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來便是很多兒女的不幸。相愛不能愛,相守不能守。木婉清無意駐足門外,聽清了情郎父母的鐵拒,霎時心灰意冷,灑淚而去。一路碰撞的她,奔至竹林,不料腳底踏空,摔了個大跤。真是情場失意,連老天爺也給她罪受。
她狠狠一捶泥土,頓時放聲拗哭起來。適巧那段正淳在林間漫步,聞哭聲遙望,見是自家女兒,忙拽步過來,問其意?那女哇的一聲,撲其父懷裡,痛哭道:“爹爹,蕭郎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這父親摸摸女兒的頭,笑著安慰道:“傻女兒,又胡思亂想了,蕭兒是個好孩子,為人極重義氣,對待感情從一而終,不像爹多情。你是爹的好女兒,他怎會不要你呢?”木婉清道:“是......是他的父母不喜歡我。”說得極端委屈,又將事源備述了一遍。
“哦?”段正淳訝道:“竟有這事?景兄弟是個開明之人,怎麽會有這種觀念呢?”木婉清道:“爹,你說女兒如今該怎辦?蕭郎若不要我,我活著還有甚麽趣味。”眼睛水汪汪的望著父親,盼他能指點一條明路。
段正淳略一沉吟,叫道:“有了,爹給你說親去!”木婉清登時轉悲為喜道:“真的?”這父親不答,拽著女兒的手徑行。當走到屋外之時,聽了裡頭掙執,忍不了開言。
梁蕭見木婉清去而複返,心中非常歡喜,對母親道:“娘,你可以放開孩兒了嗎?”李柔心下忐忑不安,瞧了丈夫一眼,見他滿臉愁容怒色,心不由得一痛,但她對兒子的溺愛,不亞於丈夫,即將心一橫,驟然松了手。
兒子一得解脫,立馬奔過去,一把將木婉清樓入懷裡,憐愛溺溺,當屋內幾人全然透明,柔聲道:“婉妹,你生氣了麽?”那木婉清不及答話,這梁景就厲喝道:“小畜生,快給老子放手!”不容他分說,急走過去,三下五除二將他拽回身邊。
梁蕭這時氣弱,不及父親力大,掙脫不了,也只有任其施為的份,但滿心的不服,氣道:“爹,您老講不講理?”梁景怒道:“你爹我一向講理。”
這時段正淳呵呵笑道:“講理就好,講理就好。”這梁景瞥了他一眼,拱手道:“王爺有何賜教?”鎮南王還禮道:“景兄客氣了,賜教不敢當,我這兒有些拙見,不知兄弟可願聽?”梁景淡笑道:“王爺有話,下官自當聆聽教誨。但是......”他頓了一頓,道:“若然與這不孝子有關,萬請王爺免開尊口。”鎮南王話尚未起頭,對方就婉言鐵拒,這教他,不由得極是尷尬,道:“這個......這個......”瞧瞧女兒,又瞧瞧梁蕭,一時竟不知從何啟齒。
梁景深深作了一揖,向鎮南王說道:“請王爺恕罪則個,犬子頑劣,以至於招惹了令愛,讓令愛受了不少委屈。這說起來都怨我,是下官管教不嚴,若要降罪,下官甘願領罰,求王爺饒他一條生路吧?”鎮南王微微皺眉,這個景兄弟,一口一個“下官”、“王爺”甚麽的,完全不把他當兄弟,聽著心中怪不是味兒,不過臉上依舊洋溢著笑意,道:“景兄多慮了,年輕人嘛,難免輕狂。蕭兒個性灑脫,對萬事又不拘泥小節,日後定有大作為,婉兒若跟他結......”
不待他把話說完,梁景便搶道:“王爺不責怪小兒,下官萬分感激。但下官夫妻二人叨擾了數日,實在過意不去。今天有暇,下官就把這不孝子領回家去多加管教,以後他若再害人,下官就把他那玩意給閹了,決不輕饒。”話音剛落,盡皆汗顏。不等幾人壓驚,他又叫:“夫人,咱們走!”緊扣上兒子手腕,大步踏去,李柔搶先一步,出了門。
梁蕭心中五內焚燒,凌亂已極,沒了武功的他真是千難萬難,眼看就要被父親拖出門口了。經過段正淳身旁時,不知怎地,心中猛的一突,好像溺水之人忽然抓到了一根稻草,便大聲叫:“段叔叔,你救救我,快救救我!”段正淳臉上一動,正侍說話。
不料那梁景一聲霹靂,給了兒子幾個爆粟,喝道:“沒出息!”梁蕭委屈道:“爹,別*我恨你!”他性格一向如此,你越是拗他,他越跟你來勁。
段正淳眼看不好的事情又再度上演了,於是開口道:“景兄......”
“王爺!”梁景悄然打斷,說道,“承蒙王爺不嫌,多番眷顧。下官就此別過,咱們後會有期,不,是後會無期!”段正淳一聽這話,怎就那麽別拗呢,尋思:“這爺兒倆說話怎都一個脾氣,動不動就甚麽‘後會無期’的,當真怪也......”言念未了,只聽梁景叫道:“兒啊,我們回家吧?”梁蕭道:“我不!”梁景怒起掌也起,喝道:“信不信老子一掌拍死你。”梁蕭慘然笑道:“好,你來啊!我的生命是你給我的,現在還給你,也是一樣!”準備閉目待死,心雖痛,卻也坦然。
梁景並非當真打他,純粹是氣話,盼兒子不要再錯下去了。但木婉清不明就理,此言入耳,當如刀割,真個忍無可忍,她嬌喝一聲,道:“我殺了你!”倏爾寒光一閃,手中那柄修羅刀照梁景的胸口刺去。
她自從進門那刻起,便一言不發,只顧掉淚。如此狀態,誰也不堤防,哪知她說殺就殺。段正淳本和女兒立在一旁,但木婉清出手狠辣,勢道又急,她喪失理智之下,早就衝出老遠了。他不願暗傷女兒,稍一遲疑,木婉清衝得更遠。
李柔是最先出門的,此時被丈夫身軀擋著,裡頭情形瞧不真切。而今只剩梁蕭,他手腕依舊被父親扣抓著,側立在一旁,對木婉清的舉動,自然瞧得真切。見她要殺父親,連自己也嚇了一大跳。父親命在傾俄,瞧他也無閃躲之意,這一下更驚,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他無暇細想,當下肚皮一鼓,橫身過去,擋在了父親跟前,咄的一聲,修羅刀刺進了梁蕭的胸膛,刀入過半,霎時間血湧如注。
木婉清怔住了,梁景和段正淳也怔住了,李柔倚在門外,雙目望天,對裡面情形,她一無所獲,隻感時間忽然靜止了。因為她在傷心,為兒子在傷心。
梁蕭愰了愰身子,嘴角一顫,溢出絲絲鮮血,順勢跌進了父親懷裡,這時他們才醒悟,段正淳第一個搶上去。梁景伸開臂彎,抱緊了他,忍不了老淚縱橫,嘴唇顫動,隻叫:“兒子啊……”木婉清嬌軀輕顫,泣道:“蕭……蕭郎,我不是有意的,我要殺的是他。”
李柔聞聲,自丈夫身後轉了出來,見兒子胸口插著一柄藍湛湛的刀子,血流不止,她不及哭泣,忙撕下貼身內衣,為兒子止血,但布條一沾傷口,立馬浸紅,血依舊不止,她急得不知所措。這時道口湧進十多人,見狀,個個驚駭。
梁蕭不睬眾人,星目含笑,只是臉太過於皺白,他道:“你......不可傷害我爹爹,更......不可殺他,他......不會武功的,你一刀子下去就會要了他的老命。只要有我在,決不許......”他這話是對木婉清說的,情急下,卻說的語無論次。
木婉清哭叫道:“我恨,我恨,我好恨......”梁蕭有氣無力道:“你再恨也不能殺他,因為他是我爹!”木婉清道:“可他拆散了我們。”梁蕭苦笑:“我知道,也許是我們修行的緣份不夠,才有這麽多的苦難吧?”
薛神醫插嘴,說道:“小師叔,別多說話,讓慕華先給你止血吧。”梁蕭道:“不用了,讓我把話說完。 ”薛神醫不敢違逆,只能眼睜睜看著鮮血柒紅小師叔的白衫,他心中非常懊惱,同時亦恨:“小師叔怎地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屢屢‘以身試劍’”
梁蕭仰望父親,低聲道:“爹,孩兒問你,現在你可同意我和婉妹的婚事?”梁景這會臉色難看已極,但心兒非常堅決,毅然道:“爹不同意!”梁蕭不甘,沙啞叫:“為甚麽?”梁景不答。由於激動,梁蕭嘴角再次噙出一絲鮮紅。
梁景大驚,痛心道:“兒啊,你堅持住,讓薛神醫看看,可好?”梁蕭搖頭道:“不,你不答應,孩兒寧死不治。”語氣說得非常堅決。
誰也無法,梁景淒然道:“兒啊,你何苦為難我呢?”梁蕭傻笑道:“爹,是您在為難我?”梁景一怔,無言以應。
李柔再也按耐不住,悲泣道:“都是你,死老頭子,蕭兒叫得一點也不錯。你為甚麽不告訴他真相,害他那麽痛苦?”梁景臉部抽搐,神情痛苦已極,道:“我沒甚麽好說的!”
“好!”李柔叫道,“你不說我說。”
“娘,你要爹說甚麽?”梁蕭問。
李柔淒然道:“兒子,你知道爹娘為何不讓你們在一起嗎?”梁蕭搖搖頭。李柔續道:“那是……那是因為……因為你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啊。”(快捷鍵←) [上一章][回目錄] [下一章] (快捷鍵→)書簽收藏 投推薦票 打開書架 返回書目 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