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把可憐的單身教士從聒噪的媒婆手裡救出來的還是羅怡大魔王。
耳根終於清靜的那一刹那,教士不由得自打來到布拉德領地以來頭一次對羅怡的善舉生出感激之情。
不過也只有一刹那。
待聽到這個一人能頂一千隻鴨子,手勁比得上一頭狗熊以至於他一個大男人一時間都掙脫不開的老婆子是大魔王親自下命令去招來的幫手後,謝普心裡剛剛升起的一點感激之情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魔鬼的道路是黑暗的,謝普現在無比認同這句話。
因為他正與魔鬼同行。
這個媒婆的名叫漢森太太,她的正式職業是這附近一帶的接生婆,因為職業的關系懂一些草藥,在布拉德領地怕是沒有人比她對野外的植物懂得更多的了,所以,羅怡在跟僮仆打聽到有這麽一個人後,立馬把她招來了。
將教會的聲望刷到友好(NPC為合作態度),又招到了合適的幫手,羅怡雄心大發,感覺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既然諸事大吉,那麽時間不等人,馬上就動手開乾!
有些事情,不乾不知道,羅怡一幹才發現,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麽幼稚不合實際。
燒炭人小屋只是一間小茅屋而已,瀆神者一家還勉強能擠在裡面,再往裡面塞一個作坊委實塞不進去,除非她是真的魔王,能開辟一個異空間出來。
也就是說必須重新起一個作坊。
這照說不難。
造紙作坊並沒有什麽嚴格的要求。
一間碾房,用來粉碎原料,製造紙漿;一間舀房,工人將紙漿舀成濕紙;一間炕房,將濕紙烤乾,揭下就是成品了。
碾房顧名思義,就是安著一座石碾,用來將原料粉碎——這必須從城裡請個石匠。
舀房的設備就複雜了:需要兩個架子,一個放舀桶,一個放濕紙;還得三個桶,分別裝紙漿、清水、紙藥;一個木扒,用來拌合紙漿與紙藥;以上都還簡單,最讓羅怡撓頭的是,還需要一個紙簾。
這紙簾就是用來將紙漿揭成濕紙的關鍵工具,直接關系到造紙的成敗,要命的是,又是一件竹子做的家夥——羅怡上哪裡弄去?
這是一個難題,也只有試著找替代品了。
然後,炕房又出了問題。
沒有磚?
是的,沒有磚。
漢森太太不知道磚頭是什麽,還是謝普見過世面,他告訴羅怡,磚頭他見過,只不過會製造的工匠在好幾百裡之外。
本地人不需要磚頭,就像清朝人不需要鋼琴。
貴族的堡壘和主教的教堂是用石頭建造的,其他人住的是茅草頂的泥屋,只有個把富裕的市民會想到用寶貴的銀錢買磚頭蓋房子,這種人在本地實在支撐不起專業工匠的生計。
亞當斯密在《原富》裡就論證過,一個鐵匠如果帶一個助手,那麽一天能製造一千根針,但是如果在居民不滿一千人的地方,這種鐵匠必然不會存在,在偏僻的鄉村,要麽是一個兼職的鐵匠,平時做農夫或者其他職業,只有鄉親需要針的時候,臨時升起爐子敲兩根出來,要麽就是一個每隔幾日穿村而過叫賣針頭線腦的小販,這種地方的消費力是維持不了一個專職鐵匠的,更別說還帶一個助手。只有在倫敦那種住著成千上萬的人,每天都有幾百人要買針的地方,才會有那種高效率的鐵匠生存的空間。
消費刺激了生產,消費也抑製了生產。
一想到連磚頭都得自己生產,羅怡不禁感到悲從中來,但是她沒時間感慨自己成了魯濱遜第二,她還必須給不是堅決反對就是根本不知道她的計劃為何物的手下們鼓勁呢。
她拿出了全部的演技,用最最不容反駁的聲音喊道:“那麽就先蓋一個磚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