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天氣,已經很是暖和。陽光透過窗欞照進房中,帶著一絲慵懶的氣息。
司馬懿躺在床上,一直悄悄的聆聽外面的動靜,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這個袁公子會不會注意到出迎的兄弟們中少了一人?正翻來覆去思索間,忽然院子裡響起嘈雜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急忙把額頭上的布巾蓋好,閉上眼睛假寐,努力裝出一身大病的樣子。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司馬朗當先進屋,走到床前喚了一聲:“仲達,袁公家的四公子袁顯雍來看你了!”
司馬懿恍惚的睜開眼睛,扭了下脖子,睡眼朦朧的道:“哪裡的袁公?”
“還有哪個袁公?當然是四世三公,名滿天下的冀州牧上袁下諱紹大人了!”司馬朗說的小心翼翼,不敢直呼袁紹的名字,心裡卻惱怒不已,心說你個熊孩子跟我裝蒜啊?你要是惹出麻煩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袁買緊跟在司馬朗身後,目光如電,就在兄弟二人對話的時候,打量了司馬懿一眼,最先注意的是他的頸部,果然很長,雖然不像野史中說的那樣誇張,但是明顯的比普通人的脖子要長一些。
他的臉龐有些瘦削,算得上眉清目秀,鼻梁高挺,眉毛中透著一絲秀氣,乍一看像是個文弱書生,並不像史書記載的那個集智慧、才乾、奸詐、城府、謀略一身的梟雄。
“倒也是,如果他長著一張霸氣四射的臉龐。恐怕司馬家最後也不會撿到便宜。即便一代奸雄曹孟德不收拾他,曹丕也不會讓他坐大,就是曹操的孫子曹睿在世的時候,司馬懿也不敢造肆。估計這廝就是靠著這幅文弱書生的外表瞞天過海,逐漸掌控大權的!”
袁買在心裡嘀咕一聲,便站在後面看司馬懿的表演,我倒要看看仲達這處戲怎麽唱?
“哦……是袁公家的公子啊,我這幾天都病的糊塗了……咳咳……”司馬懿扭動著腦袋,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和兄長對話,心裡卻飛快的暗自思量對策。
對於袁買的名字司馬懿還很陌生。在此之前。他只知道袁紹其他的三個兒子;長子袁譚任青州刺史,次子袁熙與高乾在並州用兵,三子袁尚最得寵愛,留在冀州掌管兵馬。只是最近幾個月袁買才有了一點小小的名氣。但也算不上響亮。雖然上黨一戰。袁買射殺了匈奴單於。但這個年代消息閉塞,此事還沒有在民間廣為流傳,因此司馬懿並不知曉這件事情。
“既然來的是袁紹的四子。我就更不能答應他出仕了。他的幾個兄長羽翼已豐,倘若跟著他混,幾乎就是自尋死路啊!況且袁紹外寬內忌,好謀無斷,胸無大志,也不見得能成就一番霸業,我還是繼續在家中躬耕讀書,靜觀天下大勢吧!”
打定主意,司馬懿用病仄仄的眼神看著袁買,用極為困難的語氣道:“公子大駕光臨,司馬家蓬蓽生輝,本……本應該躬迎大駕,誰料……誰料懿數日前突患風痹,四肢不能動彈,臥病難起,不能躬迎公子,實在慚愧,還望公子恕罪!”
看到司馬懿裝模作樣,頗有點病入膏肓的樣子,袁買心道,你還真是個演技派,幸虧我來自兩千年之後,對於你的光榮事跡耳熟能詳,你騙得了別人但你騙不了我。既然你喜歡演戲,我也不拆穿你了, 我就看你演下去,直到你演夠了為止。難道這就是三國版的“人艱不拆”?
司馬朗站在一旁,恐怕袁買不信,在旁邊補充道:“真是病來如山倒,劣弟前幾日還能和弟兄們讀書練劍,這不才幾日的功夫,就不能下床了。”
“仲達啊,久聞你博學多才,飽讀詩書,像你這樣的人才一定要保重貴體。”袁買站在床前,伸手拍了下司馬懿的肩膀,一副關切的樣子。
“多謝公子關懷,懿一定好好養病,爭取早日下床。”司馬懿總算長舒了一口氣,看樣子是瞞過去了。
袁買決定先試探下他的底線亂,笑問:“方今天下大亂,正是英雄用武之時,我軍人才匱乏,不知道仲達有意出仕乎?”
“若是二兄肯出仕,不知道公子打算以何職相授?”站在後面的司馬孚沒有忍住,突然問了一句。
袁買笑答:“若是仲達肯出仕,便是整個河內郡亦可交於他掌管!”
先不管別人服不服,當著司馬懿的面先把他的胃口吊起來方為上策。他如果動了心,心甘情願的出仕輔佐自己,倒是省了自己的麻煩。
這樣一琢磨,因此袁買張口就拋出了河內太守的職位。其實袁買也知道,就算司馬懿答應了,這件事八成不會在老爹那裡通過,一個個年紀輕輕的儒士,剛剛出仕就以太守的職位相授,就連自己手底下的人恐怕也不會服氣,只不過拿來做釣魚的誘餌罷了!
滿屋之人一臉驚訝,司馬懿也有一點震驚,還有一點心動。隨即轉念一想,你雖然是袁紹的兒子,可是手中並無實權,你有什麽資格讓我做太守?估計八成是在騙我出仕,我才不上當呢!
再說了,如今諸侯對峙,局勢叵測,就算當個太守又有多大的利益?那張揚不就是河內太守麽,到最後還不是讓手下人把腦袋砍了獻給了曹孟德,看不清未來的趨勢,我絕不能貿然加入任何勢力。
“懿抱病在身,不知何時能下床,雖然有心但也無力!更何況,我這病情重的實在厲害,前番有醫者替我診斷,說是倘若調養的好,需要一年半載,若是調養不好,隻恐三五載也不能下床矣!有負公子期望,實在慚愧。況且,懿乃是愚昧之人,雖然識字,但是所知寥寥,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就算病體痊愈,也不敢應承公子,唯恐耽誤了公子大業。河內多有才俊,還請公子另尋賢才。”
司馬懿這話說的直白,基本上把為袁買效力的後路堵死了。袁買心中不禁有些惱怒,這家夥真是頑固得很,怪不得當初曹操要用武力把他綁架到許昌去了呢,看來這家夥屬於吃硬不吃軟的哪一種,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袁買心裡打定主意,扭頭看了外面一眼,發現周倉已經在門外候命,便朗聲道:“此醫者必是庸醫,我軍中有一醫匠,乃是神醫華佗的徒弟,時常可妙手回春。既然仲達不幸罹患大病,我當帶你回去醫治一番!”
說完不等司馬懿說什麽,朝著門外喊了一聲:“周倉何在?把仲達先生背在肩上,帶他回河內看病!”說完一揮袖,朝門外大踏步走去。
“諾!”
周倉答應一聲,挽挽袖子走進了屋裡,來到床前伸手抓住司馬懿的胳膊,用力一拽,便把整個人拉了起來。司馬懿大驚失色,沒料到這位公子竟然還有這麽一手,但自己既然自己剛才裝的那麽像,現在要是忽然好了,肯定說不過去,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裝下去。任憑周倉把自己從被窩裡拉出來,背在了肩上。
司馬兄弟也是大吃一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黑塔一般的大漢把二兄背在肩上,向外面走去。
司馬朗最先反應過來,緊跑兩步跟在袁買後面,央求道:“公子一片仁心,我們兄弟心領了。但公子諸事繁忙,豈敢勞煩公子?還是把仲達留下,讓我們自己延請良醫為他治病好了。”
“無妨無妨,我最愛良才,怎麽忍心看仲達病倒在床?伯達盡管放心好了,等醫好了仲達的病,若是他不願意出仕做官,我自會派人把他送回溫縣。”袁買一副慷慨仁義的樣子,一邊和司馬朗搭話,一邊大步向門外走去。
走了幾步又叮囑道:“等伯達稟報了令父大人,可速速到河內郡城來找我,必以要職相授。 ”又對司馬孚道:“汝可速速收拾行囊,前往河陽赴任。我即日便派人把印綬送去!”
周倉背著司馬懿緊跟在袁買後面,他體格魁梧,孔武有力,背著身材修長,但是偏瘦弱的司馬懿毫不費力,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司馬懿已經是騎虎難下,心中暗自盤算,既然如此,我就先跟著他去一趟河內再說,管他找什麽醫匠來,我盡管裝病就是了,看你能奈我何?
“兄長盡管放心便是,公子乃是仁義之人,想來不會為難我的。”司馬懿乖乖的趴在周倉的肩膀上,安撫了兄長和兄弟一聲。另外先給袁買戴上一頂高帽,讓他顧及名聲,不至於為難自己。
司馬孚見狀,悄悄的拽了下司馬朗的衣襟,悄聲道:“兄長不必擔憂,看四公子言行舉止之間,乃是仁義之人,想必不會為難二兄。或許是古道心腸,真心想為二兄治病。再說了,二兄自恃聰明,這次搬起石頭來砸了自己的腳,讓他吃些苦頭,遭受些磨難也未嘗不是好事。”
司馬朗無奈,隻好帶了兄弟們把袁買一行送到門口。出了府邸,周倉把司馬懿塞進馬車裡,翻身上馬,跟在袁買馬後,辭別了司馬一族,一行人出城奔河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