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和李福來是騎摩托車去找村支書徐忠厚的。
徐忠厚的家是五龍山區富裕起來的農民的象征。
新修的五間一磚到頂起脊大瓦房坐東朝西,北廂房是四間平房,南廂房是廚房和餐廳,整個院子從院牆到房屋全是紅機磚、紅機瓦,紅彤彤的,顯示出這家人日子的紅火滋潤。
徐忠厚老兩口住的是上房中間三間,南北兩頭的兩間房單獨開門,應該是徐忠厚兩個姑娘回娘家時的住室,四間平房不用說是徐忠厚兒子的住處,很可能也是他和白愛月結婚的喜房。
陳觀跟著李福來進院後,站在院子裡略一打量,心裡就生出了幾分感慨,覺得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看看徐忠厚家的院子,就知道自己家的老房子真的是該扒掉重建了,土坯牆裂著縫,有點破敗不堪的架勢。
徐忠厚老伴兒是看著陳觀從小長大的,熟悉的很。一見陳觀和李福來兩個進屋,高興的不得了,一邊大聲喊老伴兒,一邊問長問短,直接往上房裡讓。
陳觀走進徐忠厚老兩口住的上房一看,樓頂是用一色的金絲楸木木板合縫而成,是明水農村有名的合縫樓,便於樓上放糧食等。地面用水泥硬化,牆壁粉刷的雪白,當間正面牆上張貼著時下非常流行的總設計師的畫像,畫像上寫著“發展是硬道理”幾個字。畫像下方靠牆放著一張紅漆大方桌,上面擺著一套白瓷茶具。桌子兩邊是兩把木製圈椅,兩邊隔牆跟各放著兩把木椅子,椅子中間是小高腳方型木茶幾。
徐忠厚在這房子上下功夫了!
陳觀正在打量的時候,徐忠厚一掀門簾,從臥室裡出來了,看見陳觀和李福來,咧嘴一笑,說了聲“來了”,算是打了招呼,就走到方桌跟前的一張木圈椅上坐下,招呼陳觀和李福來坐,讓老伴兒倒水。
這段時間陳觀醉心修煉內功,兩耳不聞窗外事,豈不知五龍山區都已經開鍋了,山民們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了陳觀收拾白愛國兄弟和派出所副所長老朱的事兒,連帶著徐忠厚的威信也受了影響。因此,看見陳觀和李福來兩個,徐忠厚內心咯噔一聲,生怕這兩個桀驁不馴的年輕人無事不登三寶殿、再來給他惹禍事,神態間也就不是特別親切。
待二人坐下後,徐忠厚也不囉嗦,開門見山,問兩個人有什麽事兒。
陳觀把建設五龍峪教育基地可行性報告的底稿給徐忠厚看了一遍,又把他們的設想說了一遍。
不等徐忠厚開口,徐忠厚老伴就在一邊嘮叨開了:“觀子,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你媽常年有病,家裡一分錢沒有,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你掙了錢給你媽治病是正經,搞啥子教育基地有啥用?咱這窮山老林的地兒,誰稀罕來麽!”
徐忠厚趕老伴兒出去,讓她該忙什麽忙什麽去,說是爺們的事兒婦道人家少插嘴!
徐忠厚老伴兒強嘴說觀子不是外人,是她看著長大的,她得好好說道說道觀子,別讓觀子魔怔了,會吃虧的!
徐忠厚老婆是地道的農村婦女,都知道辦五龍峪教育基地這事兒難度大、不靠譜,不用說其他人是啥想法了!
陳觀就不厭其煩地說了一通辦五龍峪教育基地的美妙前景,並說已經成立了“五龍峪教育基地”籌建領導小組,自己出了1萬元股金,
算是前期籌建啟動資金。這事兒一定能辦成! 徐忠厚老伴兒一聽陳觀砸進了1萬元,吃驚地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嘮叨說觀子讀書讀傻了,不明白事理了。有這一萬元老娘的病治好了、媳婦也娶回家了。這下完了,砸進黑窟窿了。可憐老陳家祖墳埋的不好,出個男人都是傻傻,光想著乾大事兒,不知道過自己的日子。
徐忠厚老伴兒這是想到了陳觀的爺爺陳德大的坎坷遭遇,見陳觀又是陳德大當年那種做派,一心想為大家夥謀利益,心裡說不出是難過還是高興,加上嘴碎,嘮叨個不停。
徐忠厚黑著臉把老伴兒硬趕了出去,轉身就說陳觀不錯,有五龍山漢子的氣度。男子漢大丈夫,就得想大事兒、乾大事兒!
陳觀正想著有門兒、徐忠厚看樣子會大力支持呢,徐忠厚的語氣就轉了:“觀子,辦五龍峪教育基地的想法好是好,可不現實!”
接著,徐忠厚掰著手指頭給陳觀和李福來算了算為什麽說建五龍峪教育基地的想法不現實。無外乎五龍峪交通不便、很難有客源等。
末了,徐忠厚說:“觀子,這事兒要是縣裡搞,我沒二話說,大力支持。人家花的是公家錢,賠賺無所謂。你想動員鄉親們集資入股、拿自己的錢搞,我不同意。因為你要拿著咱自己的錢搞,賺了好說,賠了怎麽辦?咱五龍山人窮,家家戶戶都沒錢,要讓他們入股,就是要他們的命,一旦陪了,那會死人的!”
徐忠厚說的是實話,陳觀說搞股份製經營,依靠五龍峪村民入股,確實是有點想當然。不要說這個時候五龍峪村多數村民遠遠沒有脫貧致富,就算是家家都有點閑錢,那也不是隨便可以拿出來入股的。
陳觀要搞股份製經營,一是處於籌集資金的需要。二是想讓大家都參與五龍峪教育基地建設,將來擴大成旅遊景區的時候按股份分成,讓家家戶戶都富裕起來。三是還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動員村民入股,可以減少五龍峪教育基地建設的阻力。
陳觀向徐忠厚解釋說縣裡將來可能會立項投資,眼下先做前期工作,是為了加快速度。讓村民入股是給大家脫貧致富機會。將來縣裡立項建設的時候,必然會回收村民的股份,或者是讓村民入股,那樣就升值了。
徐忠厚能當這麽多年的村支書,絕對是有能力的。不過,他畢竟是沒有見過大世面的烏龍山漢子,認的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理兒。陳觀說的在好,聽到徐忠厚耳朵裡全都成了說天文,五龍峪教育基地就象鏡子裡的燒餅一樣,不能充饑。他絕對不相信縣裡會在深山老林的五龍峪搞什麽教育基地,這純粹是陳觀腦子發熱、犯神經了!他可是當了多年的村支書,知道想讓老百姓從兜裡往外掏錢有多難。遠的不說,陳觀和白愛國弟兄兩個不就是因為幾百塊錢的提留款和電費鬧掰的麽!
陳觀道理說了一籮筐,都打動不了徐忠厚。最後,徐忠厚見陳觀一味堅持,總算吐口說要搞也只能五龍峪村民小組搞,其它村民小組不參與五龍峪教育基地的集資入股。
這個事情總算說定了,陳觀接著就提出村委會從白家大院搬遷的事情。
徐忠厚對陳觀能不能把五龍峪教育基地辦起來不感興趣,他認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對村委會搬出白家大院有興趣,主要是白家大院的房子太老了,徐忠厚早就想著給村委會蓋新的辦公樓了,正在籌錢呢!
徐忠厚提出白家大院的產權屬於村委會,要想讓村委會搬出來不是不可以,但是得掏錢買。五龍峪村幾個村民組呢,得給大家有個交待。
陳觀一聽,頭都大了。他現在兩手空空,只有那1萬元,還交給白愛曉用作啟動資金,拿什麽買白家大院?
陳觀不得不耐著性子和徐忠厚說理,理由是白家大院本來就是五龍峪組的房產,當年土改時本來就是要分給村民的,只不過是村民迷信不敢居住,爺爺陳德大才把村委會設在了白家大院。五龍峪村從來就沒人敢說白家大院是其它村民組的。
這是事實,但是徐忠厚的理由也很充足,那就是不管怎麽說,白家大院一直是五龍峪村委會佔用, 就算是縣裡立項建設五龍峪教育基地,那也得給村委會掏錢。這錢必須得五龍峪組給村委會掏。
一個要錢,一個不願意掏錢,陳觀和徐忠厚兩個擺開了擂台,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時間分不出高下。還好,這是在徐忠厚家裡,徐忠厚又是長者,陳觀有求於他,兩個人總算沒有吵起來。
眼看著徐忠厚堅持要錢,陳觀也有幾分猜透了徐忠厚的心思,八成是想借著這個事情搬遷村委會,再向上爭取點資金給村委會建新的辦公樓,好給他的支書生涯再添一筆政績。
如果陳觀手裡有錢,這事兒也不算啥,問題是陳觀沒錢。因此,陳觀就說白家大院那麽大,村委會佔的只是第一進院子,剩下的院子都沒佔。可以把村委會佔的第一進院子作價,算是村委會入股,將來參與分紅。
徐忠厚嗤之以鼻,笑話陳觀小小娃家來哄老頭,五龍峪教育基地別說建不成,就算是建成了也是虧損,最後賠錢關門了事。村委會不去躺這趟渾水!入股分成的事兒免談!
陳觀想,是不是自己自作主張擔任了五龍峪教育基地籌建小組組長惹惱了徐忠厚呢?就提出,由徐忠厚擔任籌建小組組長,以村兩委為主籌建五龍峪教育基地,未來也以村委會為主開發五龍峪旅遊景區。
徐忠厚內心惱怒陳觀小看人,把他徐忠厚看成貪慕虛名的小人了,手往桌子上一拍,呵斥到:“我姓徐的不乾冒功領賞的事兒,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