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恐怖利刃(下)

“納蘭王國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國，以前別說奪冠了，就算入圍都沒有過，由於比賽年齡限制是一百歲以下，哥哥雖然天賦出眾，但是只有二十二歲，太年輕，他為了追求實力拚命努力。”

“在哥哥二十三歲那年，他為了尋找一枚合適的精魄獨自去了黑暗沼澤，黑暗沼澤在燃燒軍團入侵的時候就被惡魔的力量汙染了，後來那裡就成了絕地，哥哥不顧我的勸阻走了進去，回來的時候，他的外貌就開始逐漸改變了，他頭上長出了兩個小小的犄角，背後生出了一對短短的肉翅，這好像是因為他吞噬了某種特殊的精魄，與他的血脈融合導致的結果。”

“雖然哥哥外貌變了，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的心並沒有變，他依然對我百般庇護，也依然對莉莉絲一心一意，所以我跟莉莉絲很快就接受了他容貌改變的事實。”

“新秀大賽即將舉行，哥哥信心滿滿，他對莉莉絲許諾說一定會拿到冠軍，到時他便會以冠軍的榮耀為聘禮向族長求婚，風風光光的迎娶莉莉絲，讓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莉莉絲完全沉浸在甜蜜的愛河之中，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後來新秀大賽如期舉行，哥哥果然不負眾望，經歷一輪輪廝殺後摘得桂冠，第二天，他便鄭重其事的向莉莉絲求婚，那一刻我看到了莉莉絲幸福的淚水，我躲在角落裡，靜靜的看著哥哥單膝跪下求婚的背影，我也不知不覺的流下了眼淚，或許是因為高興，或許是因為失去愛人的苦澀。”

“我習慣了當一個看客，我知道我不配莉莉絲，我想哥哥會帶給她幸福，然而，我卻錯了。”

“新婚之日，變故突生，在婚禮現場，長老會的衛兵衝了進來，要抓走哥哥。”

“莉莉絲被嚇住了，哥哥也是莫名其妙，但是他說他沒有做錯任何事，問心無愧，讓我們放心。”

“其實我知道，以哥哥的高傲，本來不會買這些衛兵的帳，但是因為莉莉絲的緣故，他顯得非常配合，畢竟動用這些衛兵需要莉莉絲的父親首肯，他相信其中肯定有什麽誤會，他不想族長難做。”

“莉莉絲衝進族長大廳向她的父親理論，質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然而一向寵溺莉莉絲的族長這次卻態度強硬，既不放人，也不肯說出原因，莉莉絲百般哀求，並以死相逼，無奈之下族長終於說出了真相，為的是讓莉莉絲徹底死了這條心。”

“他說哥哥外貌的變化跟墮落惡魔後的伊利丹一模一樣，在新秀大賽上，他的樣子被有心人發現了，他們把這件事情通報給了聖地，聖地下了命令要立刻拘捕哥哥，並且派出了一個二階強者組成的小隊來查證此事，如果屬實則立刻將哥哥誅殺。”

“伊利丹真正算起來是我的叔叔，兩萬年前他背叛了精靈族，也背叛了瑪法裡奧，他的背叛直接導致了永恆之井的爆炸，讓無數生靈死於非命，聖地為了杜絕歷史重演，對待此事的態度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族長還說聖地的命令不容違抗，勸她趁早忘記我哥哥。”

“莉莉絲震驚了，她知道再求自己的父親也沒用，她要救我哥哥就只能靠她自己，於是她找到了我。”

瑪吉納說到這裡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顧南升意識到，接下來會是一場悲劇，他說道:“如果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我大概能猜到後來發生了什麽。”

“沒事。”瑪吉納搖搖頭，“幾百年過去了，我早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麽軟弱。”

他看著明潢色的篝火，

記憶模糊在跳動的火苗中，仿佛鮮血那樣彌漫開來。那是他人生中永遠無法忘記的一晚，從那一晚開始，瑪吉納的人生被分成了兩段。

那個夜晚與今夜一樣，星光燦爛……

瑪吉納繼續說道:“自從母親去世後，我就與哥哥住在一起，而那一夜，房間中只剩下我一個人，本來狹小的屋子竟是顯得空蕩蕩的。”

“我心中感到了恐懼，我不知道哥哥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我輾轉反側，無法入眠，這時，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打開門，進來卻是莉莉絲，莉莉絲滿臉淚痕，眼睛紅紅的，顯然哭過。”

“她擦乾眼淚，平靜的說出了族長拘捕我哥哥的真相。”

“一向沒有什麽主見的我頓時慌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我問莉莉絲該怎麽辦，卻不想她吐出了兩個讓我心驚肉跳的字眼——劫獄。”

“在此之前，我連打架都不敢，至於劫獄……我從來沒敢想過這麽膽大包天的事情。”

“莉莉絲看出了我的猶豫，說道:‘父親把泰伯看的嚴嚴實實，任何人不得進出，我更是不能進去，泰伯還還天真的以為自己問心無愧，不會有事，他根本不知道聖地已經針對他派來了一個五人的二階強者執法小隊，一旦他們來了，那做什麽都於事無補了。我們必須把消息告訴泰伯，讓他趁聖地執法隊到來之前快點逃走。’”

“當時我的心徹底的亂了，二階強者對那時的我來說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即便是實力無比強大的哥哥也不過是一階強者而已。一個五人的二階強者隊伍，那該是多麽強大的存在?”

“莉莉絲看到我畏首畏尾，有些失望，她說:‘你不去，我自己去。’”

“我看到莉莉絲眼中的鄙夷和失望，一時間心中難過極了，我竟是不知哪來的勇氣，匆匆的穿上衣服，跟上了莉莉絲。”

“莉莉絲的實力並不太好，而我只是比她稍微強一點點。不過納蘭王國的守衛們的實力更差，其實說白了，納蘭王國只是個村落而已。”

“莉莉絲知道這件事的性質，一旦被聖地知道她的身份，那麽第一個跟著倒霉的便會是她的父親，所以，她選擇了蒙面。”

“我也蒙了面，我們對監獄發動了突襲，然而我們沒想到，族長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專門留了自己的貼身侍衛在此，當時那個侍衛已經是接近一階強者的存在，而我跟莉莉絲只是轉職戰士。”

“那個侍衛根本不知道眼前蒙面的女孩是莉莉絲，於是，悲劇發生了，莉莉絲被一劍刺中了胸口，我看著鮮血彌漫出來，像紅梅一般朵朵綻放，然後她輕盈的身子就猶如折翼的蝴蝶那般飄落。”

“那時，我感覺周圍突然靜了下來，我呆呆的看著莉莉絲，然後胸口一熱，一把劍就刺進了我的心窩。”

“我感覺我要死了，在我失去意識的最後時刻，我喊了一聲哥哥，接著我感覺腦袋被重擊了一下，然後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依稀中，我看到哥哥衝出了牢獄，他似乎在嘶吼，只是我聽不到聲音，我看到了他血紅的眼睛和瘋狂揮舞的月刃，我感覺到黏稠溫熱的液體濺射在了我的臉上，有些鹹腥，那是血的味道。”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村子外面的森林裡了，那個夜晚星光格外燦爛，然而刺鼻的血腥味卻讓我渾身冰冷。”

“哥哥背對我蹲著，他的翅膀尖兀自滴著殷紅的血，在他面前，莉莉絲面色蒼白，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機，我能感覺到哥哥寬大的背影在顫抖著，那一刻他一定痛苦到心死。”

“我哭了，這時我哥哥突然轉過身，一巴掌將我扇倒在地，他雙目血紅，抓起我的領子對著我咆哮，‘為什麽你不勸住她，為什麽你要跟她一起劫獄，我想殺出來還用得著你們麽?我忍氣吞聲到現在為的是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月神要這樣對我！’”

“我被他打懵了，哭哭啼啼的把經過說了出來。”

“哥哥聽了之後徹底愣住了，他緊緊的握住了雙刃，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

“那一刻我覺得他就像一隻瘋狂的豹子，仿佛隨時要爆發，他沉默了許久，突然問道:‘你說的聖地是瑪法裡奧領導的那個聖地麽?’”

“我點點頭，哥哥突然狂笑起來，他展開的雙翅幾乎遮蔽了星光，我這才發現，哥哥身上那對本來短小的翅膀不知何時變得那麽寬大。”

“我有些底氣不足的辯解道:‘父親他不一定知道這件事。’”

“哥哥冷笑:‘父親?你還叫他是父親?’那一刻，我在他眼睛中看到了濃重的殺機。”

“我知道自從母親死後，哥哥就對父親恨之入骨，可是我卻是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殺意。其實那時的我雖然也恨父親，但是潛意識裡，我卻一直希望著父親能回來認我們，我自卑，我懦弱，我不想聽別人再叫我野種，我渴望能有一個華麗的出身，成為名門之後，我渴望能像那些出身貴族的少年那樣大膽追求自己心愛的姑娘，不必擔心別人嘲諷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很虛榮，也很軟弱。”

“那個夜晚，我傷心，茫然，不知所措，哥哥在莉莉絲身邊蹲了下來，他輕輕的摩挲著莉莉絲的頭髮，俯下身子吻了她，然後，他對著莉莉絲說了一句讓我毛骨悚然的話——我不會讓你孤單的，我會殺了所有人，為你陪葬。”

“我嚇呆了，那一刻我甚至以為他會殺了我。”

“哥哥拿起雙刃，緩步走向遠處的村子，被嚇得六神無主的我竟是沒有上前去阻攔他，我看著他肆意張揚著的惡魔之翼，突然覺得這個哥哥變得好陌生。”

“我看到遠處衝天而起的火光，我聽到隱隱約約的哀嚎，甚至能隱隱聞到空氣中的血腥，我坐在地上，幾乎崩潰了，不知過了多久，哥哥回來了，他渾身浴血，頭上的犄角已經長得粗如兒臂，他的臉變成了駭人的青灰色，月亮拖遝出他猙獰的影子，籠罩了我，我感覺他就如同地獄裡的惡魔。”

“他說他會加入天災軍團，他會親手夷平聖地世界之樹，他要殺死瑪法裡奧，他要讓虛偽的暗夜精靈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我終於鼓起勇氣抱住了他的腿，我說那樣會走上一條不歸路，他會成為歷史的罪人。”

“他一腳踢開了我，扔給了我一對雙刃，他說:‘如果你想阻止我，那麽拿起這對望朔魔刃，刺瞎自己的眼睛，追上我的步伐。不管你選擇的道路是什麽，作為一個男人，你必須懂得依靠自己。’”

“這是我哥哥加入天災軍團之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他俯下身子抱起了莉莉絲，慢慢的融入黑暗之中，而我則一直在那片森林中呆呆的坐著，耳邊回蕩著哥哥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不管你選擇的道路是什麽，作為一個男人，你必須懂得依靠自己。’我一坐就是兩天兩夜，第三天早晨，我生起了一堆篝火，燒紅了哥哥給我的雙刃，刺瞎了自己的眼睛……”

瑪吉納說到後來聲音反而平靜了，他只是苦澀的笑了笑，他那雙已經被灼焦了的眼睛是不能流淚的。他問顧南升道:“如果是你經歷了這樣的往事，你會選擇成為我哥哥還是選擇成為我?”

顧南升想也不想的回答道:“我會成為你哥哥。”

瑪吉納笑了，“我覺得也是，其實我也動搖過……”

顧南升點頭道:“看得出，我還記得你哥哥在黑曜石聖殿說的話，你把他們當成‘同胞’，而他們隻當你是一條狗。當時那個來自聖地的老者臉色就變了，他是怕你臨戰變節吧?”

瑪吉納歎了一口氣，“哥哥殺死了許多無辜的人，他們有與世無爭的老人，有剛出世的孩子，有善良的母親……我不想成為他那樣的惡魔。”

顧南升突然想起了塔西夏的一句話，“這個世界上的瘋子都是被正常人逼瘋的。”同樣的，這個世界上的許多惡魔都是那些自命正義的人一手造就的。

瑪吉納和恐怖利刃正像這一對望朔魔刃，一手是新月，一手是殘月，它們相依相存，卻又站在彼此的對立面上。

兄弟兩個很難說清誰對誰錯，他們選擇了自己的路，就只能堅持走下去。

顧南升不禁想起了幻影刺客茉崔蒂和守望者瑪維，她們雖然不是姐妹，但是勝似姐妹，卻同樣因為觀念不同而選擇了不同的道路，直到後來兵刃相向。

她們明明尊敬對方，甚至愛著對方，卻不得不為了自己堅持的信念而痛下殺手。

顧南升想到這裡不勝唏噓，人生對對錯錯又有誰能說得清?

所以歷史為對錯定下了一個最簡單的評定規則——成王敗寇，勝者書寫歷史，自然就是對的了。

顧南升歎了一口氣，這些沉重的想法讓他疲憊不堪。

“休息吧，還有不到三個小時就要出發了，去面對我的哥哥，應該是我的最後一戰吧……”瑪吉納平靜的說道，他知道，即便自己領悟了惡魔獵手第二重變身，堪堪達到六階強者境界，也遠遠不是哥哥的對手。

恢弘的穹頂足有上百米高，九根粗大的盤龍柱扶搖直上，消失在幽暗之中。

恐怖利刃手持雙刃走進龍眠要塞的最頂層，空曠的大廳回蕩著他孤獨的腳步聲，一個個火焰腳印無聲的燃燒著。

這裡就是巫妖王繪製復活法陣的大殿， 因為恐怖利刃選擇了更近的路，所以他們先於顧南升和瑪吉納到達此地。

龍眠要塞畢竟是天災的地盤，怎麽說天災對這座泰坦遺跡的了解都要比近衛多。

恐怖利刃認真的欣賞著大殿中九根盤龍柱，這些柱子每一根都有十人合抱那麽粗，柱子上刻著精美的浮雕，記載著五系巨龍守衛艾澤拉斯的場景，在每一根柱子的頂端都雕刻著一尊神像，他們統一抱臂在胸，神情肅穆，仿佛在通過這裡俯瞰天下芸芸眾生，恐怖利刃知道，這九個神像其實就是宇宙誕生時產生的九位泰坦。

這時恐怖利刃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他回頭一看，來人是天災幸存的幾個英雄，他們分別是來自扭曲時空的惡魔虛空假面，曾經效忠於達拉然後來墮落天災的惡魔巫師裡奧，以及來自外域的邪惡獸人三兄弟:咆哮者——瘋狂的魯烏特，憤怒者——暴躁的阿克斯，殺戮者——血腥的費伍倫。

算上恐怖利刃自己，十二個人活下了六個，對這個結果恐怖利刃還算滿意，其實他完全可以避免同伴的傷亡，只要他驚醒黑曜石軍團的時候讓同伴提前進入第二層就行了，但是他實在沒這個興趣，他覺得弱者留下也是礙手礙腳而已。

“恐怖利刃大人，復活儀式可以開始了麽?”惡魔巫師裡奧恭敬的問道，在一萬年前，他是達拉然法師公會的一員，後來巫妖王派克爾蘇加德散播詛咒神教，裡奧就加入了其中，後來隨著教主克爾蘇加德一起墮落天災，可以說裡奧是克爾蘇加德的徒弟，這次復活儀式將由他全權主持。

恐怖利刃點點頭:“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