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五千余生死同袍血灑戰場,二萬余步軍一片肅靜,他們人數雖多,但是披甲卻是只有寥寥的七千余人,剩下的大多為輔兵。根本談不上什麽戰力,也許充當弓箭手在陣後發箭還好些,但是如今面對著數萬騰出手來的滿清騎兵,他們也是不自禁的開始畏懼起來。
但是靠著七千余披甲,坐陣中軍的洪承疇還是能夠穩的住軍心,四面層層疊疊的長槍護住陣腳。劍拔弩張,只等建奴上前衝陣。但是剛剛全殲了明軍騎兵的滿清鐵騎顯然沒有著急發起進攻,明軍處的位置是一處高地,仰攻的話損失難免會有些大。若是之前見過的明軍,說不定建奴根本就不會在意什麽地形,直接一衝就跨的軍隊還用在意什麽地形?但是這夥明軍明顯邪乎的可以,起碼關寧軍如此敢戰還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五千關寧騎兵竟然能夠造成滿清鐵騎近二千人的傷亡,由不得多爾袞不重視。若是關寧軍全部能夠做到這點,估計單單遼東一地就能讓滿清亡國滅種了。對於這些的敵人,本錢不多的多爾袞寧可多花些時間,也省得被窮途末路的明軍來一個魚死網破。
數千騎兵圍繞著明軍大陣不斷的遊弋著,尋找著明軍存在著的漏洞,但是很長時間也是沒有多少收獲。雖然明軍破綻依然不少,但是地形的限制也是無法讓滿清能夠在撕開口子之後,將源源不斷的大軍送入突破口,與其說是沒有辦法,還不如說是害怕再次遭受到巨大的損失。
不多時,多爾袞也終於發現了明軍的一個致命的破綻,那便是明軍後軍位置。雖然這裡的披甲兵最多,但是明軍最強的地方也是他們最弱的地方,這個地方就是河流!人如果不吃東西,也許還能堅持數天,但是沒有水的話,恐怕兩天都挨不過去。只要截斷了河流,明軍必然會不戰自亂。
明軍依水而立陣,顯然也是明白這條水源對於他們的意義。而且洪承疇老於兵事,布陣之時更是老而彌辣,再加上有五千騎兵為他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洪承疇的大陣也是極為的難啃。而長期圍困顯然不符合滿清的國情,正面出擊又是可能會損失慘重。在這種患得患失之下,多爾袞甚至都有些後悔,為何不多留下漢人,由他們打頭打前陣,必然可以極大的減輕滿清的傷亡數字。
但是大敗之余,又經過大規模的收縮,物資什麽的就算只是滿足本族所需,就已經是十分的艱難了,哪有什麽糧草去養活這些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反咬一口的東西?但是就在放過明軍,顯然也不是多爾袞願意的,如此大舉出動,卻是灰溜溜的退回去,別說多爾袞了,就算是滿清小兵也會覺得不滿。
“下馬步戰!”
沉吟了片刻,多爾袞再不猶豫,此番出擊不能空手而歸,
而且洪承疇的糧草也是他極為需要的東西,更是不能放任他們就這般的浪費了去。
聽到命令,擔任主攻的數千滿清精銳毫不猶豫的立即下馬。以弓箭手在前,刀盾手隨後,更有死士隨時會發動最後的決死一擊!
清軍貓著腰,弓箭手沒行幾步,就開始彎弓搭箭,百步遠就開始隨意拋射,中間更是有著數人持著沒裝銃子的火銃,突然竄將出來,對著明軍陣勢就是一輪齊射。而明軍顯然也是受了刺激,在建奴火銃手剛剛放銃之後,就有忍不住的士兵開始扣動板機,這種匆忙的射擊雖然很快就被底層軍官將之揪了出來,當場將之斬殺以儆效尤,但是卻是無法挽回其他聽到銃聲的官兵也是扣動他們的板機。
在百步開外,明軍的火銃就響成一串,陣陣白霧升起,不僅沒有對建奴造成任何傷害,相反濃密的白霧還影響到了己方的視線。
清軍對這種情況顯然也是早已經預料到,不等明軍再次調整過來,原本貓著腰緩慢向前的清軍頓時如同撒了韁的野馬,以最快的速度向著明軍陣地疾衝而來。
半路上,清軍的弓箭手便開始不斷的拉弓射箭,滿天的拋射雖然大多被明軍的盾牌擋住,但是也是造成了十數人的傷亡,明軍內也是產生了一小片騷動。行至四十步左右,其他建奴快速的向前,但是弓箭手卻是停在原地,半跪於地上,這次弓箭卻也是極為的冷靜,根本就沒有滿天拋射。
而是選擇直射,對準最前排的明軍,箭箭都是直奔明軍臉面而來。一陣的慘叫聲不絕於耳,這些明軍根本無法躲避這麽近的箭矢,許多人都是鋒利的破甲箭直接貫穿腦門而死,明軍大陣終於第一次開始全面動搖。
不等後排的明軍向前替補,第二輪,第三輪的箭矢也是不斷的迎面而來,明軍前排慘叫聲一陣高過一陣。後方的明軍也是慌亂的滿天拋射以支援他們的同袍,但是他們卻是不敢如同建奴弓箭手一般,站立於自己軍隊前面,而是全部躲在長槍兵與刀盾兵後面。層層疊疊的同袍遮擋,雖然安全但也是遭成視線受阻,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向哪個方向射擊才是最佳的角度。滿天的拋射對於疾衝而來身披重甲,甚至數層重甲的死士根本就沒有什麽殺傷力,偶爾向支箭矢幸運的從盔甲縫隙中射入,也是達不到什麽致命的傷害。若說傷害,可能對於同袍的殺害更加的大,這些秦軍一看到滿身掛滿箭矢,卻是依舊沒有絲毫不適依舊疾衝而來的建奴們,對於他們心理的衝擊不可謂不大。這種如同不死小強一般的生物,顯然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不等與建奴短兵相接,這些前排僥幸未死在箭下的明軍,都已經壓製不住的開始顫抖了。“#%#…¥”
聽著聽不懂的狂叫聲已經殺至近前,前排的明軍也是壓抑不住恐懼不斷的後退著,直到撞在後排同袍的身上,退無可退。
偶爾有著悍勇的明軍根本無懼於這些建奴,依舊敢於亡命而前,他們之中有的成功斬殺建奴,但大多數都是在前衝的路上被建奴死士後方的弓箭手直接一箭斃命!當前排最勇敢,也是作戰意志最堅定的老兵死的差不多之時,死士們終於突入了明軍之前。
猛烈的喊殺聲頓時聲入雲霄,已經退無可退的明軍也是抱著極大的勇氣面對著這些近乎刀槍不入的建奴。許多明軍頹然的用刀不斷的劈斬著前方身穿數層重甲的建奴,卻是絕望的發現,無論如何用力劈、斬、刺,面前的建奴卻是絲毫沒有倒下的跡象。
與將武器舞的花團錦簇的明軍相反的是,建奴的攻擊卻是簡單而又致命,一槍或者一刀之後,對面的明軍便已經慘叫著倒地。這種如同人形坦克一般的建奴,前進的速度雖然不快,但是卻勝在沉穩有力,而且勢不可擋。
許多聰明的明軍也是改變招數,放棄攻擊建奴有著堅固盔甲防禦的上身,蹲低攻擊著建奴的下半身。他們之中許多人都取得了成功,畢竟論起靈活,明軍一個可以當建奴五個。但是這類士兵卻是極少數的,而且各自為戰之下,根本就無法形成規模,也就無法改變戰場上的建奴步步向前的大勢。
而且這些別出心裁的士兵,大多數雖然躲過了眼前,卻是直接被後方虎視眈眈的建奴弓箭手一個個點殺。在弓箭手與正前方刀盾手的配合下,死士也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快速的突破著明軍的陣勢。
沿途留下的大多都是明軍的屍體,當這個數量達到一定程度之後,明軍的抵抗也是變得越來越無力。事實上,傷亡一旦超過百分之三,明軍就會當場崩潰了,但是之所以還能堅持,並不是明軍突然變得意志堅定了,也不是明軍突然之間都有了為了同袍不惜犧牲自己的覺悟。而是他們背後的人群越來越密集, 越來越緊湊,根本就是退無可退!
但是在戰場上,士兵即是愚蠢的也是聰明的。他們會愚蠢的為了亡命而逃,可以不管不顧的背柔弱的後背留於敵人,也會聰明的如同眼前的明軍一般,既然後方無法後退,那就直接從兩翼脫逃。一時間,明軍如同蕩漾開來的綺漣,一層層的不斷向後蕩漾開來,無數的士兵不管不顧的扔下所有妨礙他們逃跑的東西,尖叫著從兩側滾滾而逃。
前軍的崩潰第一時間影響到了後面的明軍,在不明所以之下,慌亂也是被數以百倍般的放大,許多連建奴都未看到的明軍也是隨著人流潰敗而逃!當密集的馬蹄聲隆隆的傳入耳中後,這種敗退直接變成潰敗,無數的明軍發瘋一般的四處亂撞,努力在一片混亂之中尋找出一條可以安然通行的道路。但是他們大部分都是一頭霧水,完全的是隨大流而行,根本就沒有一點秩序可言。清軍對於數萬在事實上已經崩潰的明軍視而不見,這些明軍的戰鬥力依舊是在他們的印象之內,剛剛傷亡了數百人,二萬余人的大軍就已經完全崩潰。這也是讓多爾袞心中大定,這些明軍根本不足為慮,他的目光完全盯著坡上的那面將旗,以及在將旗下面之人和這人後面無數的糧草輜重!在這個歷史上,滿清已經被消弱至最虛弱的狀態之中,但是與原本歷史一樣,洪承疇依舊難逃兵敗於滿清手中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