覺,上馬下馬的姿勢倒也純熟了。

  “那些人是做什麽營生的?”我看到路上有許多商販牽著駱駝或是馬匹,馱載著一些獸皮袋子來來往往,倒也不在沿街叫賣,不由得有些好奇,尤其是一些人的服飾奇特,明顯不類中原人士。

  “那定是販運解鹽的商人。”延昭看了一眼後答道,“此地距離解州不遠,解州池鹽天下聞名,價格遠遠高出其他甚多,故而來此販運的商人也是絡繹不絕。”

  “哦――”聽他這麽一說,我頓時醒悟過來,長期馱運食鹽,如果使用布袋子,汗水會滲入其中,同食鹽混在一起,腐蝕牲畜的皮膚,因此商販多用皮袋子裝鹽,用牲口馱運。

  北宋財政收入,多賴解鹽支撐,尤其對西北邊防軍需開支,意義重大。朝廷專設製置解鹽司,地方專設製置解鹽使,鹽場還設有鹽官和具體辦事的官吏,對其進行專門管理。然山西除晉、絳、慈、隰因臨近解縣鹽池能食池鹽外,其余均食用永利監之土鹽,此皆因解州兩鹽池所產之鹽最為精好,

朝廷將其所產好鹽運出銷售,賺大錢去了。  一路上看著迤儷的山河景色,同眾人談談所見的風土人情,倒也不覺得旅途勞頓,很快就來到了河中府,車隊在次開始分流,大家一番告辭後各奔前程,同行的人漸漸地少了下來。

  到了府城的時候,楊延昭卻病倒了。

  “咳咳――”楊延昭看著我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不過一兩日的光景,他的身體狀況就急轉直下,臉色也由原先的白皙變得有些不正常的潮紅起來。

  “賢弟不要過分憂慮,郎中馬上就到。”我看延昭似乎有些不安,就出言安慰道。

  此時楊排風已經受命去延請郎中,尚未回轉,等待之中的兩個人卻感到時間難捱。我看了看延昭的氣色,臉色潮紅,兩頰虛汗不止,咳嗽出來的痰居然也帶出了細細的血絲,隱約之間竟是暗黑色,不由得非常擔心起來。看情形,他似乎是肺經受損,在這個時期並不是容易醫治的毛病啊!

  過不多久,楊排風終於將郎中請了回來。

  來者是一位六十左右的老郎中,須發皆白,然而皮膚紅潤有光澤,用絲帶將銀發束起來後,以一根玉簪橫貫過去,顯得富貴不俗,頗有雅量,看到延昭後先是一皺眉頭,然後面色漸漸緩和過來,坐到床頭,開始為延昭診脈。

  “是宿疾!”片刻之後老者斷定道,“病在心肺之間,是小時候留下的病根兒,如今恐非藥石能夠奏效的了!”說著既有些惋惜有有些無能為力的歎了口氣。

  “難道――真的有這麽嚴重?”我聞言後有些難以置信,猶自不甘心地追問郎中道。

  “老朽行醫四十年有余,這等症狀,自然不會走眼。”老郎中雖然遭到我的懷疑,卻絲毫沒有生氣,隻是淡淡答道。

  “那可如何是好?可否用些藥物將病情穩住,待我們到了汴京後再延請太醫,或許有什麽辦法也說不定?”我提出了要求。老郎中的態度越穩重,我就越擔心,恐怕楊淹昭的病情真得是很嚴重了。

  “難啊――”老者感到很為難地搖了搖頭說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位小公子的病乃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極少能有活得過二十歲的,如今在這個節骨眼上發作,其病來勢洶洶,加之今年金氣正盛,兩相交伐之下,其禍尤甚。即使是華佗再世扁鵲重生,也無法醫治啊!我勸你們還是趕緊準備後事吧!如果老衲所斷無誤,相信就是在這一兩日間的事情了!”

  “老先生,醫這父母心,你一定要想個法子啊!我兄弟尚未娶親,如何能讓他就這麽――”我看了一眼已經有些昏迷的延昭,感到非常難過。 雖然我們相識才不過數日,但是其人忠信直爽溫文爾雅,且又救過我的性命,今日他逢此大難,教我如何能夠不感到難過?

  “老朽實在是無能為力了!這位公子的肺氣已絕,才會吐出這種暗黑色的血絲來,現在由唇齒木然,料是心脈也已然接近衰敗,加上毛發枯燥,是失去氣血養榮之兆,實在是――唉――”老郎中說到此處,連連歎氣,抱拳告辭而去。

  站在一旁的楊排風看著躺在榻上氣若遊絲的延昭,不覺落下淚來。

  “大哥――”延昭似乎有些清醒過來,低聲呼喚我的名字。

  “兄弟,可有什麽事情要說?”我連忙將延昭的身子稍微扶起,將一個靠枕墊在他的身後。

  “大哥――”此時的楊延昭,面上赤紅,嘴唇卻是烏青,眼神中的瑩光也暗淡了下來,勉力支撐著坐起來說話僅僅是靠著一股念力而已,“我自覺經脈混亂,氣血漸失,恐怕難以長遠了――”

  “賢弟休得胡言,你正值青春鼎盛,來日方長,怎會有此念頭?些須小病,自可不藥而愈,萬萬不可自己亂了陣腳啊!”我忍住鼻中的酸楚,軟語安慰道。

  “我雖然年紀尚輕,但是久居沙場之地,早已經見慣了生死別離,就此撒手塵寰,本應無所畏懼,然後心中有一事始終放不下――”延昭喘息了一陣,緩緩地說道。

  我點了點頭,如梗在喉,十分的難受,握著延昭的手表示在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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