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把事情交給了母親與弟弟,就不再過問細節,隻安心在坤寧宮中等待消息。
雖然娘家親人如今跟她已經不是一條心了,利益前頭,他們只會選擇抱皇帝的大腿,不會顧她的死活。但皇長子的儲位,本身就關系到他們的利益。皇后非常有信心,只要范氏女入宮會威脅到她的皇后之位與皇長子的寶座,就不怕謝家人不幫她的忙。
頭痛的只有曲水伯夫人與謝襄飛二人。
曲水伯夫人回了家,與丈夫商量了半日,苦思冥想之後,出了個餿主意:“我聽聞范家小女兒前頭是結過一門親的,因未婚夫婿病死了,她守了三年孝,方才上京另覓姻緣。不如把這事兒散布開來,叫人知道她前頭已經許過人這是實話,並不曾編排些什麽,可京中體面的人家,都不會輕易再聘她做媳婦的。”
謝襄飛不以為然地說:“可如今我們並不是要攔著京中體面人家聘她為媳,正正相反,若有人搶先一步向她提了親,反而是好事。我們要攔的是皇上納她入宮為妃不過是死了未婚夫罷了,又不曾過門,皇上若有意要納,這些許微瑕又算得了什麽皇上若真的看中她,也不是為她冰清玉潔不曾嫁過人,而是看在她哥哥手中握有重兵的份上況且,這種事若無人知道也就罷了,叫范家曉得是我們曲水伯府在暗中放消息,壞了他家女兒的名聲,他家焉能不記恨難不成我們家要為皇后娘娘與皇長子添一個手握重兵的仇人不成”
曲水伯夫人頓時黯然了。
曲水伯心中一動:“那就索性替范家女兒說一門親好了我們曲水伯府在京中也有些臉面,又是皇后的娘家,替范家女兒尋一樁門當戶對的好親事,並不難。等親事定下,皇上也不好君奪臣妻的。”
謝襄飛苦笑了:“父親的主意也不能說不好,只是如今合適的時機已經過去了。范家心裡清楚自家小女兒被皇家看中了,無論是配給廣平王做側妃,還是被皇上納入后宮。范家都不可能再把女兒嫁到別家的。再說若叫皇上知道,是我們家在幫范家女兒牽線做媒,皇上又會如何看待皇后娘娘”
皇帝只會覺得,皇后又想阻礙他的好事了。是妒忌,是不賢,最後的結果仍舊是皇后與皇長子吃虧。
皇帝的后宮裡已經有了一個端嬪,出身、容貌、品行、名聲都很不錯,聽聞也頗得皇帝寵愛因為后宮眼下無人。皇后又“病著”,所以稱得上是獨寵,遲早會懷上皇帝的子嗣。到那時候,皇長子就不是唯一可以被立為儲君的人選了。在立儲儀式一推再推的前提下,曲水伯府上下都不能冒觸怒皇帝的險
曲水伯與夫人的法子都不成功,不由得齊齊發起愁來。
半晌,曲水伯夫人才小聲道:“不如讓廣平王知道這個消息好了。他自然不願意坐視自己的側妃變成皇帝的后宮,他去尋太后說話,比我們家在宮外使力氣要有用得多。”
曲水伯皺眉:“他還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說什麽的。廣平王不是那樣的人。”
謝襄飛心中一動:“這倒是未必皇上即使不樂意把范家女兒指給廣平王做側妃。也未必會透露自己有意納她為妃吧皇上還是要臉的。即使真有此意,也會等到廣平王側妃人選定下之後。到得那時,他便不是弟奪兄妾了,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納妃而已。我們跟廣平王說一聲,讓他警醒些也好。無論他有什麽打算,也可早做準備。若他最終決定坐視,我們也無能為力,只能另想法子了。”
曲水伯想了想:“那你就去辦吧,記得瞞著些人,別叫外人知道了是我們告訴的。此事許快不許慢。若等到聖旨下來,我們再行事,就來不及了”
謝襄飛應聲去了。他是皇帝夫妻倆看著長大的,從小就經常出入皇室成員家中。對廣平王府也相當熟悉。他倒是沒有直接上門,而是命手下的心腹小廝去尋廣平王府裡的熟人,等把人引到僻靜無人處,再出面請對方幫忙捎一封秘信給廣平王世子高楨。
他找上的熟人不是別人,正是高楨的親隨筆山。昔日高楨與叔叔一家親厚,不但常與皇長子一道玩耍。謝襄飛也是時時得見的。主人之間的交情無論好不好,手底下的小廝長年在一處打交道,彼此也十分熟悉。筆山並非重要人物,雖然時時需要陪伴在高楨身邊,但回京城後空閑時間就多了起來。謝襄飛的小廝直接找到他家去,很順利就完成了任務。
筆山將信轉呈到高楨手上,高楨看了以後,既有些憤怒,又覺得好笑,糾結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直接將信拿給父親廣平王看了。
廣平王眯著眼將信湊到眼底下看完了,很平靜地放下:“范家先時已經給我遞過信來。不過你皇祖母只是說要給范家小妹做媒,說一門好親,並未透露其他。范家只是自己猜測,也許是讓范家小妹給我做側妃,入宮之事卻從未聽人提起。”
高楨對這個安排並不排斥,他小時候也見過范本章的小妹妹,印象中是個性格很溫柔文靜的女孩子。若是她做了父王的側妃,至少人品上是信得過的,對父王也會十分忠心。范家更是讓人省心,不用擔憂會多了一門愛惹禍的姻親。正因為高楨心裡已經接受了這個安排,所以他才會對皇帝的打算格外憤怒。
他對廣平王道:“謝襄飛多半是從皇后那裡得到了消息。雖然不知道皇后是胡思亂想瞎吃飛醋,還是確有此事,父王都需要早做準備才好。在兒子看來,范叔叔是絕不會願意讓他的小妹妹進宮做什麽妃子的。”
廣平王沉吟片刻,道:“范小妹進宮確實不是好事。本章在遼東好好做著將軍,一旦成了外戚,就會有無數的煩心事,朝上那些大臣也會越發瞧他不順眼,不把他的兵權給捋了,絕不肯消停。但范小妹若嫁給了我。本章便與我們廣平王府更加親厚了,到時候皇上則會猜忌於他,同樣不得清靜。最好的安排,是范小妹另尋一門好姻緣。別嫁到我們高家來才好。”
高楨驚訝極了:“父王,你這是打算拒了范家的親事可是皇祖母她”
“皇上會想法子讓你皇祖母改主意的。”廣平王笑笑,“只不過到時候你皇祖母恐怕會氣得厲害,還是想個兩全齊美的法子吧。”
高楨想不出有什麽兩全齊美的法子,他覺得范小妹嫁進王府來做側妃是最好不過的了。皇帝猜忌就由得他猜忌去。如今他也沒少猜忌廣平王府。遼東那裡難道能離開范本章嗎范本章又素來是個最謹慎不過的人,從不曾做任何犯忌的事。這麽一來,皇帝沒有整治人的由頭,就不會做任何傷害范本章的事。而有了范本章手中的軍權,皇帝對廣平王府,只怕也要再客氣幾分,除了做足面上功夫以久,也能少做些小動作。
可高楨萬萬沒想到,廣平王居然連范家小妹都不想要。難不成還真要便宜了皇帝賜下來的那個肖氏
廣平王卻說:“能給我做側妃的人多了,只要不是范家女。皇上就無須擔憂,所謂入宮之事,也就不必過於執著。這才是最好的結果。趁如今消息還未外傳,皇上旨意也未下,趕緊派人給范本章快馬去信,讓他想個法子,婉拒了宮裡的指婚。他好好做著守邊大將,何苦攪和進皇家事務中去”
高楨見父王拿定了主意,也不好再勸,只能依他所言。寫了封信,把事情說得清楚明了,便派了筆山與另一名可信的王府親衛,快馬加鞭往遼東去了。
十日後。筆山二人帶了范本章親筆書信回轉,言明他在邊疆時,早就為妹妹看中了一樁婚事,對方是遼東守將二號人物的嫡長子,青年英武,二十出頭年紀。前頭有過一房妻子,體弱早逝,並未留下子嗣,論品貌皆與妹妹十分相配,只是還未曾與家人商量,因此並不曾定下。收到廣平王的書信後,他就跟那位二號人物說定了親事,又互換了信物與庚帖,親事已經算是作實了,還將定親的日期確定在兩個月前初議的時候。他的家書會比筆山略慢一日回京,向家中老母稟明情況,讓老母叫上弟弟侄兒們,盡快將妹妹送到遼東完婚。
很顯然,范本章雖然感情上也傾向於廣平王,並不反對將妹妹嫁給舊主做側室,可廣平王既然明言做出了指示,他就會聽從。身為一個有腦子的武將,他也清楚地知道,卷進皇家內部鬥爭,絕不是他應該做的事。他還有些擔心廣平王,隱晦地問及廣平王如今的處境,似乎也對皇上的態度感到詫異。
廣平王將信燒了,命筆山等二人封口,就不再做什麽了。過得兩日,才聽聞范老太太入宮向太后請罪。原來范本章早就在遼東把妹妹許配出去了,他不知道太后看中了他妹妹,家裡人雖然聽說過那門婚事,卻不知道他已經定下了,兩邊陰差陽錯的,竟鬧了一場烏龍。
但婚約既已定下,就要守信。范本章說他在遼東向京城方向磕頭謝罪,卻請求太后許他做一個守信之人。據說那位遼東守軍二號人物為了應下這門婚事,將老上司做的媒都給推了,那位姑娘可是遼東有名的美人呢。人家如此有誠意,范本章怎能辜負呢
高楨早就提前進宮,在太后這邊打過預防針,表示廣平王其實不大樂意接受這門婚事,因為范小妹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他心裡別扭。太后聽了這話,見到范老太太來請罪,心裡雖氣,卻也是有限的,隻淡淡地說:“罷了, 我原想著那孩子不錯,打算在年輕的宗室子弟裡尋一個出來配她罷了。想來想去,卻沒有還未婚配的合適人選。可見她與我們高家沒有緣份,這也是天意。”賞了兩樣尋常物件,也就放范老太太出宮了。
范家小妹的事算是解決了,廣平王、高楨與范家人都松了口氣。曲水伯府聽說了太后的話,也暗暗歡喜。太后既然說范家小妹與高家沒有緣份,日後就絕不會讓她進宮。皇后終於可以放心了。
只有皇帝的心情十分複雜。他既慶幸廣平王沒能娶得范家小妹做側妃,也惋惜范家小妹另配他人,不能入宮伴駕。但不管怎麽說,范本章拒婚,就意味著他仍舊是忠於皇帝的,不曾投向廣平王。皇帝依然可以放心用他。
皇帝安心之後,就跑去安撫太后了。是范本章不識趣,可不是他這個皇帝辦事不力哦。可到了慈寧宮,太后卻給他擺了臉色,拒不肯見:“皇上如今稱心如意了范本章竟拒了指婚,皇上到底對范家人說了些什麽你哥哥好好的親事,到底是哪裡礙著皇上的眼了”
皇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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