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羽東的話,薑旗微微一怔。但是當他看到了羽東那堅定的目光時,卻也沒再多說,轉身便走進了船艙。
薑旗知道在這樣的時刻,羽東一定會親自掌舵。但是他也很清楚的知道,那將會有多麽的危險。所以,他剛剛才會稍微楞了一下。
不過薑旗也十分清楚羽東的性格,在這時候勸他純屬是在耽誤大家寶貴的時間。此刻時間就是生命,與其做那無謂的勸說,還不如幫著做些真正有用的事情。
薑旗進了船艙之後就手腳利落的把大部分的裝備都固定好,那雷厲風行的一舉一動都帶著軍人的風范。接著他又給大家都確認了一遍救生衣之類的安全性。隨後,他又去給羽東送去了救生裝備,雖然他知道羽東不一定會穿。
一切都妥當之後,他這才坐到了秦震他們的對面,一臉嚴肅的感受著那一陣比一陣強烈的地動山搖。
秦震和顧傑可沒有薑旗和墨裳的這份鎮定,他們的心理素質還到不了這麽高的境界。雖然說他們哥倆也不至於丟人現眼的又喊又叫吧,但。m是那僵直的身體和蒼白的臉色卻分明都在表示著他們心底深深的恐懼。如同是在等待著末日降臨的人們一樣,他們緊緊的貼著椅背。渾身僵硬的等待著即將發生的巨變。
整座山都在劇烈的顫動,那種天崩地裂的感覺已經讓他們無法再冷靜的思考什麽了。而且以這樣強烈震動的情況再繼續下去的話,秦震很擔心這艘遊艇會不會從山上直接被“顛”出去。
如果從這個高度被甩出去,即便是不幸中的萬幸沒有被山石砸穿刺穿,落到了水面上,那力道也足可以把整艘遊艇擊碎了。
外面陽光明媚,海風舒柔。這與他們此刻所經歷著的驚心動魄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那天、那海,似乎都變成了一種赤/裸裸的諷刺。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非來。這就是他們非要登上碣石的代價吧。
隨著“轟隆”的一聲巨響,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座山開始迅速下沉!
洶湧的海水更加澎湃了起來。仿佛迫不及待的要將這座山卷回海底。並且。連同著這座山上的一切。雖然很難成功,但這種情況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畢竟遊艇的重量輕。構架小。如果是泰坦尼克號那樣的體積。那就乾脆連想都不要想了。就算是十個羽東來開船。也無法力挽狂瀾了。
秦震想閉上眼睛,但是卻又怕看不見外面會更加心驚肉跳。索性大大的瞪著眼睛,準備坦然看清楚他們所將要面臨的一切。
坐在秦震對面的老顧。本來這會兒就緊張的要瘋,這一抬頭看見了秦震那駭人的表情,馬上就愁眉苦臉的罵道:“秦震啊,你他/媽差點兒嚇死我!這還沒怎麽著了,你就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你像個挺屍一樣的瞪著眼睛乾毛啊?!”
要是換做往常,秦震絕對會毫不客氣的出言反擊。可是現在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裡反而還頗有些讚同老顧的措辭。沒錯,就是死不瞑目………
而且他現在十分擔心在駕駛艙中的那位“掌舵人”。不知道他自己一個人能不能應付的來……
正想著,船身一歪,眼看就要失去平衡滾下山了。墨裳反應極快的喊道:“快!貼著窗邊,保持船體平衡,別讓船翻下去!”
老顧倒是真聽話,墨裳這一聲令下,老顧“噌”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然後手背後,挺胸抬頭的死死貼著船艙的窗邊。
他那身高也是難了點兒,這會兒他的樣子是說不出的難受。不過盡管如此,還是看得出他十分賣力的在試圖把平衡點拉回來。
假若是一艘遊輪巨艇,那他們四個人的分量也許改變不了什麽。但是對於一艘小遊艇來說,在剛剛要失去平衡的一刹那,四個一百多斤的爺們兒一致做出了最迅速的反應,還是起到了關鍵作用的。
也不知道這艘遊艇現在從外面看起來會是處於一個什麽樣的狀態,反正秦震是感覺自己就好像是站在一個蹺蹺板的中間。平衡點忽忽悠悠的很不穩定,再加上劇烈的震顫和下落的失重感。那刺激……真是盡在不言中。
大概已經沉沒一半將近了,他們大家甚至能感覺到周圍呼嘯的海風都在形成強大的漩渦流。可見,這一刻外面的海水會是怎樣的。那大概就像是給浴缸放水一樣,所有的水流都在打著轉兒的往下湧。
終於,快速的下沉時刻到了!一陣強烈的失重帶給了他們久違的心悸。上一次有這樣感覺的時候,應該是在香格裡拉之眼下的深淵中。
巨大的引力在將他們往下扯,狠狠的往海底拖去。就好像遊艇下面有一個龐大的水鬼一樣,試圖將他們拖入到幽深冰冷的海底。
不知道羽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是如何能鎮定自己,並且操縱遊艇的。總之,就在秦震他們的余光已經瞥見了海水漩渦的時候,馬達發動機的聲音陡然響起!隨後,這遊艇就好像是一支離弦之箭一般,躍然而起,朝著遠處的海面就飛了出去!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本以為羽東要把遊艇當潛水艇開,現在看來,他是在拿遊艇當飛機開啊!從船剛剛入水的那一刻到他猛然發動遊艇衝出去的這過程之中,遊艇絕對有那麽片刻是離開了海面上的!
大概也正是憑著絕對的速度和重量上的優勢,他們才有機會搏一搏脫離開那可怕的漩渦!
“砰”的一聲!遊艇再次落在海面上,激起的浪花比船都高,船艙進了不少水。
不過羽東速度不減的繼續航行,儼然是把遊艇當做了水上摩托乘風破浪!
雖然那左右搖晃的船身還是讓人感覺十分不安,但是從逐漸平穩的航行速度來看,他們大概是已經脫離了致命危機了。
秦震定了定神看了看窗外,無垠的海面上還有殘余的駭浪。他們的身後是一個像海眼一樣可怕的大漩渦,那禹所積石山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在迅速下沉。這會兒,就只剩下不多的一個山尖兒了。
老顧和薑旗都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驚魂未定的他們臉色都不是太好看。
而墨裳也微微的舒了口氣,閉上了眼睛。似乎是這才稍稍放松了一下那顆緊揪著的心。
眼見船體漸漸平穩,秦震不顧兩腿發軟,踉踉蹌蹌的就衝了駕駛艙。
舌頭都不太利落了,但還是第一句就問道:“你、你還好吧…………
其實這純屬是關心了。因為如果羽東出了什麽差錯,秦震也就沒機會問這句話了。他們大家既然都還活著,就已經證明了羽東的無恙。
不過這時候的羽東臉色也是很蒼白,他對秦震微微點了點頭,便又專心航行了。
看到羽東沒事,秦震也放心了。正要回船艙,卻無意間看到了羽東鬢邊流下的冷汗。
從相識到現在,哪裡見過他緊張害怕成這個樣子?大概渤海的陰影,還是在他的心中作祟。他知道所有人的命都掌握在了他的手裡,所以才會如此的惶恐。
夏羽東他就是這個樣子,千難萬險、刀山火海他都可以一笑置之。但惟獨害怕有哪怕一個生命,從他的手中不幸消逝。他那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強大責任感,迫使他要竭盡全力保護身邊所有人。
“哎……”情不自禁的,秦震歎了口氣。
當他坐回到船艙位置的時候,老顧和薑旗都同時迫切的低聲問道:“東少還好嗎……”
想當然的,擔心羽東狀況的,不止秦震一個人。
秦震勉強點頭說了句:“就算是還好吧……”
看著他們三個人憂心忡忡的模樣, 一直閉著眼睛的墨裳,悠悠的開口說道:“你們不用這樣,這是他該做的,也是他必須經歷的。如果他連自己這關都過不去,還怎麽再下海?萬一我們之中真有人死了,難道他就徹底被擊倒了?禹王九鼎就棄之不顧了?呵呵……他不能。”
墨裳始終閉著眼睛,說這番話的時候,完全是一種淡若清風的狀態。但是他的這番話,卻說的有些看似無情。墨裳沒有避諱說“死”,甚至直截了當的說出了這種可能性,並且有些冷酷的肯定了羽東必須要有的心態。
話雖冰冷,但是道理卻是無可辯駁的。
還別說他們之間死一個,就算是他們全部都壯烈了,羽東他也不能被悲傷擊垮。就算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也得繼續孑然前行!直到,完成了九鼎任務,完成了他的使命……
這種無法改變的宿命,造就了太多的無可奈何。很難想象常人是否能做到如他這般的扛起如此沉重。
秦震他們都默然的低著頭,直到墨裳有些失神的輕聲說了句:“鬥然一峰上,天橫碣石來……我們,終於找到真正的碣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