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圓月掛在夜幕上，明亮如洗，清輝灑落，照亮了東宮錯列有致的殿宇。

笙歌曼舞盡，君凌華放下酒樽，步回了自己的寢殿。

冷風吹拂起那一室珠簾，琅璫作響，卻令人生起蕭瑟之意。

但那垂落的床幔，卻是靜止的。鎏金燈的光芒映上垂落的床幔，映出似有若無的陰影。

君凌華斜眼瞥過那床幔，眸色一沉，便揮了揮手，屏退了一眾宮女太監。

“若無命令，任何人不得進殿。”

人去殿空，君凌華滅了鎏金燈，抬手撩開了床幔。

一把寒氣逼人的劍，逼到了他的喉嚨。

君凌華卻眼皮也沒抬一下，似乎早預料到現在的場景。

他嗤笑一聲，隨後不緊不慢地道:“堂堂昭王大晚上幹什麽不好，偏要來爬我這個東宮太子的床。不是說永不踏入東宮的麽，你自己數數，這是第幾次了，你這人——”

“——君凌華！”

一聲怒氣滿滿的低喝，打斷了君凌華的話。

劍的那頭，夜天宸一臉怒不可遏，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你今日，究竟是在做什麽?！”

君凌華扯動嘴角笑了笑。

夜天宸語氣生硬:“——說話！”

君凌華慢悠悠道:“有什麽好說的。你既然來了，說明你都清楚。何必再問我——”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夜天宸直撲過來一把按在床上，臉上挨了結結實實的一拳。

夜天宸怒喝道:“她是我的妻子，你一句話不與我說，便把她抓了去，你讓我怎麽想?！讓我怎麽做?！”

君凌華嗤笑一聲，道:“妻子?難道你真想等到瑾芸郡主跟你以前賜婚的妻子一樣，把刀抵到你的胸口上時，你才肯認清嗎?你面對女人一向優柔寡斷拎不清，我不過是幫你問問。”

下一秒，夜天宸的膝蓋重重磕上了君凌華的肚子，換得君凌華一聲低咒。

“——幫我問?！”

夜天宸赤紅著眼睛，像是氣到失去了理智，“你知不知道，今天要是沒我在，你五梅宗就完蛋?！！還幫我問?！！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有沒有腦子，君凌華?！！”

君凌華抹了把嘴角，正想說話，卻又被夜天宸一把粗暴地扯住衣襟。

“——宋翰池還活著，你也不告訴我?！！”

君凌華理直氣壯:“以前不覺得你們倆關系看上去有多好，我說什麽。”

夜天宸怒喝:“那你就不告訴我！若不是我今日撞見，你和他還打算瞞我多久?！”

君凌華將頭倒向一邊。

“——還有施嫣然，你竟然讓施嫣然也摻和進去?！那可是她表嫂！你是不是瘋了！”

君凌華道:“你別激動，外面還有人。”

夜天宸手上力氣這才松了些，他半跪在君凌華身上喘氣了半晌，才壓低聲音道:“你是否是因為百花宴上絕子散的事?她與曲韶玉不一樣。而且……她若有什麽，我會自己去問，用不著你！”

君凌華冷哼一聲，笑了:“你去問?怎麽問?抱在床上親一口，然後問一問，再然後雲……哦不，你是夜不舉，我倒忘了，你不能雲雨……”

只聽“咚”地一聲，君凌華已經被夜天宸一腳踹下了床，夜天宸一躍而下便壓上君凌華，衝著他的臉便又是毫不留情的一拳。

君凌華臉被打偏了，抬眼看見夜天宸又揚起了手，忙道:“別打臉，我還要上朝。”

下一秒，夜天宸的拳頭重重落在了君凌華的肚子上，君凌華眉頭緊鎖，悶哼了一聲。

屋外傳來宮女關切的聲音:“——殿下，

裡面可是出了什麽事?”銀光一閃，夜天宸的劍逼到了君凌華喉嚨前，君凌華瞪眼，喝道:“——無事！”

宮女應聲離去，夜天宸的劍這才收了回去，君凌華沒好氣地道:“你不必用劍逼我，我也不會賣你！”

胸膛又重重挨了夜天宸兩拳，君凌華隻覺內傷都要被打出來，卻還得憋著不能喊出來。

眼看夜天宸又一拳要打過來，君凌華低喝道:“打夠沒有！”

然而並沒有阻止這一拳結結實實落到他胸膛上，君凌華又是一聲悶哼。

夜天宸打完一拳又是一拳揚起，君凌華這次手疾眼快地接住夜天宸的拳頭，卻因力氣敵不過夜天宸，手被拳頭砸到了地上。

君凌華深吸一口氣，道:“你聽我說——”

夜天宸一字一頓道:“本王，與你沒什麽好說！”

君凌華冷笑一聲，隨後以一種冷嘲熱諷的語氣道:“好啊，沒什麽好說的。你若是覺得洛辭與鳳臨被被密召碧落台沒什麽好說的，她的生父是獨孤鴻也沒什麽好說的，那我也無話可說。”

“……什麽?”

夜天宸的動作倏然定格住了，半晌後，他才怔怔松開了揪住君凌華的手，啞聲道，“……你說什麽?鳳臨?……獨孤鴻?”

“……”

君凌華沒有說話，他沉著臉坐起來，一把掀開了夜天宸。

夜天宸訥訥道:“此事當真?……可有依據?”

“獨孤鴻的事情只是推測。”君凌華緩緩開口道，“當年一樁秘事被瞞得密不透風，五梅宗也是無意間得以窺探。”

夜天宸怔了半晌，才啞聲道:“……什麽事?”

君凌華道:“你必定記得當年攝政王獨孤鴻叛亂一事。”

夜天宸點了點頭:“記得。”

君凌華道:“靜嘉長公主當年，實際上曾被攝政王獨孤鴻俘虜在宮，父皇與你父親、尤姬一齊合力將獨孤鴻斬殺於蒼門後，靜嘉長公主便被賜婚給了當時的安國公府世子，也就是現在的安國公。”

君凌華頓了頓，“靜嘉長公主，她出嫁七月後便產下了長女洛辭。”

“你是說……”

夜天宸瞳孔微微一縮，他張了張嘴，才道，“為何，我從來未聽過這事?”

君凌華道:“我也是最近才得知，獨孤鴻一事，也只是推測。但洛辭若真是獨孤鴻的女兒，你自己也該明白她留不留得。”

“……”

夜天宸沉默半晌，垂下眼瞼，緩緩道，“此事還未確定，勿過早下定論。”

君凌華道:“但與鳳臨密會碧落台一事，卻是確鑿，洛辭跑不掉的。”

夜天宸此番抬眸了，一雙漆黑的眼眸睜大:“……確鑿?”

君凌華一字一頓道:“而且，宋翰池已經讓洛辭她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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