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薇薇安的笑容

　“大、大叔，你餓了嗎?”聽到這輕輕的聲響，正專心對付糖果的小女孩緩緩抬頭，遲疑道:“我身邊帶著一些食物，可以做湯的！”

　“湯?”腦海中浮現出捧著一碗熱湯的情景，安德不禁咽了咽口水，猶豫著點點頭。
　見她沒有離開自己的視線，原本還存著警惕的安德也終於放下心來。聽著少女歡快的輕哼聲，他不禁露出了淡淡笑容。他甚至開始覺得，如果自己有這樣一個女兒的話，或許放棄刺客的職業也是不錯的選擇。

　半個小時後，熱騰騰的湯被端到安德面前。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的小女孩，鼓著圓潤的腮幫子，用那種自豪的聲音嗔呼道:“大叔，趁熱喝一點，我的手藝可是很好的呢！”

　誰也無法拒絕這麽可愛的少女，即使那是鐵石心腸的人。安德帶著淡淡的笑容，輕輕摸著她的黑色秀，也信手端起那碗熱湯。但猶豫片刻，他卻又微笑問道:“對了，差點忘記，你叫什麽名字?”

　“薇薇安！他們都叫我薇薇安！”小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上面有塊破損的掛飾，“這是媽媽給我取的……”

　提到媽媽，她似乎有些悲傷的黯然了臉色。察覺到其中隱藏的憂傷故事，安德自知失言的歎了口氣，將熱湯遞到薇薇安嘴邊，微笑道:“對了，這是你做的東西，你要不要先喝一口?”

　薇薇安怔了一怔，隨即就著他的手輕抿了一口。而看到她沒有拒絕，安德不禁為自己的疑心而慚愧，隨即端起熱湯輕抿。而一口喝入，那種美妙滋味就讓他不由自主的呻吟出聲，當即一口氣喝下大半。

　直到此時，安德才突然想起身旁眼巴巴的薇薇安。他暗自責怪自己的自私，連忙放下沙碗，柔聲道:“晤，真的是很不錯的熱湯！那麽薇薇安，你要不要再喝一點?”

　“我嗎?不用了！”薇薇安輕輕搖頭，綻露出最可愛的笑容，“大叔，通常來說，我是不喝太多毒湯的……”

　“啪”的一聲，沙碗墜地摔成碎片，而安德的笑容也突然凝固。幾秒鍾的停滯，他突然大吼一聲，試圖伸手去抓那個天使外表的魔鬼，但幾乎在同時，劇痛的感覺突然從胃中洶湧彌漫開來……

　幾分鍾後，從死不瞑目的安德身邊搜出幾張金票，薇薇安露出了可笑而單純的笑容。但對於地下有知的安德來說，這笑容卻是如此的令人戰栗。然而與其責怪他的愚蠢，倒不如說是這個小女孩的外表實在太過可愛，令人情不自禁的放松警惕。更何況，她在喝那口熱湯時，嘴中就已含著解藥了。

　“一百五十金幣！”微笑著拿起收獲，薇薇安從牆角掏出了另一個錢袋，想必那也是某位不幸者的遺物，“加上這裡的五十金票……恩，可以去見媽媽了！”

　自言自語著，薇薇安歡快的站起身來，在夜色中離開老房子，向著遠處一座燈火通明的樓房走去。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那是玫瑰園——康斯坦丁最著名的妓院之一。據說，即使是裡面最不紅的妓女，過一夜也需要個金幣以上！

　片刻之後，在寒風中戰栗的薇薇安已經走到妓院門口。在眾多嫖客和妓女的詫異目光中，這個廋小的女孩咬了咬嘴唇，猶豫著邁上台階。但在下一刻，一隻大手已按在她的頭頂上，嘶啞的聲音隨即響起:“混蛋！這裡是你可以來的嗎?”

　聲音的主人是個消瘦男子，蘆柴棒似的身子，而從他不斷諂笑望著嫖客的情景，可以很清楚的了解其身份。這個幫閑有些厭惡的望了望櫻，並且粗魯的扯著那雙稚嫩手臂，將她拉到黑暗的拐角中。

　男子看上去很瘦弱，甚至在大風天氣出門都會令人擔心，但成年人的力氣總比孩子要大很多。薇薇安被他重重一捏，手臂上頓時多了一片淤青，不過即使如此，吃痛的小女孩子也不敢輕呼，只是可憐巴巴的抬起頭來，遲疑道:“爸爸……”

　“啪”的一聲，巴掌重重落在她的左臉上。男子看了看附近的情況，有些厭惡的低喝道:“閉嘴，你這蠢貨！我說過多少次，別再叫我爸爸了！難道說，你想讓我被你的後媽趕出去?”

　“是！安、安先生！”揉了揉面頰，薇薇安強忍著臉上的疼痛，但眼睛中流露的憤怒卻是無法抑製的。似乎對於她的反應相當熟悉，那名男子先是警惕的後退幾步，這才嘶啞著嗓音道:“聽著，不要打算將你的毒藥用在我身上，否則你會知道有什麽後果……該死的，那個老頭都教了你什麽東西！”

　薇薇安怔了怔，隻得輕輕灑落指間的藥粉。沉默片刻，她用那種小女孩獨有的聲音，怯生生的央求道:“安先生，我想見見媽媽，可以嗎?”

　“媽媽?”被稱為安的男子皺了皺眉頭，搖頭道，“薇薇安，你得明白！你媽媽現在很紅也很忙，要見她必須付錢，你有錢嗎?沒有！所以……”

　“我、我有！”櫻突然打斷他的話，顫抖著從懷中取出兩張金票，“這裡是兩百個金幣，夠了嗎?”

　話音未落，正欲轉身離去的安已一把奪過金票，敏捷的度足以令精靈汗顏。在瞄了幾眼後，他突然露出一絲笑容，輕聲道:“晤，你從哪裡得到的錢?不過管他呢！薇薇安，你現在有出息了！”

　沒有理會這種稱讚，薇薇安緊緊抓著他的衣角，專注問道:“那麽，我現在可以去見媽媽了嗎?”

　微微一怔，安摸了摸下巴，乾咳道:“這個嘛……薇薇安你應該知道，你媽媽現在很紅，要招待的客人很多，所以我要安排一下！”

　“安排?”沒有聽到否定的答案，薇薇安不禁舒了口氣，但她又立刻急促的問道，“要多久?一天?兩天?”

　“這個要看情況而定了！”有些心虛的移開目光，安遲疑道，“你先回去吧，我會通知你的！對了，如果你能再找到兩百個金幣的話，我第一時間讓你見到媽媽，怎麽樣?”

　說完，他就象躲避瘟疫似的扯開衣角，匆匆忙忙的離去。薇薇安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惶急呼道:“父……安先生，你還不知道我住在哪裡！”

　“放心，我會找到你的！”隨口丟出一句，安已轉過拐角，隨即他那帶著諂媚的聲音便即響起:“德斯先生，您很久沒來了，需要我為您引路嗎?”

　輕輕歎了口氣，薇薇安摸了摸仍然疼痛的臉頰，緩緩轉身離去。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身影顯得如此弱小，似乎隨時會被四面的陰影所吞沒。

　“媽媽……”輕輕念著這個名字，薇薇安的眼中突然滲出淚水。模糊的視線中，那個有著美麗微笑的溫柔女性，仿佛又出現在她的面前。而下一刻，原本垂頭喪氣的小女孩，也輕輕抬起頭來，再度下定了決心。

　“兩百個金幣嗎?”她喃喃自語著，沿著小巷緩步向前，卻又突然停住了腳步，“那個男人身上的武器，好像很值錢……”

　一念及此，她幾乎就要轉身飛奔，但吹襲的冷風，又讓她熱的頭腦逐漸冷靜下來。那個男人受傷很重，看起來他是被人追捕的，如果自己現在回去，或許會受到牽連。可是如果不回去，兩百個金幣又要怎麽獲得?

　躊躇了很久，她終於還是向著破房子走去。即使存在著未知的危險，也要去試一下，為了金幣，為了媽媽……

　“吱呀”一聲，虛掩的房門被緩緩推開。薇薇安小心翼翼的探進頭，在看見仍然躺在原地的安德後，她終於長長舒了口氣，小步走進，順手關上房門。

　在屍體邊，她很順利的找到兩把匕——雖然不懂得武器的價值，但從匕的外觀上來看似乎很值錢。薇薇安小心翼翼的將兩把匕收在袖子裡，又仔細檢查了屍體，在確定沒有遺漏後，這才轉身離去。

　然而就在此時，關閉的房門突然被緩緩推開。幾乎沒有任何考慮的時間，薇薇安下意識的躺倒在庭院中，並且緊緊閉上雙眼。幾十秒鍾後，伴隨著一聲輕呼，纖柔的身影快步走了過來，將她抱在懷中。

　“何， 這裡有個小女孩！”略帶驚惶的中性嗓音突然響起，而一隻手掌開始輕輕拍打著她的面頰。

　從喉嚨中逼出一聲呻吟，薇薇安緩緩睜開眼睛。然而先映入她眼簾的，不是那位有著清脆聲音的“女性”，而是從旁伸過來的一張男子面容——很和善的笑容，略帶好奇的表情……即使薇薇安有著幾分恐懼，但這時也情不自禁的放松，感覺危險正在漸漸離開自己。

　“移開一點，你會嚇到她的！”一向冰冷的沐，在此時卻有些熱情過度。她略顯不滿的推開何太平，輕輕拍著小女孩的手背道:“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會在這裡?”

　“喵的，我長得很嚇人嗎?總比你這個……”察覺到殺氣正在逼近，何太平硬生生的將“人妖”二字吞回肚子，並且乖乖退開幾步。

　毫無疑問，可愛的東西總會帶來特別效果，因此不僅僅是沐，就連圍觀的亞歷克斯等人都產生了濃厚興趣。實際上，星空甚至已經在猶豫，猶豫是不是應該掏出口袋裡的零食，來哄哄這個小女孩——對於視食物為生命的九頭蛇來說，這簡直是天大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