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懷仁。
情報一潑潑的到達,建奴前來救援的軍隊人數也是很快浮現在張俊卿的腦海之中。鑲藍旗作為建奴最不受待見的一旗,只有寥寥的十數個牛錄,而且還都是建奴上三旗挑剩下的牛錄,全旗人數一共也只是六千人不到。而且其中披甲兵更是只有三千不到,無數從人數還是平均戰力,鑲藍旗都是穩穩的居於下三旗之末。
“一共是鑲藍旗五千,外加蒙古從旗三萬,嘿嘿,居然還是喀爾喀蒙古人。皇太極真的是傻了!”張俊卿心底大定,雖然一萬八千人若是與建奴主力決戰,那也許會是兩敗俱傷,但是面對著只是建奴偏師卻是有著戰而勝之的把握!
“軍門,袁將軍他們回來了!距離城池已經不足數裡。”一個親衛自外快速而來,但是臉上也是禁不住的有些悲哀。
“出了什麽事?袁立明戰敗了?!”張俊卿一下蹦了起來,袁立明所帶的八千血騎可是鎮西軍中最為精銳的騎兵,是百戰余生的精銳,若是大敗而歸,對士氣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袁將軍他,他們這次遇上了狠茬子,所部損失極大。不過,建奴損失更大,足有萬余斬獲!”親衛急忙解釋道,但是張俊卿只是聽了個頭,就火燒屁股一般的立即向著門外而去。
到達城牆之上,張俊卿也是感覺到了一種壓抑的氣氛,雖然回歸的血騎人人戰馬上都是帶著數顆血淋淋的人頭。但是卻是沒有絲毫大勝而歸的興奮,放眼望去,那一匹匹戰馬之上也都是駝著一具屍體,足有數千之多。
入城之前,血騎也是直接將建奴首級扔在城外,不多時,一座巍然聳立的首級山也是出現在懷仁之外。若是平時,城內城外絕對都已經歡呼起來,但是此刻看著那一匹匹帶著戰亡屍首的戰馬魚貫入城,所有人都似乎是被什麽堵住了喉嚨,任何聲音都沒有。
“鼇拜!”默默聽完袁立明的回報,張俊卿的牙齒也是咬的格格響,若不是鎮西軍沒有鞭屍的習慣,張俊卿這會兒都恨不得將鼇拜的屍體油煎了!
此役,血騎陣亡人數超過三千,更是有著百余重傷或者殘疾。這是開血騎建軍以來之最,而且死的都是鎮西軍血騎中最為精銳的騎兵,若是鼇拜活著到這兒,張俊卿估計都會親自上陣將之活腡了。
而這一役,更是有著十數個一起追隨易飛到達山西的老兄弟,其中張俊卿最為熟悉的便是潘偉。那可是並肩作戰,多少次生死一線之中相依相偎,相互扶持著走過來的老兄弟啊!張俊卿完全能夠將他們一個個的名字叫出來,但是此時在他面前的卻是只有潘偉的屍體還算完整,
其他人大部分都是成為一團團血肉,只有最為堅硬的頭顱才能保存下來,不過也是破損極多。
“軍門,末將無能,請軍門責罰!”袁立明心中忐忑,雖然他是新晉將軍,更是後來居上,位列許多易飛老兄弟之上,但是他也是明白,在易飛心中,這些老兄弟才是最被其看中的,無論忠誠還是情分都不是他能夠相比的。
“起來!這不是你的錯,上了戰場,沒人能夠擔保自己便可活著回來!”張俊卿搖搖頭,一把拉起了袁立明這個他的愛將,“建奴兩面夾擊,能夠大勝,這是你的本事,也是你的職責。至於其他,戰場之上,各安天命罷了!”
“我們恨的應該是建奴!若非他們入寇,哪裡會有這種事?”張俊卿的聲音也是越來越大,最後近乎於咆哮,“保家衛國,為我輩軍人使命!戰死在戰場上,不是丟人而是榮耀,因為我們是軍人!”
“但是我們的兄弟也不能白死!一定要讓建奴付出血的代價,我輩武人從不講以德抱怨,那是沒出息的人才會講的!仗劍而行,血濺三尺,快意恩仇,縱橫馳騁,血殺三千裡不留行,這才是我輩應該做的!不要傷心,不要難過,更不要流淚!那是娘們該做的事,我們要做的是,只要我們還活著,就要為死去的袍澤討回一個公道!一息尚存,就必要全滅建奴一族以祭今日死去的兄弟們!”張俊卿猛的抽出長刀,斜指南天,“有生之年,踏破盛京,血洗建奴!為我漢家兒郎出一口胸中惡氣!”
“血洗盛京,血洗建奴!”
“血洗盛京,血洗建奴!”
“血洗盛京,血洗建奴!”
所有人都是抽出武器,高舉向天,以怒吼來回應他們的統帥。軍門說的是,男兒就該帶長勾,踏破關外五十山!死去的戰友雖然離去,但他們英靈不朽,他們盼望的不是自己意志消沉,而是活著的人振奮精神,繼續完成他們尚未完成的事業!
張俊卿壓了壓手,將一陣陣怒吼平複下來,昂然的道,“據夜不收來報,清軍鑲藍旗五千,蒙古騎兵三萬,正向懷仁而來。我們只有一萬五千人不到,弟兄們!你們怕不怕!敢不敢隨我去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戰!”
“戰!”
“戰!”
無數人的瘋狂的揮舞著兵器,尤其是袁立明等痛失戰友的數千騎,一個個更是叫的震天響,有給戰友報仇的機會,他們怎麽肯放過?
“全軍出動,兵發山陰,與建奴決一死戰!”張俊卿長刀斜劈,厲聲喝道。
一萬五千騎兵寂靜無聲的魚貫出城,雖然沒有任何聲音,但是空氣中壓抑的氣氛卻是不斷高漲。在高高的總兵戰旗的帶領下,一萬五千騎緩緩策馬向著南方而去。
……
此時,阿濟格也是帶著大軍剛剛越過山陰。雖然山陰城中並無人出來阻截,但是城上人影綽綽,雖然戒備森嚴,卻是並無什麽雜亂之聲。根本不用攻打,阿濟格也是明白,自己的大軍根本就嚇不倒城中守軍!
又是一城精兵!阿濟格已經有些麻木了,一路行來,朔州、馬邑諸城都是如此,甚至連大明最為戰力低下的衛所,也是不可輕侮甚至給阿濟格更加危險的感覺!什麽時候,大明,不鎮西軍竟然已經成了龐然大物了?所有城池集中下來,恐怕不比大清可戰之兵少了吧!
但是這個易飛竟然如此沉的住氣,並沒有大肆擴張,而是蟄伏於山西境內。實在讓人不能理解,畢竟大清兵員雖然並不比易飛多,但是卻是東至大海,西抵大漠,雖然依舊不能與大明相比。但是論起版圖來說,至少也是比易飛大上十數倍了,易飛如此甘於沉寂,必定是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路上不斷的思索,卻是沒有任何的答案。但是剛剛抓到一個鎮西軍夜不收後,阿濟格卻是突然之間有些明白了,不錯,就是從那夜不收那桀驁不訓的眼神中,他也是讀出了不屈和深入到骨子裡的恨意!
這並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畢竟大清禍害大明,基本上也是在京畿和河北、山東這些富饒的地方,對於山西這個窮旮旯角,尤其是財富還大多掌握在自己的眼線手中,清軍都是沒有多大的興趣。按理說,這個地方的人不該對大清如此仇視!也許只有從上而下的不斷潛移默化,才能形成這種濃厚的敵視大清的思維吧!
再一連想到易飛的甘願蟄伏不出,一個荒唐的念頭也是進入阿濟格的腦海中,難道說易飛是在等待大清的進攻?或者說,他始終是將大清放於頭號大敵的位置?阿濟格也是一陣的憤怒,若說仇恨,易飛連續不斷的故意找上大清打架,打死打傷了大清無數的小弟。自崇禎七年開始,死在易飛手中的大清好兒郎至少也有一兩萬了吧,其他的包衣,蒙古盟友就不算在內了,真要計算起來,阿濟格都有些眼暈。
要知道大清成年男丁一共才多少人?最多不會超過十萬,其中合格戰兵更是最多一半多點, 可以說近乎三分之一的披甲成丁都是死在易飛手中,而他卻還是如此仇視大清,難道說只有將大清完全夷滅,他才會甘心?可是這麽大的仇恨是從哪裡來的?又為什麽會讓易飛如此迫不及待,甚至窮兵黷武?
大清也是曾經仔細搜集過易飛的情報,雖然收獲極小,甚至只是收集到易飛崇禎六年左右的情況。但是收集而來的情報也是條條可以證明,易飛是隨著一夥叫做‘開山斧’的流寇進入山西,而且之前似乎他也是從來沒有到達過遼東,一直都是活動在陝西和山西之間。而大清似乎從來未曾踏入過陝西境內,而且山西來的次數也是少的可憐,而且大多也只是落過而已,根本沒有與易飛結怨的可能啊!
要說恨意,似乎易飛去恨擄掠他的流寇才是,但是易飛似乎從來沒有注意到過流寇。遍觀他的崛起史,似乎與流寇作戰的次數少的可憐,尤其是與李自成一戰,滿清上下都覺得,他是故意放李自成一馬。否則以他當時收獲之多、軍力戰力都是遠超於李自成,李自成豈能保住千余人馬而逃?“王爺,前方十數裡出現漢人斥候,數量正在不斷的增加著。”一個斥候快馬而至,也是打斷了阿濟格的思路。阿濟格心中一凜,頓時將這些猜測扔在一邊,下令全軍戒備,放慢速度蓄養馬力。因為鎮西軍的斥候不斷增加,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鎮西軍大軍就快要到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