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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版旅遊介紹上都寫著“美麗大方的苗家姑娘”雲雲,新版的旅遊介紹中還加了“英俊爽朗苗鄉小夥”雲雲,但是這一路上遇見的年輕人真不多,途中碰到的幾個民俗歌舞表演隊中,演員以大叔、大嬸居多。
江流轉了一個彎,依山臨水之處露出一個碼頭,有石階層層而上,望見了目的地勾灘苗寨。有兩艘船剛剛靠岸不久,正有一群戴著小紅帽、老幹部模樣的人走進山寨。
等遊方他們下了船,在碼頭的石階上遇到了苗寨攔路迎賓的鄉民。迎賓為何要攔路?因為他們手裡有酒,是自釀的米酒,據說象征苗寨人熱情好客的習俗。
傳統上確實有這種習俗,苗寨地處深山交通不便,平時極少有客人,無論是行商還是信使,到寨子裡來都會很受歡迎,寨民會送上自釀的美酒攔路迎賓,熱情的讓人無法拒絕,酒量不好的客人在路上恐怕就會醉倒。
今天這裡已經是旅行線路上一個固定的景點,攔路迎賓酒也成了一個固定的旅遊節目,客人不是太少而是每天絡繹不絕。導遊在船上就提醒大家,團費中不包含酒錢,費用自理。有人驚呼道:“喝酒還要錢?不是說苗寨好客,攔路送酒嗎?”
遊方在一旁啞然而笑,凡事有度要搞清楚狀況,每天這麽多遊客上苗寨旅遊,假如都按老規矩來,每人都要攔路送酒,誰家能送的起啊?
導遊則解釋了喝酒的規矩,進寨之前要過九關,也就是九次攔路,假如實在不喝酒的話可以喝迎賓茶,原先寨子裡只有酒,後來照顧不能喝酒的遊客才添了迎賓茶。但只要被攔住接過了酒,就得喝,大口或輕抿隨意。堅決不喝也可以,但會被苗寨人看不起的。
至於酒錢多少隨意,實在不想給的話,不給也可以,但是,你好意思不給嗎?
導遊說到這裡船就靠岸了,眾人嘻嘻哈哈的下船登階。擺攔路酒的寨民再多也沒有遊客多,剛剛來了一個大團,寨民大多都在上面攔老幹部呢,因此下面攔路迎賓的人並不多,肯定沒法全攔住。遊方見勢樂得清閑,打算施展身法快速穿過去趕上前面那個團,看看師父有沒有混在其中?
見攔路的寨民不多,有的遊客也想躲,尤其是一些女同志,還有的遊客卻不躲,故意湊過去討酒喝。剛才在船上議論的大叔、小夥們幾乎都湊到了一個地方。遊方有些好奇的望了一眼,不禁又有點想笑,原來終於見著美女了。
他們圍住的是一位苗家姑娘,蠟染藍衫掩不住婀娜風情,頭戴碎花銀飾,明眸皓齒顧盼之間帶著苗家山水的秀美,陽光下臉色紅紅的鼻尖有細汗,膚色透出年輕健康的美。
遊方只是看了一眼,就欲縱身從旁邊繞過去,然而還沒等他提速,就覺得眼前一花被人攔住了去路,抬頭一看正是剛才人叢中的那位姑娘。他微微吃了一驚,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會家子,這姑娘從人群中閃出來,在自己面前的石階上站得穩穩的,手中的酒一滴都沒灑,身法、步法相當不錯!
“外鄉人,迎賓送酒,你為什麽要繞著走?”苗家姑娘微微虎著臉,眼中有不豫之色,遞過來一支盛滿米酒的牛角。牛角盛酒是苗寨很高規格的禮遇,代表最聖潔的情義,但姑娘的表情卻有點不高興。
剛才過去的是一群老頭老太,姑娘拿著酒沒有怎麽為難那些老人家,又上來的這一船人中只有這麽一條順眼的帥哥,看形容氣度頗為不俗,姑娘一眼就盯上了,不堵他堵誰?
眼前的姑娘人長得美、功夫也俊,這酒躲不過還是喝了吧,見她虎著臉有些生氣的樣子,遊方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謝小仙,唉,為了這心頭一念,就幹了吧!遊方接過牛角一飲而盡,米酒的滋味甜中帶著清涼,很好喝。
喝完米酒將牛角還給姑娘,遊方正準備給酒錢,卻聽見有人鼓掌,抬頭一看是那些攔路的苗寨人向著自己喝彩。而姑娘笑了,露出雪白的貝齒,拿著牛角一轉身跑向石階上方,沒有站在那裡等他付酒錢。
這時導遊過來拍了拍遊方的肩膀道:“帥哥,就算人家姑娘漂亮,你也得悠著點,祝你好運!”聽她的語氣竟然有些幸災樂禍。
遊方舉步繼續前行,在上面第二關又被幾位苗寨人攔住了,最中間還是那位姑娘,笑盈盈的又遞過來一支裝滿米酒的牛角。導遊就站在遊方身邊,小聲的說了一句:“帥哥,你必須幹了!”
幹了就幹了吧,這米酒度數不高,以遊方的酒量根本不算什麽,於是又一飲而盡,只聽長階上下傳來一片喝彩聲,比剛才更加熱烈。還沒等把牛角遞回去,那姑娘已經伸手奪走,一轉身又笑著向上方跑去。
再走不遠,又是一樣的場景,一群苗寨人攔路,還是那位姑娘遞過一支牛角,遊方也不推辭,心中暗道連乾三支吧,漢家酒桌上也有這規矩。喝完之後左右上下彩聲雷動,大家都被這裡的場景吸引了,就連一道來的遊客都跟著鼓掌起哄。
姑娘劈手奪過牛角又跑到下一關去了,遊方小聲的問身邊導遊:“申導,我該給多少酒錢合適啊,肯定不能少了吧?跟你問清楚點,別讓人笑話。”
遊方明白這場面完全可能是一種逗遊客交錢的門檻,心裡雖明白但也無所謂,江湖門檻術就是這樣,有時候你明知有門檻仍會笑呵呵的掏錢,遊方這樣的老江湖,也有不玩心眼很放松的時候,要不然一天到晚多累啊?
不料導遊卻笑了:“誰還好意思收你錢?你給他們也不能要,都等著看你能不能自己走進寨門呢!”
遊方微微吃了一驚:“你什麽意思?”
導遊:“苗寨的規矩,攔路酒接過了就一定得喝,喝多少隨意,但是只要幹了第一支牛角,後面的牛角就全得幹了,否則人家不會放你走進寨門。”
遊方心裡一掂量嚇了一跳,那一支牛角的酒少說也有八兩,連乾九支的話得是多少?雖說這種自釀米酒度數不高那也是相對白酒而言,而且其酒勁迎風上頭啊,他們站在江邊的長階上,正有連綿不斷的微風吹來。且不說酒量如何,就是肚量也受不了啊。
他趕緊又問:“申導,你怎麽不早說?”
申導遊掩口一笑:“我哪能想到啊?那麽一大支牛角,你一口就給幹了!我帶這條線路已經兩年了,還從來沒見過有誰能連飲九牛進寨,也想看看熱鬧。”
抬頭一看,果然,那位姑娘已經手持一牛角米酒在一群苗寨人中間等著他了。遊方不由自主放慢了腳步,又小聲問導遊:“這攔路酒,總是一個人敬嗎?”
申導遊:“那倒不是,一般是分批攔路,但這女孩顯然是和你較上勁了,就是一個人要攔你到底,誰叫你把人家的酒都喝了?”
遊方皺了皺眉頭:“不想喝的話,有什麽辦法?”
申導遊:“只有一個辦法,你醉倒在半路上讓人抬進去,哪怕是裝醉。”想了想又開了句玩笑:“帥哥,小心被人抬回家噢!”
遊方隻得硬著頭皮繼續上了,老江湖也有一不小心踩中門檻的時候,雖然此門檻非彼門檻。來到姑娘近前,再次接過牛角一飲而盡,接下來場面可就熱鬧了,下面的人上來了,上面的人下來了,都想跟著看遊方怎麽走進寨門,同行的遊客也都跟在遊方身後。
遊方率眾逐階而上時,很有些浩浩蕩蕩的意思,沒有在寨門前追上師父,自己卻被人圍觀了。
小遊子今天是放開了酒量和肚量,還暗中把腰帶松開了兩個扣眼,穩穩當當連乾九牛,連一滴酒都沒灑出來,圍觀群眾一開始是鼓掌喝彩,後來就變成連聲驚歎了。喝完最後一支牛角,遊方臉色微紅,額頭上也見汗了,遞還牛角之後揮手大聲道:“老板,結帳!”
這是醉話嗎?圍觀眾人發出一陣哄笑之聲。那位苗家姑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臉卻突然紅了,小聲說了一句:“哥哥快進寨,別站在江邊吹風!……我叫水印。”然後一扭頭跑了。
導遊一直跟在遊方身後,像是隨時準備伸手攙扶一把的架勢,然而遊方背手踱著方步走得卻很穩。進了苗寨,遠望四面群山有淡淡的煙雲繚繞,陽光下這一片幽谷似不在人間。但是近處一座座錯落有致的苗家木屋、屋前晾曬的漁網、漁網下打盹的土狗,寨中升起的冉冉炊煙,又充滿了人間的生活氣息。
一路觀賞苗寨風情到了山頂開闊地帶,導遊宣布下面是自由活動時間,午飯自理,遊客們可以自行品嘗民族風味中餐。飯後就在這裡觀看民族歌舞表演,感受濃鬱的苗家風情,還有蘆笙踩堂、背新娘、踩腳求愛舞、跳竹杆舞、民族團結舞等節目。
山頂上有苗家風味餐廳,餐廳對面還有表演舞台,舞台前的小廣場周圍有弧形排開的很多燒烤攤,賣各色烤串,都是村民自己在貝江打來的魚蝦。攤主大多是寨中的婦女,有的還帶著孩子幫忙,她們並不像一般風景區市場裡的攤主那樣吆喝攬客,有人走到攤位前,只是抬頭靦腆的笑笑。
遊方喝了一肚子米酒,中午就沒進餐廳吃飯,在廣場周圍烤幾串魚蝦嘗嘗權充下酒菜了。他發現自己在這裡很受歡迎與禮遇,走到哪裡都有人衝他很熱情的笑著點頭,而在燒烤攤前一站,擺攤的大嬸就笑著遞過來一串烤河蝦,讓他先嘗嘗再說,看來進寨前那些酒真沒白喝。
遊方怎麽好意思白吃苗寨大嬸的東西,吃完烤蝦又買了幾串烤魚,特意挑最貴的買。然後他換了一家攤位,也是差不多的待遇,也就吃飽了。他在廣場周圍溜達了一圈,卻沒有發現師父的蹤跡,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難道是自己搞錯了,老頭沒有來?
等到遊客們陸續都吃完午飯,山頂上響起了蘆笙之聲,民族歌舞表演開始了,苗哥苗妹們首先上演蘆笙踩堂舞。遊方一邊看演出一邊注意周圍的觀眾,戴小紅帽的老幹部倒是有不少,聚集在最前面,但是師父不在其中,他覺得有些內急,於是離開廣場去餐廳洗手間。
喝了那麽多酒,能不內急嗎?一中午時間,他已經去方便兩回了。
從餐廳出來,沿著廣場邊緣的燒烤攤不緊不慢的走回舞台附近,遊方心念中忽生感應,有人在暗中盯著他!這感應很強烈,對方一定是高手,但卻沒有感受到危險的攻擊姓,遊方一閃念就猜到是師父來了,旋即一轉身望去。
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遠處突然有一件“暗器”襲來。
舞台上的蘆笙踩堂歌舞表演已經結束,接下來進行的是與遊客互動的“背新娘”節目。有一位苗家姑娘裝扮成“新娘”,拿著一個紅繡球正扔往台下。舞台最前方是一批老幹部,總不能用繡球砸他們吧?後面倒是有不少小夥踮著腳尖躍躍欲試,想搶繡球來著。
那位“新娘”的繡球拋的是又高又遠,甚至還帶著內勁風聲,越過人群又快又疾,直奔遊方就來了。小遊子要是能被這件“暗器”打中也枉稱高手,繡球一出手他就感應到了,急轉身正看見繡球飛來,然而卻沒法躲閃。
他左邊是個冒煙的燒烤攤,右邊站著個老頭,身後有兩個老太太,撞著誰也不合適啊。遊方是子彈都擋過的人,還能怕這個?他這種高手有一種應激姓的自然反應,有人拿東西砸自己下意識就想躲開或擋住,更何況此物帶著內勁襲來,當即運轉神識欲在空中擋下。
然而他卻沒擋住,忽有神念襲來糾纏,如同實形之力依附於繡球,穿透神識阻礙就砸到了眼前。遊方心中暗罵了一聲:“師父啊,你這老不正經的,人沒露面卻跟徒弟開這種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