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張俊卿、魏志遠謹上:此次出兵河套,風餐露宿,困苦良多。賴大人指揮得力,士卒用命,大破東奴北虜於連城之下。此戰共計陣斬千余,俘獲二千余。經查,得嶽托次子羅洛宏、四子巴思哈正於軍中歷練,陣斬巴思哈,生擒羅洛宏今已命人往送岢嵐城。鎮西軍威武”
“命人截住護送隊,就地斬首便是。另外張、魏二人此次勞苦功高,賞銀兩百兩,良田百畝命魏志遠率千騎駐於連城,監視東奴動靜,相機戰退。張俊卿率大軍返回”
輕輕放下捷報,易飛卻是沒有歡喜之色,捉到一個羅洛宏根本無甚價值,甚至在歷史上的這人也無什麽名聲。而且這人還是一個麻煩,要挾不到嶽托,送入內地更是沒啥意思。
不過,雖然是捷報,卻是無法公開的。易飛也是苦笑一下,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在大明更加出名了,這些年立的功勞已經不少了,輝煌戰績更是不少。如今的重點還是得放在內政上面,畢竟強軍需要強政富民才能持久。
第二日,易飛便離開振武衛,前往十數萬流民安置的地方安東屯衛。這也是易飛比較掛心的地方,只要將這十數萬人真正吸納為自己的力量,再將他們的能力發揮出來,配合四衛治下的百姓,那自己就算在大明穩立住了陣腳,再也無懼於任何人。
聽聞易飛前來視察安東屯衛,衛指揮使呂風天也是帶著一大幫文武恭敬的出城相迎。呂風天已經是老熟人了,易飛對其的觀感也是十分的良好。好好安撫了一番這個知進退明事非的麾下,兩人也是並騎向馬邑城行去。
一眾人到達指揮使議事大廳,剛剛坐定,鄭科卻也是風塵仆仆的趕到這兒,與眾人抱一個通拳打個招呼,便上前與易飛耳語幾句,更是拿出幾張文書交於易飛。易飛與臉色有些難看,而鄭科則悄然退立於其身後,而他正在翻閱著鄭科送來的情報,越看眉頭皺的越是高。
他坐在議事大廳內,看著馬邑城中各房的典吏、司吏們走進來。此外,從鎮西衛調來的表現出眾的典吏陳永斌等人也是一臉微笑的走在另一旁。
這次的主角是陳永斌,他目前是負責朔州、馬邑、山陰三地十數萬流民安置和開墾田地的總負責人。
到了今日,三地荒地的開墾數額己經完全統計出來了,陳永斌向易飛作了一個揖,“大人,全州的開荒數畝文冊已是統計出來,各城原有軍戶五千一百九十三戶,新分戶數一千一百三十五戶,每戶墾地五十畝。計開墾屯田十五萬六千七百五十畝。”
“另組織流民經營屯堡五十三處,新編入軍戶三萬六千七百四十戶,每戶墾地五十畝,計開墾屯田一百八十萬三千七百畝。”
“朔州本城連同轄下十五處屯堡,原有軍戶一千七百二十五戶,新分戶數八百二十五戶,每戶墾地五十畝,計開墾屯田十二萬五千畝。”
“馬邑連同十處屯堡,原有軍戶一千三百七十八戶,新分戶數四百六十六戶,每戶墾地五十畝,計開墾屯田九萬二千三百畝。”
“山陰有軍戶兩千余五十七戶,每戶墾地五十畝,計開墾屯田十萬二千八百五十畝。”
“州城上下,外加流民,再加各城新計補辦戶口的軍戶五千二百一十一戶,屯田田畝二百二十八萬六百畝”
還有一些軍官戶數及開墾的田畝,陳永斌也是說了,最後他滿臉笑容地對易飛道,“大人實行屯田授地的仁政,許多隱含的軍戶紛紛報戶授田,家口多的丁口,也是接連分為新戶,我保安州冊下軍戶丁口大大增加,新增田畝數更是翻了數番,來年治下大興,這全是大人的功勞啊”
他身後幾個典吏、司吏也是紛紛附合。陳永斌試探道,“大人,可要將軍戶田畝數就此造冊,繳合政務司,以備查考”
易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輕輕搖搖頭道,“不急。”
他翻看著文冊。忽然指著山陰與馬邑文冊對陳永斌道,“陳令吏,這兩堡的軍戶及田畝數真的對嗎”
易飛斜眼瞧著他,“我怎麽聽說,光是五堡的下面,便有小二千多畝屯田田地沒有入冊”
“陳令吏,你怎麽解釋”
陳永斌幾人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回答。一聲巨響,易飛拍案而起,他大怒喝道:“陳永斌,你幾人好大的膽子,膽敢欺瞞糊弄本官你可知欺隱田糧是何罪名”
從鄭科所接手的情報司暗訪得知,易飛己經得知了在開墾荒地的統計上,各地多有手腳,或是隱瞞分出的人戶,或是隱瞞開墾的荒地,有些軍官人家,實有開墾荒地兩百畝的,然而隻報一百五十畝或是一百畝,他們賄賂那些統計文冊的各吏員,以陳永斌為首的各吏員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文冊上面做手腳,這情況以山陰城最為嚴重。
陳永斌由於這些日子備受重用,特別是這次十數萬流民齊赴三城屯田,又是讓其為主導。也就造成了三城剛剛進入鎮西軍的軍吏還是以陳永斌等人為首,他們卻是沒有什麽主導權,但是陳永斌等人的做法,他們卻是看到眼裡,他們的一舉一動,易飛都有從鄭科處得知。
還有安東屯衛民戶們開墾的田地,這上面的問題更是嚴重,特別是那些地主鄉紳們,隱瞞新分戶口及田畝可說是肆無忌憚,城內外的民戶不屬於易飛的管轄范圍,他暫不理會。只是屬於自己名下的軍戶田地,他決不許可這樣的事情發生。
陳永斌在王鬥的威壓下,隻覺得全身上下氣都喘不過來,自己貪腐的事情敗露,如果易飛再報一個欺隱田糧的罪名上去,他可以想象那種後果,想到這裡,他滿頭的冷汗更是涔涔而下。
在大明各個衛所中,都有設立經歷司或是吏目廳,一般衛為經歷,所為吏目,職責基本相同。與世襲的武官不同,經歷與下面各吏員多為流官文職,由吏部選授。經歷司與吏目廳下又設六房,由吏部選拔的吏員負責。
經歷與吏目職權寬廣泛,衛所文檔,屯糧軍餉,朝廷文書收支等,都歸他們管理。不過由於明初政治設定,經歷與吏目雖身為六房主管,卻沒有考績六房下屬吏員的權力,這個權力是在衛所掌印官手上。
而且他們的月俸與辦公費用,是由地方衛所所出,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加上吏員升遷極難,他們的成績表現,要由衛所掌印官評說,經歷與吏目成為各衛所武官事實上的幕僚,一舉一動就要看各掌印武官的臉色。
陳永斌本來只是一介軍戶,只是因緣巧合之下讀過幾年私塾,而且出身清白,被易飛聘為小吏,數年時間步步累功向為令吏,更是掌管三城流民安置事宜。但卻因為絕對的權力,釀成了絕對的腐敗,身為衛所吏員,考評表現都是由掌印官也就是易飛的麾下一力主導,易飛處事手段他早己見識過,他要治自己,易如反掌
陳永斌忽然跪下叩頭:“大人,小的豬油蒙了心,請大人再給小的一次機會吧。”
他身後的各吏員也是大驚失色,也是跪下叩頭不己。
易飛歎了口氣,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我念你們月俸稀薄,己經提高了你們的月俸錢糧,如果你們表現出眾,還有諸多獎勵,你們為何還不滿足這些錢就這麽好拿的麽當我給你這份職權就是用來牟利的麽”
他搖了搖頭,指著幾個在這次風波中表現的十分優秀的新晉小吏道,“從今日起,三城吏禮房由令吏宜昌爾負責,戶房由方鴻彥負責,兵房由安世雅負責,你們幾人便協助他們再次核算軍戶田畝,將功補過吧。”
大明六房定額原有令吏二人,典吏四人,還有各司吏,攢典不等。由於各衛所事務有簡在繁,很多地方常數房合為一房,天啟年後,大明各衛所隻保留吏、戶、禮、兵四房。而易飛麾下各衛的吏目廳同樣只有四房,吏禮房令吏一人,吏房典吏一人,戶房典吏一人,兵房架閣庫典吏一人。
聽了易飛的安排,陳永斌等人松了口氣,雖是大權旁落,但飯碗總算保住了,他們千恩萬謝,連跪帶爬的出去了。
易飛和聲對令吏宜昌爾道:“宜先生,州城的吏目廳,便拜托你多多勞心了。”
宜昌爾新晉之身卻掌一廳之地,也是歡喜非常,他深施一禮,誠懇的道,“大人放心,學生等定會仔細核算田畝文冊,無絲毫毗漏。”
易飛和聲道,“這個我自己信任宜先生,先生此次持身極正,本官也不是吝嗇之人。當賞則賞,你幾人每人下去領十兩銀子,五石米糧好生做事,本官不會虧待有功之士”
宜昌爾幾人頓時大喜,行大禮謝恩。他們都是窮苦人家出身,易飛給的這些錢糧已經足以讓他們全家過上近半年的好日子了。而且以後每月都有一兩銀子,八鬥米的糧餉,這也是足以讓他們一家過上舒服的日子了。
不由的慶幸自己這次並沒有生歪心思,自己可沒有陳永斌等人跟易飛的舊情分在。否則別說升官賞銀了,沒準就得卷鋪蓋走人了。
“魯佳山,你有何話說”
易飛的目光又轉移到另一人身上, 這人叫魯佳山,是冷面判官李天鬥的麾下,馬邑城的鎮撫官。朔州、馬邑、朔州三城出了這麽大的問題,要說這個鎮撫一點也不知道,那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雖然經過查實,此人沒有收受賄賂,但是身為一城鎮撫卻不是自己潔身自好就能行的通的。
噗通一聲,魯佳山有些臉色發白的直接跪於地上,一言不發。他此時心中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無論什麽結果都能夠接受。
對於此人的操守,易飛還是比較滿意的,想了想,道,“你的事情,自然會有李天鬥處置我就不插手了,如果不能讓我滿意,我再行一並處置”
這話說的就比較重了,有易飛這話在,李天鬥若是不從嚴處置,那自己就會受到牽連這也是讓魯佳山一下子呆了,沒想到不求有過,也會受到這種懲罰
諸事處置完畢,易飛也是起身,不過臨行前卻是留下一句話,一下子將憤憤不平的魯佳山打擊的再無一絲力氣。
“身為執法者,不作為就是最大的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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