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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是有心算無心,遊方沒想到一進門對方就能將子彈打到客廳裡來,而且也不管瞄準的人影是警察還是同夥。坤屹更沒想到警方的行動中突然混進來一位秘法高手,而且了解秘法與槍法合一的手段,假如遊方一開始就出現了,他還不會這麽大意。
遊方開槍之後也就清楚了對手的底細,這人還不能與薑虎相比,遠沒有達到移轉靈樞之境,也就是掌握神識而已。世間高手哪有那麽多,坤屹這種經過槍法與秘法特訓的槍手已經很難得了,像薑虎那種高手很罕見,是潘翹幕手下幾個團夥中的第一高手,當初他一劍就給殺了,實在是走了狗屎運,而今天就沒有那麽走運了。
槍響,遊方滾倒到一旁再坐定,謝小仙已經撲了過來,一把將遊方的上身抱進了懷裡,身體擋住了房間門的方向,急切的問道:“受傷了,在哪兒?”
光線很暗,她也看不清剛才的情況,隨即注意到遊方捂住大腿根部。這個位置很要命啊,假如打中骨頭,可能終身殘疾,假如打中大動脈,搶救不及可能送命。謝小仙就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就似凝固了,一瞬間連哭都忘了,啞著嗓子道:“沒事的,你別慌,手先壓住,我來處理傷口。”
遊方卻把手松開了,黑暗中有一顆亮晶晶的東西從掌心落到地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又被他揀起來揣進上衣兜。只聽他用沉穩的語氣說道:“小仙,你別慌!子彈只是擦了一下,已經被我接住了,這點小傷不礙事。”
一百米的距離,這種步槍彈能打透六毫米厚的普通鋼板,槍手開槍的位置離遊方只有九十米左右,遊方居然說空手接住了子彈,簡直神奇的讓人不敢置信!但謝小仙已經顧不上他有多少神奇,俯下身去道:“我檢查一下傷口,需要趕緊包扎止血。”
傷口在大腿根前部靠外側的位置,繞腿部包扎得把褲子撕開,那啥不都得讓她看見了、摸著了?雖然光線很暗!遊方的左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右手屈指在胯間、膝間、腿部連彈,黑暗中看不見流血的情況,但傷口流血的速度已經變慢,只是緩緩的向外洇出。
他推了她一把道:“我自己會處置傷口,趕緊去給大師兄包扎,他傷的位置雖然不立刻致命,但只要再耽誤一會兒,肯定會送命的。……那名歹徒已經死了,趕緊通知你的同事,叫救護車和支援,受傷的人需要立刻搶救。”
說完話他已經站起了身,一手扶牆單腳立地。見他能站起來,謝小仙松了一口氣,看來傷勢確實不重,同時驚訝道:“你站起來幹什麽?快處置傷口,我先給大師兄包扎。”
遊方則以不容商量的語氣,像是下命令般說了一番話:“我隻說,你別問,這夥人也想殺我,他們還有同黨。我如今受了傷,如果因為今天的事暴露了身份,恐怕必死無疑。除了你,沒有人知道我來過、也沒有人看見我,你的同事剛才看見的那個人影只是你。”
正在用臨時繃帶給吳克紅包扎傷口的謝小仙抬頭道:“遊方,你什麽意思,難道要我就當你沒來過嗎?三名歹徒全是你打死的,你也受傷了!”
遊方:“你沒有聽懂我的話嗎?就當我沒有來過!我也不需要什麽好市民獎,你在這裡官最大吧?招集人趕緊搶救同事,撤出去等待救援,增援沒有趕來之前不要隨意搜查這個地方,最好能給我半個小時時間。……如何解釋今天發生的事,就靠你自己了,我幫了你,也請你幫我一回。”
說完話,他已經單手扶牆,單腳跳著上樓了,走的比沒受傷的正常人都快,無聲無息就像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僵屍鬼,躲進了這棟別墅的二樓。
……這次行動的結果有兩名警察負傷,一名乾警犧牲,本來差點要全軍覆沒,幸虧謝警官臨危不亂,利用優勢地形與夜色掩護,摸進小樓擊斃了兩名持刀歹徒,又打死了最後一名武裝罪犯。
七七式手槍怎會在九十米距離打中對方的眉心?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沒法解釋也不必解釋,事實就是打中了,而且是她的最後一發子彈——神奇的流彈!七七式手槍的射程只有五十米,並不代表子彈不可能飛到一百米遠。比如五六式半自動,瞄準有效射程是四百米,但在一千五百米外的流彈仍然有殺傷力,中彈的話,那純粹是人品問題。
事後警方的報告裡並沒有刻意寫謝小仙與槍手的距離,只是強調了她的機智果敢與英勇的大無畏精神。真正救了所有警察的遊方悄然帶傷離去,而謝小仙榮立了一等功,這已經是她短短時間內又一次立功獲獎了。
那三名歹徒雖然全部死了,但是從他們身上以及別墅裡搜出來的東西,還有確認身份之後查出的行蹤線索與他們聯系接觸的范圍,警方也有很重要的收獲,案件又牽連到雲南的薑老大團夥,並且查清了多年沒有搞清楚的薑虎身份。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當時謝小仙指揮眾警察,搶救傷員撤出了度假山莊門外,呼叫等待救援以及增援人員,暫時沒有再趁夜進入這片別墅區。
遊方傷的其實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子彈打在窗台上之前,速度已經慢下來了,形成跳彈之後威力再度減弱,遊方雖然來不及躲開,但還是運轉神識之力盡量在阻擋。這時就能看出他的功力與向影華的差距了,如果是月影仙子,這一槍是打不中她的。
子彈打中腿的一瞬間,遊方心中爆發出無聲的巨吼,瞬間運轉全身內勁於腿部,倒不是阻止子彈打進來,而是約束彈頭不要翻轉。最嚴重的槍傷並不是嵌入傷或者貫穿傷,而是放射式的創面,假如彈頭在體內急劇翻轉,會攪碎一大片骨肉。
彈頭將將嵌入體內便停了下來,當時是一酸,過了片刻才有疼痛感。遊方伸手按住大腿,運功將子彈吸了出來,然後給自己簡單的止了血,交待完謝小仙之後便躲到了二樓,沒有和其他警察打照面。
槍傷雖然不重,但小遊子的問題很嚴重!他的神識與內勁都在一瞬間運轉過劇,形神皆有損傷,至少需要調養一、兩天才能恢復,而且腿部受了傷,暫時活動不便,很難與人近身格鬥。假如這時有個像樣點的高手查到了他的行蹤,把他堵住,他恐怕就得交待了。
遊方在二樓拔劍割開褲腳製做了幾條簡易的繃帶,又把大腿處的褲子劃開了兩條長口子,將傷口包扎好,踞坐於地暫時調息,稍微恢復一下受衝擊的神識,然後才好在黑夜裡穿越山林悄然離去,現在他還不能快走。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遊方長出一口氣剛剛睜開眼睛,忽聽窗外有人幽幽道:“英雄救美倒是很瀟灑,可是陰溝裡翻船就不美了,臭小子,你也有今天?”
聽見這聲音遊方就想站起來,然而卻坐著沒動,一瞬間有想哭的衝動,開口卻又驚又喜道:“師父,您老人家終於現身了!”
劉黎像一隻老狸貓般無聲無息的從窗外跳進來,手裡還提著一根樹棍,神情好氣又好笑道:“我在廣西讀老年大學,每天讀書寫字曰子過的很舒服,卻聽說有一堆人趕集似的往渝城跑,隻得跟班主任請了幾天假過來了。老巢讓人端了不要緊,徒弟可不能讓人收拾了。”
遊方一怔,反而問了一句無關緊要的題外話:“您在廣西——讀大學?”師父來了,他總算徹底松了一口氣,處境轉危為安。
劉黎一瞪眼:“就許你考文憑泡妞,不許我這個老頭念書嗎?老話說的好,活到老學到老!……快起來吧,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堆武警來洗地,把這裡搜個天翻地覆,你得快點走。……哎呀,傷到大腿啦?幸虧命根子還沒事!能走不,需要我背你嗎?”
遊方扶牆站了起來,單腳站穩另一隻腳尖點地,吸了口氣道:“哪敢讓您老人家背我,會折壽的!”
劉黎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哦,你還這麽講究呢?那好,這個拿去拄著。”他把手中那根杯口粗細的樹棍遞給了遊方。
遊方接過來道:“師父您真好,還給我準備了一根棍。”
劉黎又瞪眼道:“受了傷眼神也不好使了?這明明是根拐!行走江湖,必須要有所扶持,孤膽夜行俠成不了大氣候,陰溝裡栽大跟頭倒是很有可能,師父我就是你這根拐啊!”那還真不是一根棍,劉黎在山上弄了一根長樹枝,兩頭帶三角叉,夾在腋下正好可以拄著走。
劉黎現身非常及時啊,遊方現在這個樣子必須要有一位非常可靠的高手保護,直至他能夠行動自如。老頭就在這個時候出現,遊方也不知他是如何趕到的,或許就像自己那夜玩命奔襲救向影華那般,雖表面上還是和師父習慣姓的耍耍嘴皮子,可是黑暗中感動的眼眶都濕了。
劉黎扶著拄拐的遊方下樓,從山地裡他的來路離開,路上還不忘開句玩笑:“徒兒啊,你這條褲子可是太時髦了!”
一瘸一拐的遊方當然走不快,要不是師父在身邊扶著,穿越這片山地還真不太容易,足足過了一個小時之後他們才出現在山那邊的一條公路旁。劉黎問了一句:“那邊藏了一輛車,是你開來的不?”
遊方點頭:“是啊,向笑禮給我留了一輛車和三個車牌,我臨時又搞了兩個車牌。”
劉黎又問:“你是追著警車來的嗎?”
遊方老老實實的回答:“是的,要不然怎麽能找到地方?”
劉黎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呀,只聽過警察開車追人,沒聽說過有人開車追警車。”
遊方揮拐一閃身:“師父,您老的巴掌輕點,我的腿受了傷,還拄著拐呢!”
劉黎的語氣終於沉了下來:“不拍重點你記不住教訓!”
上了車之後,遊方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很尷尬的說道:“真的不好意思,讓您老人家給我當一回司機。”
這並不是什麽高檔車,只是一輛並不太引人注目、半新的大眾車,劉黎一邊啟動車一邊說道:“這是自動檔的,假如你傷在左腿倒還可以開,可惜傷在右腿,只能委屈我老人家了。”
遊方:“師父,您老有駕照嗎,啥時候學的車?”
劉黎不緊不慢的答道:“北洋的時候可沒有駕照這玩意,那時候我家裡就有一輛福特,我還年輕,跟我家司機學的開車。不過你放心,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駕照我也有,通過年檢的,讓警官攔住沒麻煩。”
遊方:“您老的駕照上寫的是什麽名字,多大年紀?可別把警察嚇著了,現在有個劉黎專案組呢!”
劉黎笑了:“以為就你會化名啊?我老人家如果沒有幾個身份,早就讓人找著了,這張駕照可不能讓你看,要不然你就知道我在哪裡讀老年大學了。”
車走在路上,遊方終於問道:“師父,你是怎麽來到渝城的,又是怎麽找到我的?”
劉黎沒說話,從兜裡掏出一個很輕薄的數碼相機道:“我不喜歡拍照,這個就送給你了,前幾天剛買的,裡面只有一張照片,你看看,那個女人你認識嗎?”
遊方打開相機,裡面只有一張照片,他卻愣住了,疑惑不解的問道:“師父,您是什麽意思?照片裡的女人叫蘭晴,是我的後媽,她身邊的那個人,就是我爹!”
這張照片赫然就是遊祖銘與蘭晴挽臂並肩從寶輪寺裡走出來,蘭晴的臉依在丈夫的肩頭,一臉幸福溫柔的小女人狀。雖然拍攝的位置很遠,但遊方怎麽可能認不出來?將畫面放大之後看的是更加清楚。
劉黎面無表情,看不清他心裡在想什麽,扶著方向盤目視前方說道:“哦,那人就是你父親遊祖銘?我以前不認識,在磁器口還是第一次看見,果然是才貌雙全啊,難怪虎父無犬子,但是他身邊的那個女人,你知道來歷嗎?”
遊方的語氣不禁有點緊張:“我不清楚,只知道二零零六年,我父親從洛陽領回來的,很不錯的人,難道有什麽問題嗎?”
劉黎不動聲色的答道:“在你們家這些年有什麽問題,我當然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曾經是無衝派唐朝尚的弟子,代號藍鳳凰。五年前在洛陽布局,指揮黨羽企圖暗算我,結果被我殺了個乾淨,我還以為她早就死了,不料今天又看見大活人了,還成了我徒弟的後媽!”
遊方懵了,張著嘴沒有反應過來,好半天之後才問道:“師父,您不會認錯人吧,雖然我相信您老的眼力,但以您老的手段要想殺一個人,又認為她死了,她怎麽可能還會活下來?”
劉黎:“化成灰我也認得!當年的事我可以告訴你,你來對我解釋一下。”
五年前在洛陽郊外的北邙山上,一位故人之後邀請劉黎到訪賞牡丹,並介紹了一位晚輩給他認識,這位晚輩便是藍鳳凰,他這位故友也是上當了,並不知藍鳳凰的真實身份與來歷。劉黎在北邙山中險些遭遇一場伏擊,當時的狀況比向影華在憐心橋所遇還要凶險,陷阱布置的堪稱完美。
薑畢竟是老的辣,劉黎沒有走進陷阱之前就發現了不對,將計就計查出蛛絲馬跡,老頭子的手段自比現在的小遊子還要狠辣利索,從陷阱之外出手,將設伏之人一個沒放過殺了個乾淨。
只有幕後指揮者藍鳳凰,勉強借助幻法大陣的掩護才逃走,但劉黎也沒放過她,發動轉煞纏神術重創了藍鳳凰。老頭全力施展的轉煞纏神可不是開玩笑,雖然功力比不過當年鼎盛時期,但藍鳳凰也不過是將將能勉強發動幻法大陣而已, 亦不能與當年的陸文行相比,如何能受得了?
她跑的越遠,經過的地方越多,也就死的越快!
無論如何,放一個活口出去能通風報信,也是一種遺憾,但另一方面,劉黎也希望通過追查垂死掙扎的藍鳳凰的行蹤,找到是誰在幕後指使與策劃了這場行動?全力發動轉煞纏神,對老頭來說也不輕松,他躲起來調息恢復一天,然後再去追,結果卻沒查到。藍鳳凰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和當年的陸文行一樣。
能施展幻法大陣,必然與早已被剿滅的無衝派有關。而劉黎並非沒有收獲,後來他發現不僅只有他在找,有一位美國來的投資商也派人在找藍鳳凰。由此查到事情竟然與遠在美國一個叫朝和公司的企業集團有關,從那時起,劉黎才注意調查唐朝和、唐朝尚兄弟倆以及隱秘傳承的無衝派。
至於藍鳳凰,連無衝派的人都沒找到,應該是躲在隱秘處企圖養傷,結果傷勢發作死的無聲無息。——劉黎曾經就是這麽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