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山中的義軍一日間像是完全消失了。
郝陽平找不到曾經的同伴。
耿仲明督大軍進山圍剿,這是他首次遇見敢在正面挑釁清兵的義軍。所以寧願多花費半天功夫圍攻。
義軍被追的連喘口氣的功夫也沒有,途中轉身迎戰兩次,每次不到一刻鍾即被擊潰逃散。他們沒有鳥銃手,少數弓箭手根本無法與清兵抗衡。
無法抵擋,只能逃跑。
清兵追上沿途落下的義軍後,一刀劈下,不留俘虜。既然押回介休城下還是要斬首,何不就此免除麻煩。
郝陽平在山林中哀呼,他確實熟悉這裡的山路,但清兵也有熟悉這裡山路的人在指路。
義軍本來在這裡的,金小鼎帶他們跑哪裡去了?郝陽平見身後只剩下了一千多人,心中在滴血。他把滿腔的怒火都撒到金小鼎身上。
“那個懦夫,只知道藏在山林裡”
眼下唯一的生路就在眼前的山裡。
如果必須要打一仗,金小鼎會把戰場選在山裡,在這裡即使戰敗了,也有脫身的機會。
入山之後,耿仲明很小心。
半天的戰鬥,他確認前面的這支兵馬不是誘餌,如果義軍能把誘餌扮作這等摸樣,就不是這樣的戰鬥力。
金小鼎藏在茂密的山林裡,偷窺兩支兵馬在山腳下追逐。他退的如此之深,如果清虜不追過來,他此行算是給介休人一個交代。在山西,最合適的戰場當然是太行山。
“清兵追過來了”六十歲的郝陽友在金小鼎身後提醒。耿仲明現在追殺的正是他的族人。
“我能看見”
金小鼎不確定自己麾下這支烏合之眾能否擊敗三千清虜,但無論等到什麽時候,試第一刀時,心中總不免忐忑。
“出擊”
兩萬義軍衝出荊棘林的遮擋,有人持木棍,有人搬著石頭衝下斜坡。出兵介休之前,耿仲明打探過晉中的情報,這裡沒有勢力強大的義軍。但一切總有意外,金小鼎前日才率部到達此地。
這裡離介休縣城沒有多遠,義軍死命搏殺。介休人外,其他幾營的士卒拚殺的更猛烈。耿仲明的兵馬,讓他們想起家鄉被屠殺的同伴。
金小鼎很想圍殲這夥孤軍深入的清兵,尤其是那個落在後面騎馬的將官,但眼睜睜看各路兵馬各自只顧著殺的痛快,完全忘記了他出戰前的囑咐,心中暗自歎了口氣。
率這樣的義軍,能打一場勝仗,他不能有更高的要求。想當初,高迎祥和李自成的流賊對明官兵也是屢戰屢敗。
義軍一直把清兵驅離錦山,金小鼎親自到陣前傳令,命各路兵馬後撤。
這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勝利,但來的很是時候。
清兵放緩了進攻速度,山西的義軍中開始傳頌金小鼎的名字。
無論怎麽搏命,清兵在山西還是節節勝利。幾十萬義軍沒有一個首領,分別被各個擊破。多爾袞把薑鑲死死困在大同城中,生怕大同義軍與山西的義軍聯成一體。
每隔上幾日,金小鼎把山西戰局寫在書信中,送給湖廣的翟哲。
大江南北雖然有信使相通,但沒有穩定的通信渠道。有些信使可能會被清虜捕捉,因此金小鼎只寫各地局勢變化,從不添加透露自己的想法。他相信大將軍明白他的意思,要盡快結束湖廣戰事,兵進山西。
湖廣如山西,只不過主客換位。
何騰蛟率軍進逼嶽州府,堵胤錫領兵十萬圍攻荊州城,左若則率軍在漢陽府僵持不下。嶽州有守軍一萬,荊州有守軍兩萬五千,漢陽城內有守軍兩萬,城外有勒克德渾率領三萬五千士卒呼應。
清廷在三個戰場全部處於劣勢,洪承疇盼望攝政王多爾袞早日平定山西,馳援湖廣。
翟哲多半時間留在武昌府,但他沒有住在府衙,而是把武昌的民務交給隨軍幕僚處理。
范永鬥和趙玉成在同一艘船上渡過了八天,終於趕到這裡。
兩人乘坐的客船一靠岸,方進早在在岸邊等候,徑直領兩人進入翟哲的住
兩人都是突然收到翟哲的調令,對來武昌都有些許期待。
趙玉成知道范永鬥的身份,原本以為翟哲會先召見范永鬥,沒想到翟哲同時召見兩人。
同時面對二人,翟哲自然對范永鬥要更親切些。
“范兄,別來無恙”
范永鬥恭恭敬敬行禮:“拜見大將軍”
趙玉成愣了愣神,緊跟著拜見。
翟哲沒有繼續再客氣下去,過分的謙虛是對別人的無禮。
“我召你們來,有兩個重要的事情。”
“其一,我要建立江北的暗探網,我知道范兄在北境有人脈和下屬,請范兄把關系交給趙玉成。”
范永鬥略一猶豫,答道:“遵命”
“趙玉成,從今日起,你不再屬於暗營”翟哲再對趙玉成拋出一顆響雷,“你的首要任務是與范東家合作,與山西的義軍建立起聯系。有消息,直接向我稟告”
趙玉成興奮難耐,拱手道:“遵命”
一年間,他從一個落地秀才,攀上大將軍,成為大將軍府類似於廠衛的位置。他喜歡於這個,他有一隻靈巧的鼻子,能嗅到空氣中危險的氣息。
“大將軍”趙玉成於癟的雙腮鼓動,“我有一件重要消息要稟告。”
“講”
“南京城有人不老實以複社的士子為首,以秦淮河畔為交接地。 ”趙玉成偷看翟哲的神色,鼓起勇氣說,“其中牽涉到京營的蕭總兵。”
翟哲擺手命范永鬥暫且退去。季弘從來沒有向他提及此事。
“大將軍知道,蕭夫人有個好姐妹是錢謙益的侍妾,是豔名傳江南的柳如
翟哲默默點頭,以他對蕭之言的信任,本該阻住趙玉成說下去,但是他沒有。
“柳如是幾乎沒隔四五天,便會去總兵府約見蕭夫人,其余的時間都在秦淮河坊,與侯方域等複社士子集會。”趙玉成放慢語氣,每個字都吐的清楚,“半個月前,竟然有宮中的閹人出現在河坊。”
“哦”翟哲表現出明顯的興趣。
“柳如是在江南交際甚廣,她與江南陳總督有舊交,她的丈夫錢謙益又曾是京營總兵鄭森的老師” ()