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交國書原本是正式繁瑣的一個過程,但對於後面要做的事,白寧並未知會其余文武,私下裡就將事情做下,畢竟璽印就在他與曹震淳手中掌握。
白寧想要攻下金國,以武朝目前的狀態顯然是不行的,哪怕往後幾年的時間裡,也是做不到。退而求次,只能讓金國亂起來,但首先燕雲必須先拿回來,作為北方的縱深,也可做為將來往北擴疆的跳板還是後勤補給,都是必爭的一塊。
七月下旬,天氣越發的炎熱難忍。早晨天氣尚有些涼爽,白寧帶上李師師去了皇宮,早先的承諾也確實該兌現了。
車轅駛過宮門,皇城內,窈窕的身影下了車攆,抿著嘴望著環繞的宮舍樓宇、漆紅的宮牆、青磚石道延伸出去……
“這一幕看的還眼熟?”白寧彈了彈袖口,將手負到背後,往前走。
李師師並沒有答話,緊步跟在後面,更像是一個外面的村婦進到了皇宮,將頭垂的很低,不時也會抬起目光悄悄打量周圍,像是怕別人發現她是誰一般。
前面,白寧大步在走,隨後回頭看了她一眼:“可知本督為什麽今日突然帶你進宮嗎?當年咱家親手將你送進來,也讓你倉惶離開這裡,而現在你又被送了進來,你心裡….”語氣停頓了一下,目光冰冷:“…恨過咱家這個做義兄的嗎?”
“沒有…”李師師擠出笑容,眼眶微紅:“…師師現在就是想見到奕兒…往日之事,早已忘得一乾二淨,更不敢做他想。”
黑金的宮袍晃動著繼續往前走,手指點點對方,輕笑:“說話不老實…”
“師師不敢。”
“人活著連想都不敢想…算什麽?本督的權利還大不到讓人連別人想法都不敢生的地步。”
穿過宮牆下的官道,白寧如此說的時候,目光所望的方向裡,紫宸殿側面已經在近前了,走在後面的女子腳步緩了緩,釵子在發髻輕搖,微微張了張口,“不是奕兒是否還記得有我這個娘親…”
聽到她略有些傷感的話語,白寧半垂著眼簾,聲音平緩:“疏遠是必然的,但很快你們相處會很愉快……走吧,今日奕兒在紫宸殿面見金國元帥…此時差不多該結束了,過去正好見到他。”
隨著步履踏上,陰沉的視線裡,兩側一排排宦官、侍衛自覺的低下頭,將側殿的門推開,不敢看這邊過去的兩道身影一眼。空曠的側殿裡,靜的只有腳步聲在走,遠遠近近,能聽到曹震淳宣旨的聲音傳來。
隨後白寧與李師師一起在側殿坐下等上片刻後,通往正殿的門扇打開,一隊宮人侍衛護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走了過來。
李師師唰的一下站起身,手指緊緊的絞在一起,激動的渾身顫抖不止,身子前傾的一瞬,眼裡有水漬滑過臉側落了下來。
上前邁出一步,聲音有些嘶啞的開口喚了一聲:“奕兒….”
搖搖晃晃走路的小身板,尋著聲音抬起小臉,“哦?!”偏了偏頭。
“我的孩子”
陡然間聲音拔高,有些迫不及待的衝了過去,前面侍衛要攔下來,曹震淳揮了揮寬袖,侍衛便左右退開,奔跑的身影跌跌撞撞跑來,一把將小皇帝摟在懷裡。
淚珠吧嗒吧嗒往下掉。
趙奕有些驚慌不安的扭動身子,掙扎著想要從突然抱住自己的女人懷裡出來,但摟著自己的手,摟的更緊了。
周圍,侍衛被遣了下去,李師師俯著身子,吸了吸鼻子,淌著眼淚的臉頰不停的摩挲著孩子懵懂的臉龐。她這一路堅持過來,所受的苦,壓抑的思念,終於在抱著自己孩子的刹那,如同眼淚一樣,打開了。
“…娘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見不到你了…”
李師師不停的抹著眼淚,仍舊止不住的流下來,“…以後,我們不分開了好不好…娘想天天看到你……看著你一天天長高…”
有些害怕的趙奕眨了眨眼睛往後縮,望著面前這個哭泣的女人,搖了搖頭,稚嫩的聲音斷斷續續:“…不認得你,娘長…不是…這樣…的…”
女子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
白寧沉默了一會兒,起身殿外走去,至於裡面的母子相認的事,已經不需要他去操心了,外面,初陽已經升了起來。
捧著武朝國書的身影還立在那邊。
“提督大人真是言而有信,宗望佩服,既然國書已遞交,便來告辭了。他日我們在北方再會,若是有閑,不妨也來金國,宗望定當盡地主之誼,帶提督大人看看北國風光。”
白寧拱拱手:“元帥急著要走,本督就只能送到這裡了,來日兵馬齊備之時,便北方再會。”
“告辭”
完顏宗望點了點頭抱拳,言語自有一股威勢,說完不久後便離開了皇宮。
白寧笑著的臉漸漸收斂,恢復冷漠,視線裡,望著遠去的背影。旁邊,有身影躬身過來,垂首立在那裡,似乎在等候什麽。
望著綿延宮舍下,那遠去不見的背影,白寧目光冷厲,緩緩開口:“……該走下一步了。”
老宦官諂媚的笑了一下,拱手:“是。”
也緊跟著離開,把命令悄然的傳了出去。
……
信鴿扇動翅膀穿過溫暖的光芒,落在了城外通往北方的道路林間,有人取過紙條看了一眼,撕碎。
他身後,林間數十上百道人影在整裝待命。
“…終於等到督主的旨意了…山獅駝那邊盯著的人可有消息傳回?”
有人過來稟報:“有傳回,對方有動靜了,似乎也知道完顏宗望要從這裡過,在前面做了埋伏。”
“聽說此人武藝高強,大家小心一點。”那人將碎紙踩進泥裡,走進了林中,一雙鐵拳冰冷森森,散發殺氣。
*
晌午,日頭微微有些偏西。
車轅哐哐哐的抖動,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行駛著,兩側的景色皆是林野高山,看上去頗為險峻,有些山頭上光禿禿,露出黃色的土地。道路上,偶爾有衣衫襤褸的農人扛著鋤頭走過,臉上多有菜色。
完顏宗望看這一幕,隨後放下車簾,望著裝有武朝國書的紫金盒子,沉默了下來。
這個一幕, 他還是記得的,南伐武朝時,攻打汴梁造雲梯、投石車的木材都是出自這裡,去年大肆殺戮,今年卻又故地重遊,只是有些變了….
….他摩挲那隻盒子。
“如此深仇大恨,怎能說放下就放下…真當本帥是一個莽夫嗎?”
絡腮長髯下,闊口勾勒出笑意。
“…想算計本帥…到時兵器糧草到手…別想從狼的嘴裡拿走一塊肥肉。”
隨後,馬車、隊伍順著道路繼續前行……
ps:回來晚了,但還是要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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